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津带着慕容夕进了里屋,慕容夕看到里面坐着许多人,老老少少,都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防备的盯着他们,杜津赶紧对着屋内的人道:“大家别怕,这位姑娘是一个大夫,她是来为我们治病的。”
一个老者用着沙哑的声音道:“这病我已经得了将近十年,有大夫能治好吗?”
杜津上前劝慰道:“一定会的,刚刚这位姑娘尚未与我诊病,就已经知道我是癞疾。一定能够治好我们。”
杜津让感染的并不严重的小孩和妇女先行让慕容夕诊治,因为这个病是靠着体液传播居多,所以在这里的一般都是一家人。
慕容夕让杜津搬来了桌子和椅子,这里的家具一直陈旧,上面已经积上了许多灰,杜津带着歉意的笑笑,将桌子上的灰用衣袖尽数擦净。
慕容夕为这些人诊治的时候,感觉到一个目光一直在盯着她,像是暗夜中的狼,盯着自己的猎物。她转身看向角落,那人先一步移开了目光,慕容夕看着那人身穿黑色布衣,头发已经遮到了眼角,蹲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问着杜津道:“那是谁?”
杜津朝着慕容夕指着的方向一看,回道:“那是关怗。他本是村外的人,一个月前因为失足滚下山崖被村民救起,谁知那家村户也感染了癞疾,他喝了那家的水,吃了那家的饭,也患上了这个病症,这个孩子说来也是可怜,但是他为人勤快的紧,这里的有些人手脚都已经萎缩了,什么重活粗活都他都揽在身上。”
慕容夕点点头,笑笑表示知道了,木月在一旁看到上前问:“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夕摇头:“没有。”
说着她又坐下,替这些人诊病,到了晌午的时候,才终于要诊断完这些人,唯有关怗迟迟不肯上前,杜津拉着他道:“来,坐下,让大夫为你诊病。”
关怗也不知怎的,人虽是坐下了,但是让他做什么他都不肯配合,杜津有些急了,拍了关怗的后背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了。”
慕容夕看着他道:“如果你不诊治,那就请让开,不要耽误别人,但是同时我也希望你知道得了癞疾不治的后果,那可是十分严重。”
关怗迟疑的伸出了手,慕容夕把上他的脉搏,眼睛也落上他的手,那双手很粗大,尽管上面都沾满了灰尘,显得黑黢黢的,但是手上的茧还是清晰可见,而这茧绝对不是做这些农活就能磨出来的,这是长达十年以上练剑才能形成的茧,此人,会武功。
慕容夕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关怗不禁微微握起了手,像是在掩饰什么。
慕容夕在他的手上系了一个白条,这表示感染并不严重的,对着他笑道:“你可以走了了。”
关怗点点头,迅速站起身又回到了角落蹲下,慕容夕看了木月一眼,可是木月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了,此时她的心里正默默算着回去的行程,觉得这一路上他们实在是太耽搁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神都?
慕容夕开了三张方子,分别都是为严重程度不同的人准备的,她交于木月道:“我需要这些药材,附近有什么药铺之内的吗?”
杜津叹了一口气:“没有,距离这里很近的大夫听闻我们这里有这个病,都搬走了。最远的要到杞县的药铺去了。”
木月想了想路程,对着慕容夕道:“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天。”
慕容夕点点头:“可以。”
木月却皱了眉,将她拉向一边:“可是我们不能等了,我必须尽快带你回神都。而且你能保证拿到药材之后,仅仅凭着这些药就能治好这些人吗?”
听着木月的意思,好像她又想放弃了。
慕容夕道:“这么多条人命,有老有少,难道你就弃之不顾?”
