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经理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做错事本该忐忑害怕的刘丽伶却在沙发上悠然地等待着。而一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市场部经理徐克的表情可以用乌云密布来形容。
门被打开,从医院赶来的白印怀走了进来,“徐经理。”
徐克立刻站起来,边走边说,“出去说。”说着目光带点冷意地看了眼刘丽伶。
白印怀点头应允跟着他走了出去。
刘丽伶一直微微笑着的脸在他走后撤下来,他居然,从头到尾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一阵绞痛,她又神经质地笑起来,厌恶又怎样,讨厌又怎样,她就是要留下,偏要呆在他身边,谁也不能阻止。
公司两位大头走到过道视野开阔的一角,抬眼望去都是林立的大厦,豪气壮观,气势非凡,徐克却觉得烦闷,动手解开自己的领口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白印怀看在眼里,也不开口,只站在边上望向远处。该知道的时候,他自然都会知道。
果然没一会儿,徐克就开了口,“我今天接了个总公司的电话。”他转过头,讥讽一笑,“真是好笑,我徐克好歹混了这些年,第一次跟总公司的董事之一直接通话,居然还是拜刘丽伶所赐。”
白印怀眉眼明洞,只言片语就领悟过来,“刘丽伶在高层有人?”
徐克轻蔑地哼一声,“这女人本事不小。你我都小看了她。”怪不得当初那家伙死命地要塞给他,还弄了什么棋盘上定分晓,这么多年他下棋就没少输,那家伙一早就算好了吧。哼,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哪。
白印怀望向外头,“总经理也施压了吧。”
徐克笑出来,“你倒聪明。”笑意却未达眼底,“那边刚挂,他就打过来了,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推,像跟娘们一样。”
“总经理一向随和。”
徐克呸一声,“他呀就是个皮笑肉不笑的老狐狸,老白啊,我可以叫你老白吧,我跟你说,我跟那家伙认识都多少年了,他就一狡诈无比地狐狸,你千万别被他嬉皮笑脸给骗了。”
白印怀笑起来,“不会。”
这句话后,两人一时无语,就站在扶手边,望着顶上的天高海阔,或是低头看看下面的水泥森林。
“事情没有回转余地?”白印怀手插裤兜,目光远眺。
“没有。”说道这个就烦闷,徐克忽然转头,“老白,有烟吗?”
白印怀一愣,“你不是早戒了?”记得两年前得了前期肺癌,徐夫人每天泪眼相逼,徐克为了身体健康以及爱妻终于忍痛戒了烟。
“哎,我这不是……”徐克欲言又止,又烦闷地拍了下身前的扶手,“妈的!我都忘了你不抽。”又拍了一下,接着是疯狂地连击,“真窝囊!”
白印怀余光扫去,也不制止,身为心怀大志的职场男人他当然懂得徐克的憋气。可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是利益第二个还是利益,他们的地位摆在那里,这个结果,他不怪任何人,他只是怪自己还是太过卑微。身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医药大企龙瑞集团在A市分公司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副总经理,这样光鲜的名头还不是一样受人制约。
外头的天气很好,艳阳当空,白印怀想起病床上的路书秋,虽然还不能确定车祸跟刘丽伶是否有关,但她因为刘丽伶受了许多委屈吃了很多
苦却是不容置疑的。临走前他看着她瘦小得如同小女孩的身体躺在白色的床上,睡梦中还不能放下心来。他明明给了保证,但最后却无法完成。
胸口的一处一阵阵堵。
白印怀眸色闪动,转身就往外走,“徐经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了。反正,日子还长。”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听没听进去,快步向电梯走去,进去后边按楼层边打电话,“阿伟,我去医院。有人找我一律推掉。至于刘丽伶,具体怎么处置徐经理会交待的。”
白印怀前往医院的时候,路书秋一行人已经回到医院。
进了病房后路书秋按照新书的要求乖乖躺好,她太乖了,乖到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甘露有些担心,“小秋,你,还好吧。”
路书秋转过头一个虚浮的笑,“露露,你先和小茹出去帮我买些零嘴好不好?”
终于说话了,甘露忙不迭地点头,“恩恩,立刻就去,小茹走啦。”柯令茹呆呆地应一声随即跟上去。
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路书秋一人。睁眼看过去,视线里是满目的白,她闭了闭眼心却不能平静下来,干脆坐起来靠在枕头上,伸出右手。
掌心里一只黑蓝两色的男式打火机静静躺在那里。
那只打火机是路书秋在那废墟里找到的唯一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精致小巧的外壳有些污渍,她用手想抹去去发现那些是磨损的痕迹,怎么也擦也不能消失。固执又难缠,就像它的主人。她的眼睛突然痛起来,再不能盯着它看,仿佛多看一眼都要把双眼灼伤。她闭眼又睁眼,睁眼又闭眼,像是折磨自己惩罚自己,循环反复。小小的金属质感的打火机在她手心握了又握,她的手因为长时间的单一动作终于变得麻痹。
轻轻一声响,打火机从她的手中滑下地面。
路书秋睁眼低头却看见一双洁净的棕色皮鞋,然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捡起它,她抬头看向来人。
白印怀的右手轻轻摩挲了下手里的打火机,见她抬头便是一个春暖花开的笑,“醒了?你的?”
