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天足派大胜保莲派,吕秋雁的名字如旋风般眨眼功夫吹遍奉天城每个犄角旮旯。街面上的人对吕秋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对她摇头,有人对她赞许,有说她胆子大,非一般女子能比,还有的说她当众穿得暴露也就算了,竟还把脚上的鞋扒掉丢到一边,晃着一双大脚丫子,不觉为耻,反觉为荣,把大名鼎鼎的保莲女士气得背过气去。
不管人们说啥,却妨碍不了跟风追时髦。有些女子将吕秋雁当成心中偶像,仿制吕秋雁赛脚时穿的无袖无领西洋裙,招摇过市,且颜色也没改变,全是一码白色。只是人年纪不同,还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皮肤有细有糙,加上仿制的西洋裙质地差别极大,有的是花大价钱在洋租界买的进口货。有的是裁缝店里找裁缝师傅做的,有的是借来样式,琢磨着比葫芦画瓢,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总之这些女人为追时髦没少下少功夫,也不管自己穿成什么样,适不适合,反正就是爱美。结果让人一看,既不秀外也不惠中,还装腔作势,真是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与吕秋雁相比,黄家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擂。时常有爱挑事的闲人朝黄家院子里丢石头,丢土坷垃,而黄家死寂,一点动静没有,偶有人从后门进出,也是深埋头,脚步极快。不过恒仁号绸缎庄和染坊还继续开张,狗剩拖着一条瘸腿两边忙活,苦苦支撑,毕竟黄家上下几十口人还要吃喝拉撒,若把柜上和染坊关了,那黄家彻底没了活路。
这天;晌午一过,黄家后门开一条缝隙,打里面走出一瘦不伶仃,穿一身肥大碎花衣裤,脚踩一双磕碜得没法说的黑布鞋,胳膊上挎着包袱皮的女子。女子素面朝天,小小心翼翼,贴着马路牙子谁也不看,只顾埋头走着。如遇年轻男子或半大婆子就赶紧避开,若遇到年迈的老太太、或老头就上前打听道,没费多大劲就找到日本租界雪见町12号。女子见栅栏门半敞着,就抬腿迈步直接往里闯。守门的老大爷从门房里出来,伸手拦住女子,盘问道:“你找谁?”
女子一脸平静地道:“找你家小姐。”
老大爷拿眼神把女子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问:“你是谁?”
“亲戚。”
“亲戚?”老大爷狐疑地又一次拿
眼神把女子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极不情愿地道:“跟我来吧!”
女子没言语,默默跟着老大爷身后穿过开满蔷薇花的大花园,走进洋气十足的小楼内,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从一间半掩房门的屋子内传出来。老头停下步子,抬手一指房门半掩的房间,对女子道:“小姐在里面弹钢琴呢,你稍等一会。”
女子点点头,没言语。
老大爷走了。女子才放眼打量洋气十足的房子。房子虽座落在日本租界,却与其他房子有极大区别,到处摆着、挂着新奇的西洋小玩意。女子没心情细看西洋小玩意,侧耳听着屋内没完没了的钢琴声,她等不下去了,抬腿迈步,推开半敞的房门,直接走进去,看见钢琴后面的吕秋雁。
吕秋雁披着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着一袭水湖蓝短袖西洋装,对进屋来的女子点点头,使眼神暗示她坐,旁边有沙发。
吕秋雁神情专注地弹完曲子,抬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女子,微笑一下,扫了一眼女子双脚,眼神中散发出友善的光,道:“把你外面套的大鞋脱掉吧!到我这来用不着作假。”
女子闻言立刻脱掉脚套的黑面磕碜布鞋,露出一双俊俏小脚。
吕秋雁到门口叫来佣人,叮嘱给客人倒杯水。然后对女子道:“我见过你。你叫梨花,那天在文明讲习所,你一直站在保莲女士身边。”。
梨花点点头,没言语。
吕秋雁问梨花“今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梨花道:“有点事。”
你想替保莲女士说和?”吕秋雁挑衅道:“你们若不服,随时可以下挑战书,我吕秋雁绝对奉陪。”吕秋雁不等话音落地,便仰头无拘无束,呵呵笑起来,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
梨花一脸沉静地对吕秋雁道:“我没时间说和,我来找你是另有要紧事。”
吕秋雁眉头上挑,调皮地道:“该不会是保莲女士想给我裹脚?”
吕秋雁伸出脚,左看看,右看看,眨着大眼睛,坏笑道:“你看我这双大脚丫子,能不能裹成你们保莲女士那样的脚?”
梨花道:“小姐,我有话要对你讲,你最好先把房门关了,别叫旁人听了去。”
“好话不避人,避人无好话
。你要跟我说什么?”吕秋雁瞅着梨花的脸,全没了决战那天的顽劣,只剩下调皮。
“不管好话还是赖话,反正我有话要对你讲。”梨花眼神落到吕秋雁年轻漂亮的脸蛋上,
不仅可爱,文静中还带着端庄秀丽,与挑战那天判若两人。
吕秋雁见梨花态度坚决,只好让站在旁边服侍的佣人出去,关上房门,对梨花道:“到底什么事,你讲吧!”
梨花神情凝重,不急不缓地道:“小姐;我是服侍保莲女士的丫头,今儿是特地来找你,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不过这事跟我无关,跟保莲女士也无关,跟你却有关。”
“跟我有关?”吕秋雁满头雾水,瞅着梨花等她说下去。
梨花声调不高也不低地道:“说事之前我有话在先,我问你什么你必须回答什么,若不回答,我立刻转身走人,绝不耽搁你,只是将来想再找我,那甭想我再搭理你,也不会有人再告诉你这天大秘密。”
“呵呵,说得还挺神秘。”吕秋雁让梨花有话直说,别卖关子。这儿只有我们俩个人,要真对真,实对实,否则你请出去。
梨花直截了当地问道:“吕福祥是你什么人?”
“你认识吕福祥?”吕秋雁诧异得张大嘴巴,老半天合不拢。
“我问你答,怎这么快就忘了规矩?”梨花语气颇为严厉。
“他是我爸爸。”吕秋雁不知梨花为何问吕福祥,瞅着梨花心里瞎猜瞎想:“难道眼前这个女人是我妈妈?”
梨花不是吕秋雁肚子里蛔虫,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问道:“吕老爷现在哪儿?”
“一年前死在上海了。”
“怎么死的?”
“抓发传单的进步学生时,被军警误伤,脑浆子打出来了,送医院没两天就死了。”
“死之前没给你留下话?”
“脑浆子都被打出来了还能说话?”
吕秋雁看出梨花眼神中闪现出一丝失望。赶紧道:“我爸爸不喜欢上海,跟我说了很多次,想般回奉天城住。”
“他死之前没给你留下什么特殊念想?”
吕秋雁不理解地问梨花:“什么意思?”
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