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波比掀开眼皮看我们一下, 接着把自己每寸肚皮紧紧贴到地上。

事实证明,祸害只是在锻炼身体那刻很勤快,剩下的时间比肥波比还懒。早晨, 我遛完波比, 做好早饭了, 侧耳听楼上, 还是静悄悄的, 喊了几声也没反应,对大狗指指上面说:“上楼,把他咬醒了。”

波比似乎能听懂, 扭着大屁股上去,一会听到了祸害的惨叫声:“别舔我, 弄我一脸口水, 快走开。”

我无声的大笑。

早饭后, 我们开电瓶车一同搭轮渡去上班,因为路线不同, 在码头分别搭船走。除了第一天他担心我路上不熟送到福康会门口,剩下的日子各走各的。

培训之初的几天,需要我熟悉很多项目背景资料,每天很少外出,坐在电脑前拷贝大量信息, 然后分门别类的整理。石先生是个很专业的人, 从事这行已经十几年了。香港的慈善业发展很大程度上依赖了港府的财政支出, 不象我们需要自己费心费力去筹钱谋生存, 他们可以投注更多的精力在项目上。几天下来, 逐渐摸清了他们的运作模式,由衷的感叹人家慈善组织的生存环境。我想, 如果总干事处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凭着他对理想的执着,完全能将机构做得更好。

石先生也很惊讶内地从业人员的素质,他说没有想到普普通通一家慈善组织的工作人员能达到这样高的职业水准。‘老友记’是福康会从美国基金会签下的项目,中间涉及的资料全部是英文,他还担心要逐一翻译了之后给我,无形中会增加很多工作量,没想到我的阅读和写作能力竟然超过了他。兴奋之余,他搬出了更多的资料,以及从美国基金会得到的第一手反馈信息,让我回去仔细消化。其中有些他也没有认真翻阅过,只是在工作中摸索出符合本地特色的一套方法。那几天,回到家里,我常是抱着文件夹一目十行的看,遇到值得记录和关注的重点,记下来第二天与石先生探讨。

我和石先生工作磨合顺利,与祸害也相处愉快。

每天早晨,我带波比去散步,当然是纯散步,我没胆去牵狗链子,它走它的,我走我的。为此,波比把我当成了亲人,天蒙蒙亮就趴我门口呜呜,瞅见我出来,美得又跳又转圈。我总是伸出一根手指,喝令它老实点,动静太大吵得楼上的人睡不好多麻烦。等它拉完尿完,找个安静的角落呼呼大睡去。我再去洗漱收拾自己,做好早饭后,指挥波比上去舔醒了他。

早餐我会换着花样尝试,最后发现他比较喜欢喝果汁、吃面包、煎蛋。我煎的鸡蛋很有造型感,是从网上学来的,扔里面一个洋葱圈,可以让荷包蛋圆润可爱,每次端上来时,他笑得眼角布满碎碎的细纹。他吃饭不喜欢说话,常是听我讲几句,不外乎是培训的情况,吃完的时候也说完了,然后我洗碗换衣服,我们一同出门。

锁门时,波比会捣乱,堵着门口不让走。我常常用手指它一下,它立刻坐到地上,吐出舌头哈哈的喘气。

他看了笑,然后故意搞怪也抬起两只手模仿波比,哈哈地吐出舌头。我想起,平时也总这样指他,有些不好意思。

中午,他会开车过来一起吃午饭。这里不提供盒饭也没有食堂,全体职员都是自行解决,有人带了便当有人叫外卖简单解决。石先生为我报销了每天的午餐费用,介绍说隔着两条街有家煲仔饭很不错,并且留了外卖的电话。他已经知道我没有去提供的住宿地,出于尊重隐私没有追问住在哪里,我也不想说,否则这事传回燕都,总干事不知还有什么话出来呢。

我和他约在停车场见面,然后去附近的酒楼吃商务套餐。周围的同事也做不到象我这样腐败,顾忌到影响,我总是挑很普通的酒楼,外表金碧辉煌的一律屏蔽,即便如此,看着套餐价格我也肝颤几下。

晚上不需要加班,我到家的时间比他早,从超市顺路采购新鲜蔬菜。波比最高兴见到我,因为这预示着它马上可以出去玩了。开门时它会抑制不住扑过来,怎么伸手喝止也没用,它太胖,肥屁股撞过来几乎能拱我一跟头,短短滑滑的毛蹭过我的腿,我总闭住气停半天。它在屋里闷了一整天估计很烦,能出门象放风似的解气,在门前安静的林荫道上,箭一般射来射去,有时刹不住腿,滚出去老远。跑得它没了力气,我拍拍巴掌,它吐着长舌头扭回家,对着水盆发出猪吃饭时的动静。