路书秋点点头,不言不语直接伸出手。
白印怀一愣,看着她沉默的表情很是担忧,走向前左手触碰她的额头,想要确定她是否安好。身下的人十分乖顺,任凭他试了试体温,翻看了下眼皮,顺便还查看了下舌苔。将所有他会的基本检查做完后,白印怀纳闷了,身体方面跟新叔说得一样没有大碍呀,不过怎么看着不太高兴。正不解着,忽然感觉右手一抹凉意。
路书秋见他不还自己打火机,干脆自己动手去拿,她的手冰凉苍白硬是掰开白印怀的温暖的手心,一下子就取走打火机。然后双手交握着保护中间的打火机,低了头保持沉默的姿态。
白印怀看不明白,那个打火机是谁的而她为什么又那么看重。正要凑过去试图跟她说话,门外一声叫嚷。
“小秋……”甘露和柯令去去而复返,“小秋,忘记问你要吃什么了呀。”看见屋里多了一个人,惊讶叫道,“咦,白副经理你来了?”念头一转,欣喜地看向他,“白副经理你来了是不是说对刘丽伶的处置下来了!对不对,徐经理怎么说?是开除吧?一定是开除对不对?哈哈,我就说放下这么严重的错误一定是走人,铁定的啦!咯咯!
小茹你看我猜得多准!”
白印怀一盆冷水浇下去,“没有。”
甘露喜悦的心情瞬间冷冻,“什么?”语调一下子拔高,“白副经理,刘丽伶对小秋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情,现在也水落石出了。怎么会没有?怎么会不是开除?”
床上的沉默的人仿佛动了动。白印怀目光幽幽走过去伸手摸上她的头顶,叹一口气,声音里都是歉意,“对不起。”那人却依旧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言不语。
甘露冲过来,神情激动不能自制,“白副经理!”
白印怀略她一眼,“别在这里吵。想要知道就去问阿伟,怎么处置刘丽伶徐经理自有定夺。”
甘露愤愤地咬着唇转身就跑出去,她要知道,她一定要知道!
“诶,露露,等等我!”柯令茹对白印怀鞠了一鞠急忙追上去。
房间里又剩下两个人,一个沉默地伏着,一个安静地站在边上。窗户开着,外头的春风吹进来,扬起白色的窗帘,在雪白的墙壁上印下斑驳飞舞的投影。扬起,落下,扬起又落下。
走廊外的甘露很快拨通齐伟的电话,开头就急冲冲,“喂,齐前辈!你告诉我刘丽伶到底怎么处置的!”
忙活了这几天被总公司一通电话就将所有辛苦一笔勾销的齐伟此时的心情也不好,听到她火气冲天的质问浓眉一皱,随即想到她在医院那是不是代表那个女人的态度,便问,“路书秋叫你问的?”
甘露狠狠一踢边上的自动售卖机,“问个屁!她现在话都不说了!你赶紧说说徐经理什么态度!”
不说话?齐伟有些担忧,路书秋那个女人一向牵动他老大的情绪,她不说话老大估计更不好受吧,哎,女人什么的,多麻烦的生物。刚这么想着,电话那头的麻烦人物又一声高分贝的吼叫,他赶紧拉远手机,等那边消停了才认命地叹了口气,“大小姐,你别叫了行不?我都告诉你。”
甘露稍微冷静了下,手里拿着手机,眼神坚定,“你说!”
“徐经理给的处置是,撤去刘丽伶的副助理职位降为普通职员,另外扣半年的薪水。”
降职减薪。甘露像接收不良的机器,将这四个字来来回回说了好几次,还多次跟齐伟确认,“降职减薪?前辈你确定?就只是这样?降职减薪?就这样而已?”
齐伟也郁闷啊,还是耐着性子应着,“就是这样。你没听错。”下一瞬,他耳边忽然剧烈一响,尖锐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正要纳闷呢,刚刚还通着话的手机传出嘟嘟嘟的忙音。
医院的走廊,地上散落了许许多多的碎片。
柯令茹磕磕绊绊地走过去,怯怯地伸出手,“露露,你。”
“别碰我!”甘露猛得甩开她的手,背对着她的背影简直是盛怒滔天。
柯令茹从没见过这样子的甘露,愤怒尖锐刻薄简直像荒野里被其他凶兽咬了一口的郊狼,她胆子从来都不大,此时却还是忍下害怕一步步靠近好友,想要开口安抚,“露露。”
已经处于失控状态的甘露哪里还听得木讷如蚊子的呼唤,她转过头踩着地上的手机碎片,因为心中怒火她甜美的脸蛋都阴暗下来,伸手大力一推,啪得一声打去,病房的木门用力向一边撞去,发出很大的声响,几乎是撕扯的嗓音朝房间里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轻饶刘丽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