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的邻居是一个蒙古家庭。母亲一直很乐于和他们交往是因为她总是能用一些黄瓜大豆西红柿换取马羊牛肉,母亲把院子里的菜种得漂亮又美味,这让邻居羡慕不已,他们起先是不吃菜的,觉得那是草的一种,后来看的多了也觉得吃菜很不错。我们隔了一个墙,母亲把菜放到墙上,下午就变成了牛羊肉,这在我的童年给了我很多的惊喜,我有时候也会主动地放一些西红柿、萝卜之类的东西,这样晚上就可以吃肉了。
大家都叫那家主人是老蒙古,老蒙古是个大胖子、大肚子、高个子。很小的时候,我站在他的面前总看不到他的脸。有一次我用吃奶的劲,扔了一块比我手大的石头落在他的后背,半晌,他竟然没反应。
他的院子里面有棵大杨树,杨树下面还有一个毡房,那时候他们已经不再放牧,毡房就是一种寄托。老蒙古家的毡房很特别,传统的下部圆柱形,上部穹形。每一个栅栏都是用红柳木组成,每次在院子烤肉我都特想抽一个红柳串上肉。他家的毯子特别大,都是手缝上去的花,来上十几个客人围成一圈大概都不会显得拥挤,顶部有天窗,小时候最爱晚上躺在毡子上看夜空的星星,好像伸手可触。毡房内都备有长木杆,用来打开圈顶的顶毡,也是我打闹的必备工具。毡房门外挂有用芨芨草编织的夹有一层花毡的门帘,冬、春放下门帘挡风雪,夏天卷起,通风凉爽,毡房是我童年最爱玩耍的地方。
老蒙古是冷库的库长,库房里面冷冻的牛羊肉足够我吃一辈子。逢过过节老蒙古从仓库里走出来再到他的家,总是提个羊腿,父亲就提一壶酒默契地敲门。
通常老蒙古仰头举杯一饮而尽,父亲就埋头撕肉细嚼慢咽不亦乐乎。吃喝到方兴时还能高歌一曲。母亲就隔着墙利用上空空气作为媒介物站在院子中间和大胖子的夫人拉着家常,无非是一些你家的孩子又在我家放了几只老鼠,我家的孩子和你家的孩子又偷了我家的大麦等等。
最后都是听到洪亮的《小白杨》响起,这是大胖子和父亲喝高的标志,然后各回各家,收拾残局。酒宴都设在大胖子家,源于他歌声起,倒头鼾声便大作,即便是耳边打雷身淋暴雨也无济于事,对于一百多公斤的大胖子,两家人只能叹而观之。
父亲去世的时候,老蒙古两眼老泪。老蒙古去世的时候,我并没有回去。只听他们说,他倒在了杨树下,再也没有起来。后来过了好多年,那里的平房拆迁,他们家人都搬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