下面的时间我才能自由支配,一般来说,洗完澡后要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我喜欢一边听着电视的声音一边做饭,热闹的背景音里好象很多人在等着安可去整出满桌的美味。

祸害下班时会打来两个电话,第一个是离开办公室,第二个是轮渡出发时。算好时间,我和波比去码头接他。人多的地方,我要拉住狗链子,防止它走丢了,其实,大狗很乖,它不象祸害说的,会抱着漂亮姑娘的腿蹭,当然,这也说明我不是漂亮姑娘。

我们在码头门口的马路沿坐着等他,波比象个保镖,半蹲着着一动不动,随便哪个同类凑过来时,眼睛不斜一点,酷极了。祸害说,波比是个男孩,养了四年了,前面养过波比的爹,可惜出了车祸。谈起波比,他的神情变得很柔和,好像说家里的成员。

轮渡总是非常准时,我们俩在路边坐三分钟后,他一准跳入视线里。我喜欢他从人群里出现的刹那,他个子高,在金发碧眼的老外身边也不显差距。他的T恤衫总是很明亮的颜色,浅得象海水的兰,象天空的兰还有象油彩的兰,每种颜色穿在他身上都是妥帖无比,我想这是因为他头发的黑太纯粹了,任何跳跃的色彩也被这抹黑色衬得很悦目。我们等了他两次后,他记住了方位,常常一露面就向我们招手,然后吹声尖锐的口哨,波比象支箭,马上攒动四蹄飞过去,肥肥的屁股乱颤。他也快步跑过来,两个家伙在一起又拍又转,我上前接过他的包,他挽起狗链子,带着波比去找电瓶车。我们一般不直接回家,开到清净的海滩上,傻乎乎的波比被扯着一通狂奔,累得呼哧带喘,再回到车上时几乎半瘫了,祸害也满头是汗。

波比经过这样一通跑,直到晚上睡觉时也缓不过来,可不算完,吃过饭还要陪着它主人去跑步,要说这时候我是好人了,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从下巴到肚子每寸地方紧贴地面,闭目养神。我还是重复着自己的小花招,看着他象上了弦似的跑个十来圈,也吐了舌头为止,然后回家。波比找个没人的角落眼皮不抬的睡大觉去了,我们在楼下的客厅里各占一角,我翻看白天石先生给的资料,他在电脑前忙碌。

偶尔,抬起头,恰好看到他微蹙的眉尖,无端喉咙又会燥热一下,他很敏感,总是能逮到我愣神的一刻,免不了取笑几句,我会恶狠狠的威胁,等会熬好的糖水不给他喝了。我的精神头没有他足,到了十点多准犯困,他却眼睛亮亮的,丝毫没有倦意,我知道他们都是适应夜生活的人,跟人家比不了,匆忙爬回房间休息。

在办公室啃了几天资料后,石先生说前期的培训告一段落,下面要进入采访志愿者的行程。志愿者来自社会各个阶层,我们要甄选出有代表性的进行回访,从他们那里收集项目反馈,为今后的培训积累指导经验。他提醒我,下周的行程他来安排,千万不能出现临时变卦的事,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我赶紧表示一定不会。来这里一周,已经领略了他们争分夺秒的忙碌,高效这个词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诠释。我想,祸害花出时间一次次去燕都,对他来说,比金钱的耗费更不容易。我虽然没有花他一分钱,可占用的是比金钱还宝贵的时间,谁能说他不是把我放在首要的位置上呢?

下班时,石先生交给我两张请柬,是参加一个慈善酒会的邀请函,席间会有艺术品的拍卖,筹来的款项用于支持福康会旗下的项目。我退回一张请柬给他,说没有朋友可带。

他很谨慎的看看周围,似乎怕人听到,“是这样安小姐,应该我陪你一起去,但是我有些私事要去澳门,如果你自己去呢,最好也不要声张,拜托了。到了那里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洗手间了。”

我想,倒不如你把这个请柬全部送给其它人,我也没有出席的服装,难道为此还要重新置装吗?

他双手合十,表示千万拜托,我只能收下。

晚上跑步回来,我把请柬给祸害看,问他该怎么办。

“去啊。”他很干脆。

我心里说,你哪知道我的难题,这里的衣服那么贵,动辄上千,买了谁给我报销去。

他看出我的沉默,斟字酌句地说:“石生拿来这个请柬想必也是让你多了解香港慈善组织的运作,希望你熟悉里面的情况,从工作的角度来说,应该去。如果有其它的担忧,好解决。我有朋友做形象设计室,可以请他们帮你包装,不用你花钱买衣服,到时候我请他们吃饭就可以了。”

我想请人家吃饭的人情还是能承受的,于是同意了。

他变得很开心,立刻去打电话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