在沈弦歌的印象里,顾行知一直是如朗月清风般的一个人。
哪怕前世他总是高冷得近乎疏离,可他却无论如何与“阴郁”这个词语联系不起来。
可沈弦歌发誓,刚刚那一瞬间,她确实是在顾行知身上看到了近乎阴冷的目光。
这让她甚至怀疑,她从前是不是都被他风光霁月的外表给蒙骗了?
亦或者说,这串佛珠对他十分重要。重要到甚至让他颠覆了人性?
“过河拆桥这种话,说得就未免太难听了吧!”虽然明知自己踩到了他的底线,沈弦歌依然不怕死地笑道,“我说了,佛珠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得帮我找到我表兄的下落。”
“可以。”顾行知冷冰冰|地说道,“只要你给我佛珠,不管上天入地,我都会帮你把成辛找出来。”
“我若是现在就把佛珠给你了,谁敢保证你不会过河拆桥呢?”沈弦歌不假思索地答道,“所以在见到我表兄之前,这串佛珠还是由我替公子保管吧。”
“不行!”在沈弦歌的记忆中,顾行知从来不是个独断专横的人,可这一刻,他的语气却强势得不容置喙,
“这串佛珠于我而言有大用!所以不管姑娘开出什么条件,今晚我必须拿到它。如若不然,姑娘就别怪我不折手段了!”
“不折手段”这四个字从顾行知口里说出来明明像个笑话,可顾行知此刻却半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沈弦歌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的光芒——
看样子这串佛珠确实是牵制顾行知的绝好武器。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将这个东西轻易送到他手上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缺,只想找到我表兄呀!”她偏着脑袋看他,眼中带了点孩子般的固执。
“姑娘何必同我装疯卖傻!”顾行知冷笑一声,眉宇间已经隐隐带了几分不耐烦,沈弦歌知道,那是他隐忍到极致的表现,
“你口口声声说想找到你表兄,是因为你要为自己找个退路。可成辛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八面威风的参将,而是东齐的奸细是跟丧家之犬一般的通缉犯!跟着他,你会有什么好结果?”
沈弦歌:“......”
这种长得帅却不好忽悠的男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顾行知忽然前倾了身子,蓦地靠近她,“我以我家主人七皇子的名义发誓,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替你做到。”
说着,顾行知从身上取下一块质地莹润,做工精美的玉佩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知道姑娘不太信我,所以来之前我专程去向我家主子求了他随身携带的玉佩作为信物。得此玉佩,就等同于得到七皇子的一个许诺。不管是什么事,他都可以替你做到。”
沈弦歌:“......”
神特么的他家主子。
这男人怕不是个戏精吧!演起戏来简直炉火纯青。要搁在后世,他一定是个美貌与演技并存的影帝。
“我怎么知道你这玉佩是真是假?”沈弦歌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不怕死地笑了笑,“万一你拿个赝品来蒙我,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姑娘若是不信,尽管拿此玉佩去找你祖父求证,看看这是不是七皇子顾行知的贴身之物。”顾行知讥诮地笑了笑,“怕只怕,姑娘未必敢去。”
沈弦歌:“......”这种被吃得死死的感觉怎么如此糟心呢!
她怕不是傻了,才会拿一枚能够等同于七皇子一个许诺的玉佩去找别人求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鬼知道她那位便宜祖父会不会在看到玉佩之后起了不该有的贪念。
不过,这玉佩既然是从真.顾行知身上拿出来的,就自然作不了假。
更何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她确实见过顾行知佩戴这枚玉佩。
她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这枚玉佩有些特别。
这一块极其少见的雕刻着阴阳八卦图案的玉佩。不,确切的说是半块。
据说这是当年陆贵妃刚入宫时,永安帝恰好得了一块十分珍贵的黑白双色玉。
于是永安帝命人将这玉雕刻成了阴阳八卦图案,一分为二,半块留给了自己,半块赠予了陆贵妃。
这件事当时在后宫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有人说永安帝之所以送陆贵妃这块玉佩,寓意着阴阳调和,说明她是他心中皇后的不二人选。
虽然直到最后陆贵妃都没能母仪天下,可她却成了永安帝心里的朱砂痣和白月光,一生荣宠,直到她因难产而亡。
陆贵妃死后,这玉佩就到了顾行知的手里,成了他一直随身佩戴的贴身之物。
上辈子,沈弦歌从未见他取下过它。没想到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将这块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玉佩抵押给了她。
难道,在顾行知心里,那串佛珠远比他生母留给他的念想还要重要?
要知道,永安帝虽然因为陆贵妃的死迁怒于顾行知,可他对陆贵妃的感情却是真的!
在她死后,他甚至想要不顾大臣的反对追封她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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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迫于压力,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可永安帝却为此空悬了后位长达二十余年。
这样一块玉佩,不仅对顾行知意义重大,对永安帝来说何尝不是意义非凡。
因为这个原因,这块玉佩同时也是顾行知的护身符。
倘若他哪天惹怒了永安帝,他大可拿出这块玉佩。彼时永安帝睹物思人,就算再震怒,只怕也要顾念着旧情,对顾行知从轻发落。
如此重要的一枚玉佩,顾行知却说送人就送人。这意味着什么,几乎已经不言而喻!
沈弦歌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那串佛珠对顾行知的重要性。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更贪心一点儿呢?
“公子可以告诉我,你拿这串佛珠有什么用吗?”
顾行知迟疑了一下:“我打算拿它救一个人。”
沈弦歌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闻言,顾行知突然沉默了下来。就在沈弦歌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却一字一顿地说道,“可能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行知眼里发着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如暗夜星空中最最闪耀的星子,让周遭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沈弦歌见过这样的光。
上辈子,当她全心全意爱着顾钧的时候,镜子里的她也是这样闪闪发光的。
究竟什么样的一个女人,才能让顾行知放到心尖尖上呢?
沈弦歌有些好奇,又有些嫉妒。
当然,她嫉妒的不是那个被顾行知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而是这种美好而纯粹的爱情本身。
虽然上辈子她栽在了一个“情”字上面,可从私心里讲,她还是愿意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美好的感情存在。
如若不然,这个只有算计、背叛和贪欲的世界该有多丑陋啊!
沈弦歌正在犹豫要不要成全这份美好时,屋外突然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相府总管叶海的声音:“禀姑娘,青空大师到了。”
“哦?”沈弦歌并没有注意到顾行知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只挑眉说道,“你们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
“并非如此。”叶海迟疑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们的人因被大雨耽搁了,还没来得及上归元寺。是青空大师主动下山走这一遭的。”
闻言,沈弦歌顿时来了兴趣:“他不是说相府有他的因果,所以他不能来么?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