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我站起身, 看着他的脸又变回雕像般安静,微笑起来,“别说再见了, 因为不想再见。”

一月份的燕都也冷, 可与哈尔滨比起来敢说是温暖的地方了, 穿得球似的下火车时头上还微微冒了汗。稍事休整后我上班了。苏菲眯起眼睛说, 安, 我想你。我说,我也想你。

小茗与工程师的约会因为一部电影崩了。他说看X战警,她说哈利波特, 谁都不同意对方的提议,当场一拍两散。小茗很气愤, 说他一点不理解人, 那场电影盼了多少日子, 哈利波特啊,破X战警有什么, 买张盗版光盘完了,简直是不把她当回事。她举了一堆例子,工程师对她多不在意,其实在我听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牵扯大是大非, 但能怎么办呢?生活中有多少涉及原则的事, 无非是那份感觉不对, 看什么都带了挑剔的眼光。

我没有机会告诉她, 从前自己也矫情, 对着小武挑三拣四,稍有不如意就乱发脾气, 比她还过分。待他离开后我才明白,总以爱的名义要求身边的人,体贴、谦让、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真的在现实生活中有几人能做到呢?自己做不到的事怎么能要求对方呢?

小茗又投入到六人餐桌的热情里,说时间紧,不能耽误,燕都大大小小的餐馆因为这样变得门清,说到哪间她闭眼想几秒马上能说出方位,成了我的活地图。我贡献到圈子里,大家聚会多了不少选择。

总干事在我回来后试图聊些话题,当然话题与罗见峰有关,我很郑重地申明,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许是表情太过严肃,总干事的笑脸被冻僵了。我想他肯定是不信的,可拿我没办法,毕竟不能施加任何压力,我们这里不是销售企业,不用担心业绩,得想尽办法完成上级交来的任务。我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其余的不用考虑。

培训中心的课又开了,这期的学员不多,很多人选择了白天的寒假班。可人少不意味着能轻松,学员大多是在校生,他们的学习态度不如晚班的学员,很多是迫于家长压力和受同学鼓动才来的,俨然将课堂变成交流场所,听会课、聊会天很自由。苦了我,讲课之余要分出精力维持听课秩序,我为那几千元的学费叫屈,拿钱做什么不好呢。

晚上下课回家,听着自己脚步声在路上的回音,偶尔会想起那啪啪的皮鞋声,他步伐大,轻松的几步够我猛追半天。他没有再来燕都,在我眼前彻底消失了,只有楼下林记来送餐的行动提醒着,曾经有个人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

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没人能逃脱,我游说圈子里的朋友大家一起过年,可没人响应。在他们看来,哪天都可以出来耍,唯有除夕这天要全家围坐彩衣娱亲。去年春节我已经娱了,陪着他们吃饭看电视,傻子似的把春节联欢晚会一个节目不落的看完了,江河日下的春晚一定不如去年,再重复一遍我怕自己坚持不住被闷死。

万幸的是表妹及时解救了我,她回国过春节,同行带了一个加拿大女孩。我们三个决定去上海旅游,趁着淡季走几个古镇。行动报到爸妈那里没有遭到阻拦,他们准备了很多零食送来,说路上店家关门不好买东西,恐怕我饿着。

除夕中午坐车非常顺利,能回家的早已走了,只有短途几个站点比较忙,我背着旅行包挤上车,很快呼呼大睡。到上海是下午五点,大街上没有人,出租车司机嘀咕送完我他也回家过年了。

我们在房间里打扑克,零食堆满了写字台,不出门也能活三五天。姑姑不放心打电话来问情况,表妹开了免提扔桌上,姑姑的唠叨和电视的声音搅到一起,乱而亲切。我给爸妈发了拜年短信,是别人发来,我再转发的,客套而俗气。

临近午夜时有个陌生电话进来,一串号码,我瞅着陌生按断了,可它很执著,响了几遍,表妹听着烦,替我接了。

“有病,不讲话。”

我说:“挂断完了。”

电话中了邪,断了还响,我接了,“说话。”

“安可。”那端很安静,象在外太空。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祸害,不知为何跑进了卫生间,掩上门。

“你那里很吵。“他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在单独的小空间,会淹没在春晚的喜庆声中。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身运动衫,暗暗的紫色,胸前一串夸张的字母,脸因为紧张有点绷紧。

“今天是除夕,”他没等我说什么,自顾自的说:“你那里冷不冷?吃饭了吗?没喝酒吧?”