木月看着她:“我的任务是带你回神都,不是让你一路上治病救人的。而且我并非没有说过不管他们,我回去禀报巫祝,朝廷会派官兵和太医前来救治。”
慕容夕听着木月如此说心思一转,对着木月道:“那我们可以去山上采药,就是不知道这山里的药材是否齐全。”
但无论齐不齐全,反正木月是不会答应让人去县城买药的。而慕容夕现在就是尽可能想办法从木月和羽生的手中逃脱,不让他们拿着自己去威胁轩辕琛。
这个主意木月总算是勉强答应下来,她们一同摘了面罩出去,走到那条南北的分界线时,却看到大批的村民拿着锄头对着他们,其中就有收留他们的农户,明明早上的时候他们看起来还这么和善,现在却拔剑怒怼。
木月的盾牌再次伸出了弯刀,慕容夕看着那些村民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进了这条线的人,就永远不能出来,否则,就会害死我们这些人。”
慕容夕上前了一步,村民们伸长了锄头对着她,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般,慕容夕试图与他们讲清道理,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十年来,不管你们怎么拦,都还是有人不断感染,这个病是需要体液来传播,原因根本不在里面被困的人身上,而是在你们这里。”
那些人开始犹豫了,这些问题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来没有深思,但是有些人却道:“那你说,什么原因。你要今天说出来了,我们就放你出来。”
其他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还是等着慕容夕说出答案。
慕容夕才刚刚来到这个村庄,对这个村庄的饮食环境还有住宿都不了解,她现在怎么能够知道是什么东西引得这些人在这十年不断发生癞疾。如果说十年前的那个人是源头,但是当时很多人已经被关了起来,经过十年,再难治的传染病也应该有些停歇了,但是偏偏还在不断的蔓延下去。
可是眼下这些村民不会放她出去,她又该如何解释。
慕容夕对着他们道:“我不能是口说无凭吧,你们带我去你们各自的家中,我证明给你们看。”
村民拒绝道:“你是会把灾难带去的。”
“这种病一般只会通过体液传播,且不说我现在尚未感染,就算是我得了癞疾,只要你们别碰上我,也不会有事。”
村民们望向村长,村长想了想道:“那好吧。”
他们总算肯放慕容夕出来,木月紧随其后。村民们离着他们老远,拿着锄头指着她们。
木月悄声道:“你真的能找到病因吗?要是找不到,你看他们的样子,是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慕容夕却顾左右而言他的问:“羽生呢?怎么没见他。”
“上山打猎拾柴火去了,我们身上全是金朝的银票,大越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只能用肉食换来住处。”
“那就行了,有羽生在外面接应,就算我们找不出个什么,也不怕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慕容夕走进一家农户的住处,衣食住,事无巨细,她都一一勘察。
直至走了五家,她看到有两家的砧板上都有一肉食,上面还有些鳞甲,她一时想不起这东西是什么,却感到颇为熟悉。
但是村长却极为不耐烦的道:“你到底能不能找出什么?”
村民也被这毒日晒得有些心烦意乱,开始觉得慕容夕实在耍他们了。
慕容夕到现在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也解释不出个什么。这时,羽生从山上下来,看着住户家无人,暗道不好,连猎物都那不及放下,直奔人的去处,看着村民们团团围住木月和慕容夕,冷声道:“你们做什么?”
村民们纷纷回头,自动让出一条路,慕容夕一下子看到了木月手上的犰狳,想起在那两家农户上看到的肉,一下子就串联了起来。指着犰狳道:“你们日常就吃这个犰狳吗?”
村长点头:“我们这里贫瘠,种不起什么粮食,我们都是山上有什么我们吃什么。”
羽生这时也道:“山上很多这个东西,我就抓了三只回来。”
这下慕容夕算是找到原因了,犰狳和鼠类是感染癞疾最为严重的动物之一,病从口入,如果这些年,这个村庄一直在吃犰狳为生,那么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们不断在感染癞疾了。
慕容夕将这个原因告诉了村长,村长立即反驳道:“不可能,我们从几年前大旱的时候就吃这个,也没见每家每户都是得了癞疾的。”
“那是因为也不是每只犰狳都有癞疾,你想想,所有得病的基本上都是一家人,除了他们平时较为亲密,共用碗筷外,还有什么共性。这唯一的共性,就是吃食了。”
村长看着这个犰狳,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本来以为是救命的东西,反倒还害死了这么多人,导致现在整个村长,人烟稀少,宛如鬼村的模样。
村长这时候开始对慕容夕客气起来,问道:“那姑娘可有解决这癞疾的法子。”
慕容夕抿了抿唇:“尽力而为吧。”
这病不易治好,她也只能抑制住这些病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