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妇人哄完儿子入睡, 出来见水儿望着大海兀自出神,上前关心地询问:“水儿,怎么了?”
“姐姐, 我一直都想问你, 我究竟是谁?我真的是你的妹妹吗?还有, 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水儿迷茫不解地摸着鼓鼓的小腹, 看着眼前这位所谓的“姐姐”, 强烈地寻求一个答案。
“水儿,姐姐知道你迟早都会问的,姐姐现在就告诉你所有的事......”美艳妇人开口, 娓娓讲述起了事情的原委。
美艳妇人名叫柳如枫,她的相公是水城陆府的少主, 陆远风。早在两百多年以前, 陆家的先祖无意间来到落霞岛......所以为了感念这座神岛给他们陆家的恩赐, 陆家先祖立下祖训,陆家世世代代的后辈子孙们每年都要来落霞岛小住一段时间。
今年六月十五这天的大清早, 不知从哪里漂过来的一个水筏被海浪冲到了落霞岛,更有意思的是,那方水筏之上还睡着一位绝色女子跟两只雪白的狐狸,引得人们纷纷好奇地上来围观。当时的陆氏夫妇恰巧在沙滩上散步,也被这沸沸扬扬的人堆吸引了过去, 这一看之下不要紧, 那女子居然是他们夫妇都认识的水清浅!
“你是说, 我叫水清浅?”水儿不确定地再三求证。
“是啊, 你叫水清浅, 从小在水城长大,......你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嫁给了跟你有婚约的未婚夫, 他自称睿寒,是帝都沧海城人氏,婚后没几天你便随他一起离开了水城,据说是去了帝都,但是......”柳如枫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个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说到这里时却生生打住了,她看了看仍旧一脸迷茫的水清浅,不知接下来的话当讲不当讲。
“但是什么?姐姐你倒是快说啊!”水清浅急忙催促。
“水儿,实不相瞒,我的父亲是当今的户部尚书,我曾写信给远在帝都的爹爹,托他关照一下你们夫妇,但是他查来查去,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有打听出你们夫妇的消息,我怀疑......我怀疑你的相公应该不是沧海城的人,也许当年他是有所隐瞒,也许他是有什么苦衷吧?”柳如枫尽量的放缓语气,不知该怎么跟水清浅说这件事。
“这样啊。”水清浅倒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关于她的相公,她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至于他是好是坏,是圆是扁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姐姐,那后来呢?我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失忆?”
后来,陆氏夫妇把昏迷不醒的水清浅带回了家,又请了大夫前来医治,大夫称水清浅中毒已深,自认才疏学浅,束手无策,建议他们另请高明。陆氏夫妇不肯就此罢休,又从水城请了几位医术超群的老医师,几番诊断之后,他们给出的说辞仍是一致,水清浅毒入经脉,回天乏术,叫他们早点准备后事。
就在陆氏夫妇一筹莫展之际,落霞岛来了一位云游四海的道长,他自称云中子,而且还略懂一些医术,陆氏夫妇见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上了他。
“道长,怎么样?水儿她......还有得救吗?”柳如枫见云中子眉头紧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嗯......她中了断魂草本该死去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曾一度呈现出假死状态,后来她体内又多了一种毒,以毒攻毒,暂时压制住了断魂草的发作,两种毒性在她体内相互攻击排挤,导致她一直昏迷不醒。”
“嗷嗷——嗷嗷——”水清浅带来的两只狐狸似乎听懂了云中子的话,附和地长啸两声。
云中子循声望去,看到它们时立马眼睛一亮,惊讶地合不拢嘴了,抱起它们一个劲地蹂躏,激动地语无伦次:“这.....它们......它们就是......就是传说中的......天山雪狐!天呐,天呐,我这辈子真是没白活,没白活啊......哈哈哈......天山雪狐!天山雪狐!哈哈哈......”
陆氏夫妇见云中子这副不正常的模样,心道,这人不会是个疯子吧?
“道长......道长......您还好吧?”陆远风一脸防备地看着他,心里纠结,该不该把他赶出去呢?
“天山雪狐呢,居然是天山雪狐......”云中子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陶醉。
“道长......道长......道长!”柳如枫几经呼唤仍是得不到回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走他怀里的狐狸,放它们出去玩了。
“呃......”云中子手中一空,眼巴巴地看着珍贵无比的天山雪狐跑走了,他悻嫣嫣地摸摸鼻子,尴尬地一笑,“嘿嘿,那个......我刚才,太激动了,太激动了,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啊。”
“道长,水儿究竟还有没有得救?”陆远风不再跟他废话,刚才那出令云中子在他心里的好印象大打折扣,若他说救不了,他直接就送客赶人了。
“有的救!有的救!”云中子似是听出了陆远风的不喜,赶紧连连保证,“放心,遇到贫道我,算这女娃的造化大,天底下没什么毒是贫道解不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
“也没什么啦,就是有点儿......棘手,有点儿棘手,而已。”
“道长,您放心,只要您治好水儿,出诊费肯定少不了您的,需要什么药材也只管说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陆远风久经商场,一眼就看出云中子的“弯弯肠子”,当即拍板保证,夸下海口。
“喂喂喂,我说你这个后生真是不懂事,没礼貌,你把贫道想成什么人了?贫道是那种贪财之人吗?真是......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哎!”云中子还来气了,失望地背过脸去不再看他。
柳如枫眼见情况不对,站出来调解:“道长,刚刚确是我们失礼了,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您多多包涵!”她边说还直朝陆远风使眼色。
“道长,晚辈失礼了,您大人有大量,还望海涵!”陆远风识时务地抱拳赔礼。
“嗯......嗯!”云中子想了想,终究还是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他们了。
“道长,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治好水儿,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只要我们夫妇二人能够做到的,必当答应。”陆远风这次学乖了,客客气气地招呼着云中子。
“咳,那个,这个女娃中的毒很罕见,贫道闻所未闻,前所未见,一般的药材恐怕......啊!”云中子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贫道知道了,一定是天山雪狐,一定是天山雪狐!这女娃肯定是那两只天山雪狐的主人,她在弥留之际必是喝了它们的血,才侥幸捡回来一条性命。”
“此话怎讲?”
