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温和的握住了时染拿着水杯的手腕,却没有喝水的意思,“小染,爷爷想看你和郁白能够有自己的孩子啊,你是个好姑娘,你的孩子也错不了。郁白这些年过的也挺苦的,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帮爷爷好好照顾郁白。”
眼底的温热瞬间涌了上来,时染不想在老爷子面前哭,担心老爷子会更加难受。于是借口把被子放到桌上快速转了个身,背对着老爷子用手指匆忙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硬挤出了一丝笑容才重新转过头。
“老爷子别说这种话,什么在不在的,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以后还要看着念生成家立业呢。”明明才刚把马上就要溢出的泪水擦拭干净了,可是才一开口,时染就感觉眼底酸酸的。
老爷子扬起嘴角,“小染,爷爷老了,但是爷爷不糊涂啊,自己的身体,我比你们都了解,时候要到了,我只是可惜啊。要是我当初不对你和郁白多加干涉,现在你们两个的孩子,可能都已经满地跑了。”
说着说着,老爷子又觉得心里对不住时染,再看向时染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愧疚和自责。“虽然你原谅了我,可是我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
“念生也是个乖孩子,但是你和郁白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要是我赶不上了,你一定要记得,把你们的孩子带过来,到我的坟前,跟我说一声,让我看看孩子。”老爷子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紧紧的握住时染的手,那双苍老的眼睛中,是深深的恳求和希望。
时染最受不了这种煽情的气氛,之前还能强压在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老爷子,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和郁白的孩子还要您来取名字呢,郁白说他和妹妹的名字都是老爷子您给取的。”
老爷子一看时染哭成了泪人,满心自责自己不该对时染说这么多丧气的话,“小染别哭,别哭了,怪爷爷,爷爷不该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
“就算爷爷不在了,肯定也会给郁白和你的孩子想一个好名字,这样以后他想太爷爷了,你们就告诉他,这个名字就是太爷爷给取的。”老爷子在脑海中已经描绘了一幅季郁白和时染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婴儿的画面,嘴角噙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看着老爷子憧憬的神态,时染的心像是被整个儿拧成团一样难受,“老爷子,咱们都聊这么久了,您也该休息了,先躺下,名字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说了这么半天,老爷子还真觉得累了,疲倦的闭上眼睛,慈祥的对时染说,“爷爷累了,先睡一觉,没什么事儿了,你就先回家吧,医院这地方,尽量别待的久了。”
“没事儿,我等您睡着了再走,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您别担心我了。”时染轻手轻脚的把桌边的水杯挪了个位置,帮老爷子掖好了被角,安静的坐在一边守着老爷子。
门外一个人影看着屋内时染和老爷子和睦相处的景象,双手用力的握紧成拳,泛白的骨节突出,尖锐的指甲在手心扎出了几道深深月牙形。
好一幕其乐融融的祖孙两代,阮婉站在门外,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直到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儿。阮婉没有想到,自己每日背着季家人来看望老爷子,今天刚到门口,就听见病房里有人说话。
时染的声音阮婉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声音无论出现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阮婉都能够准确的锁定。
出于好奇,阮婉并没有推门而入,反而把耳朵贴到了门边,
病床上的老爷子渐渐睡去了,房间里只听见老爷子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翻身声。时染站起身,看着老人家日渐消瘦的面庞,凹陷下去的两腮,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念头在时染脑海中浮现,要不然,和季郁白好好商量一下,抓紧要个孩子?让老爷子开心开心,说不定病情也能有所好转。
可是转念间这个念头就被时染压了下去,现在这种情况,季郁白哪里还有心情考虑这些事情。
确定了老爷子已经睡踏实了,时染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听到手包里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赶忙提着首保放轻脚步准备出病房再接电话。
趴在门边上的阮婉看时染有想要出门的意思,慌忙中快走了几步躲在了医院走廊的拐角处,支起了耳朵听着时染的脚步声。
打电话过来的是时染的父亲时炳怀。
“小染,你在医院那边怎么样了。”时炳怀知道女儿委屈,所以担心时染会因为放不下过去的事情而不肯原谅老爷子,这才专程打了个电话过来,想要再劝劝时染。
时染捏着电话压低了声音向楼梯走去,医院里都是些需要疗养的病人,实在不适合在走廊里面接电话影响其他人的休息。“爸,你等我一下,我出门跟你说。”
躲在暗处看见时染已经快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阮婉从角落里走出来,恨恨的望着时染的背影,嘴角倔强的撇着。
阮婉定了定神,轻轻推开了老爷子的病房门。
已经来过老爷子的病房很多次了,阮婉对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老爷子的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老爷子的睡颜。
“到现在你竟然对时染这个贱人道歉。那我呢?怎么没有人和我道歉?”阮婉盯着老爷子,口中喃喃自语。
老爷子和时染的对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不断的在阮婉的耳边回荡。
“一定要带你和郁白的孩子来我的坟前让我看看。”
“一定要带你和郁白的孩子来我的坟前让我看看。”
孩子,孩子,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有孩子,可是我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阮婉手掌抚着自己的小腹,隔着衣服都能摸到小腹处弯弯曲曲的一道丑陋的疤痕。
自从流产后,阮婉出了医院,就每晚习惯性的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习惯性的神经质一般摩挲着自己下腹这道凸起的疤痕。
冰凉的指尖触到增生的疤痕上,眼角却止不住的流下眼泪,一直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