我想说关你什么事,可抿紧了嘴巴没出声音。

“我是不是很听话?你说不让去我就没去。”

我不适应他这样可怜巴巴的声音,总觉得有诡计在后面等着,“如果我说也不要给我打电话呢?”

那端没有声响,我以为遇到了故障,侧耳听听还是没声打算挂断,这时一个更加可怜的声音响起,“但是我想你怎么办?”

镜中女孩的嘴抿得更紧了,几乎全部成了皮肤的颜色,一条横横的线,她的脸很小,因为抿嘴五官变得鼓鼓的,象忍住不哭。

表妹在浴室门上砰砰拍两下,“搞什么搞,接个电话这样神秘。”

我慌了,忙挂断,走出来,“吵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我没敢把电话放到桌上,直接塞进旅行包里,包很大响再多声也不会听到。

第二天一早,我们出发去长途站,买车票开始了几天的行程。每天晚上睡觉前他的电话会准时打进来,我不接按断,他也不再打,可转过一天又恢复。

表妹说:“什么意思,玩什么呢?”

我说:“讨债的。”

表妹骂骂咧咧的,“欠多少,太多了让我妈给你。”

“不多,二百,不乐意还,逗他玩。”

她骂我,象小时候我们俩斗嘴,我还嘴,用谢大脚的话,加拿大女孩瞧我们俩,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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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号情人节这天,我收到一大捧玫瑰,里面插了简单的卡片:可,情人节快乐。行政小姐替我签收的,我正在与苏菲做培训,出来时小姐很邀功的举到培训室门口,苏菲见了很夸张的惊呼,我冲她耸耸肩。

她的八卦味道很浓,“安,是你的追求者吗?”

“我男朋友,在美国上学呢。”

她的笑容真实绽开了。

我把花束拆了装点办公室,心疼半天花出的钱,店家象打劫,破花要了将近二百。

小茗邀我去楼道间,对我发牢骚,说今年连个吃情人节套餐的人都不好找,去年还有个陪着,今年扒拉脑袋数一圈竟没有能凑合的。

我提议,“要不咱俩吧,只当会餐改善生活了。”

这个日子两个女人一起吃饭是很诡异的事,好在我俩都不当回事,吃得很开心。小茗痛诉越往后越没感觉,瞅见谁心也不会怦怦跳了。我想起那个人说过,他会怦怦跳,这种鬼话不说也罢,骗无知少女差不多。

走出餐馆满街的女孩每人一束玫瑰,最不济的也是一支,小茗买来两个麦当劳蛋筒,“不拿那玩意,来个更实惠的,吃。”

我想说,是挺实惠,俩才四块钱,没人给咱心里甜蜜,咱就糊弄着嘴先甜甜吧。

回家时楼道口一个低低的身影,声控灯在他头顶亮起,暗影中亮亮的眼睛,线条丰满的嘴唇。

我低头翻自己的钥匙,大包很深,摸半天没有,我跺下脚,急匆匆往楼上走。

“安可。”长胳膊拦在眼前,他亮出一捧花,每朵花上面撒了亮灿灿的金粉,在夜色中象从神界偷来的灵异奇花。

我不说话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去你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里等,”他把腕上的表给我看,“五个小时了,我刚坐下,一直是站着的,站得腿酸了。”

我抿紧嘴角。

他拉起我的手,强行把花塞给我,“我一直举着,从上飞机前就举着,一路没有松手也没有歪着放,担心碰坏了,你看好看吗?”

花很美,美得没人气,想让人供起来,对,神品。

“安可,你有男朋友不假,可是没结婚我就能追你,大家都是一条起跑线上,谁都可以竞争,是不是?如果可以我要见见他,对他说我喜欢你,大家公平竞争。”

我看着他,祸害的眼神仿佛一片深潭,“罗先生,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如果你觉得喜欢我,我可以告诉你,是错觉,你太顺利了,在女人面前无往不利,你渴望挫折希望挑战,而我恰好满足了这几条。别说什么喜欢我,我对你来说只是难以得手的人,我没兴趣也不可能陪你玩这个游戏,不过,”我看看表,“现在十点钟,一小时够不够?我跟你去开房,今晚只当我们共度情人节了,然后你走你的,永远不要再来燕都。”

我的话似乎激怒了他,一直有些低声下气的他突然挺直了脊背,“安可,如果你认为我对你只是为了征服,为了那点事,你错了,比你漂亮比你风情的人大把,这样的话侮辱了我也亵渎了你自己。我们不如走着瞧,没有得到允许我不会碰你一个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