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意外发现

那一刻, 云伴鲜的目光是冷的。

如果眼神真的能冻死人,那么这间屋子怕是已经化作冰窟,天寒地冻了。

须臾, 她寒着脸看了看身前的怀安公主, 在后者尚未看清其脸色之时, 就转身抬起脚步, 跟着江河海往屋外去了。

可是, 就在她琢磨着她这生父是不是预备道出什么惊人之语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地将她送回卧房,一句话也没留下, 便负手离开了。

云伴鲜面无表情地目送其渐行渐远,并未开口阻拦。不过, 小半个时辰后, 她发现她的院里多了几个守门的家丁。

她走出房门一问, 才得知,他们居然是江河海派来保护她的。

云伴鲜忽然很想笑。

保护?保护什么?保护她不被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害死?呵呵, 那十六年前呢?他怎么不知道保护她的母亲?保护他的结发之妻!?

打从心眼里厌恶着这番“好意”,她就那样阴着脸坐在房里,一直等到丈夫自翰林院归来。

沈复还没进院子,就发觉院门口多了两尊“门神”,奇怪之余自是赶忙加快脚步, 一路疾走至屋中。一进屋便瞧见妻子面色阴沉地端坐在那里, 他忙不迭上前询问。

云伴鲜面色不霁地抬眼看他, 沉默了没多久, 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听得沈复当场心头一紧。

是的,尽管此时此刻妻子仍旧好端端地坐在自个儿的面前, 但他还是无法做到安之若素。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自己的继女动手——这个怀安公主,已经到了装不下去的地步么?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那江茹宁,居然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没事吧?”从思绪中抽离出身,沈复蹲下身来,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

好凉……

沈复双眉微锁之际,云伴鲜则刚好回过神来,她缓和了脸色,冲他摇了摇头:“没事。”

沈复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诚然,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他并不认为,江河海特派的这些家丁能够护住他心爱的女子。毕竟,怀安公主害人的手段已然从背后暗算发展成了明刀明枪,天知道她哪天不会发起疯来,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换言之,这个江家于他的妻子来说,已经不安全了。

“我们搬去外面住吧?回云家。”

话音未落,云伴鲜业已眸光一转。

她明白他缘何突发此言,但是……

“那个人,近日有联系过你吗?”

沈复闻言微愣,旋即就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摇头。

云伴鲜细眉一敛,随即面露不解。

“以他的情报网和头脑,不应该不知道太子对我下药的事……”女子兀自思量着,并未留意到男子此刻的眼神,“我先去会会他的人,再作定夺。”

“我们是不是离开江家,同他有何干系?”沈复心平气和地问她,总算是叫她收回视线,与他四目相接,“难不成……你打算来个‘一箭双雕’?”

云伴鲜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目露精光道:“皇上的龙体素来康健,这次却出乎意料地一病不起,可见他被气得不轻。也就是说,太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恐怕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想来太子也很清楚这一点,待此番风浪平息后,势必会千方百计挽回自己辛苦建立的形象。所以,如果那个人是个聪明人,就不该给他这个机会。”

而是应当趁热打铁,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更何况,经过此事,太子同怀安公主之间已然生了嫌隙,我听说,他似乎对江河海也很不满意,倘若这个节骨眼上他出了什么问题,你觉得,怀安公主还会像以前那样帮他吗?”

言说至此,女子注视着男子的眉眼中倏尔透出笃定的笑意:“明天刚好是我去云香阁的日子,如果能得到确切的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言一出,沈复不禁双眉一敛:“你还要去云香阁做菜?”

“为什么不去?”云伴鲜不解地脱口反问,一眨眼的工夫,便读懂了他隐藏在眼底的忧虑,“放心,我今天不过是当众演了出戏而已,那个恶毒的女人,还不至于把我吓得连菜都做不了了。”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看起来又的确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尽管沈复依旧有几分担心,却也只好信了她,由她去了。

话虽如此,翌日一早,他还是特地把妻子从温暖的被窝里给“拽”了出来,为的,就是要亲自护送她前去酒楼。

云伴鲜睡得正香,是以起先还有些不乐意,无奈被丈夫从脸蛋到脖子摩挲了一圈,她不想醒也得醒了。于是,在沈复的贴心伺候下,她睡眼惺忪地完成了洗漱梳妆之事,被他裹成了一只不太丰满的粽子,亲手牵着出了门。

屋外的冷风一吹,倒是也叫人清醒了很多。云伴鲜很快发现,这江家大院里的人正或多或少地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于是,她忙不迭收起了一脸面色如常,化身成男子身边的一朵小白花。

感觉到妻子突然紧紧地依偎着自己,沈复低头一看她的脸,险些就忍不住笑了。

还老说他会演戏骗人,分明自己才是扮猪吃虎的一把手。不过,他喜欢就是了。

这样想着,男子十分配合地揽进了爱妻的身子,蹙眉摆出一副替她委屈的模样。

夫妻俩就这么装腔作势地迈出了江府的大门,沈复几乎是将妻子送到了云香阁,才辗转去了翰林院。云伴鲜噙着浅浅的笑意,目送丈夫离去,转身欲走时,却无意瞥见了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跟上那个行色匆匆的背影,然后快步绕到前头,躲在暗处仔细一瞧——还真是怀安公主身边的曾嬷嬷?

毕竟是昨儿个才要对她动手的人,就算平日里不常碰面,她也不可能认错。那么,问题来了:这曾嬷嬷提着一只篮子,走起路来还左顾右盼的,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那个昂首挺胸的嬷嬷头子——她这是要去做什么?

对于敌人主动送上门来的线索,云伴鲜从来不会拒绝。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先跟上这个鬼鬼祟祟的爪牙,晚些再去云香阁才不迟。

当机立断作了决定,她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一路看着曾嬷嬷出了皇城,她尾随其来到郊外的一处小林子里,竟意外瞧见了一座长了许多杂草的坟墓。奇怪的是,那墓碑上没有刻字——不,仔细一看,还是能够发现生卒年份的。

这墓穴底下躺的是谁?同曾嬷嬷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