“天山雪狐的血含有剧毒,只需小小一滴,就足以毒死一头健壮凶猛的牛,这女娃体内的断魂草之毒也是靠天山雪狐的血压制住的。”
“嗷嗷——”一只雪白团子蹿进屋内,跳上水清浅的肚子,伸着前爪,清清楚楚地亮出一道细细的伤痕,看样子刚刚愈合不久。
“这就是了。”云中子欣慰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它们很聪明,也极通人性,若是给这女娃少喝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血,就压制不住断魂草发作,若是又多喝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血,则这女娃......必定命丧当场!”
“不可思议,简直是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种奇事!”陆氏夫妇惊叹连连,想起来也是后怕不已,看来水儿得天庇佑,命不该绝。
“道长,请您一定要救救水儿,一定要救救她!”陆远风言辞恳切,抓着云中子的袖子再三恳求,“道长,道长,请您救救她!”
柳如枫的眼睛一黯,压下心里的苦涩酸楚:“道长,您刚刚也说了,水儿遇到您算她造化大,您就行行好救救她吧。”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道自当尽力,但是贫道也说过,一般的药材救不了她......”云中子打着哈哈,盯着水清浅肚子上的那只狐狸,眼放精光。
“道长,您这话什么意思?”
“抛开断魂草我们先不谈,至于天山雪狐的毒血,世间万物,唯有天山雪莲可以化解,但是......”
“但是天山雪莲极其珍贵,多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一颗雪莲种子需在严寒的冰天雪地里沉睡百年甚至上千年才有可能苏醒,然后再经百年一发芽,百年一抽茎,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子,所以一朵小小的雪莲花背后,隐含了不下数百年的光阴,十分稀有珍贵,除了皇宫的御药房,普天之下......再难寻!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我们寻得到,这一来一回所耽搁的时日,水儿她还能......撑得下去吗?”陆远风凭着记忆,说出了云中子的下文,难道水儿真的是没救了?
室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陆氏夫妇看着昏迷不醒的水清浅,绝望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也没有那么硬的人脉能够求得天山雪莲,看来水儿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喂——我说两位,我又没说救不了她,你们叹什么气?”云中子挠着脑门,疑惑不解。
“道长......您是说......能......能救她?”陆远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询问,“道长,您真的......能救她?”
“嗯。”云中子淡淡地道,然而不等他们高兴又话锋一转,“但是!但是!贫道有个条件,就是那两只狐狸,要借我研究......咳,借我玩几个月。”云中子手心发痒,跃跃欲试,就差朝着狐狸扑过去了。
“道长,您也知道,这两只狐狸不是我们的,要不您等水儿醒了亲自问她吧。”柳如枫左右为难。
“怎么?她的命还比不过两只狐狸吗?”云中子当即就沉下脸来,一甩袖子,撂挑子不干了,“既然如此,恕贫道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道长且慢!”陆远风拦在云中子面前,“我们......我们答应就是了。”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但是,不得不答应啊!
“你们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哦。”云中子得偿所愿,当即抱起水清浅肚子上的这只,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小乖乖,小狐狸,陪爷爷喝酒去,咱们喝酒去......”天山雪狐呢!这可是绝种了的天山雪狐呢!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天山雪狐呢!哇哈哈,今日一见,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嗷嗷——”这只狐狸乖乖地呆在云中子怀里,鄙视地翻翻白眼,懒洋洋地嗷嚎一嗓子,闭眼,睡觉,不再鸟他。要不是看在他能救它主人的份上,它才懒得理他呢!
云中子碎碎念地走了,徒留下陆氏夫妇大眼瞪小眼。
“道长,您什么时候给水儿解毒?”
“明天明天,贫道还要准备一下,明天就为她驱毒。”云中子无所谓地朝身后摆摆手,抱着狐狸越走越远,反正那个女娃一时半刻的也死不了,他还是先来研究研究这只狐狸吧。
此时的云中子万万没料到,他口中那个一时半刻还死不了的女娃可是大有来头,后台强硬,以至于将来他,吃尽了苦头......
云中子依言,第二天一大早就来给水清浅解毒了,拿出来一个黑色的药匣子,打开一看,好家伙,齐刷刷七朵雪莲花!
“道长,呃,这,您怎么有......”
“哦,我的老巢,咳咳——我的老家就在天山,那天我出门见这七朵花开了,刚好我又随身带着这个药匣子,就顺手摘了下来。”云中子不紧不慢地说明缘由。
“噗——”
水清浅听到这里,忍不住噗笑出声:“云中子这话说得,好像天山雪莲就跟落霞岛的大萝卜似的,随手一抓就是一把,什么时候雪莲花这么的不值钱了?”
“谁说不是呢?”柳如枫也深有同感,“不过也多亏了他的天山雪莲,水儿你才能活到今天。”
“姐姐,我知道,我都明白,来日见了云中子道长,我必当面向他致谢,但是......姐姐,既然道长为我解了毒,那我又是怎么失忆的?为什么以前的事情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是这样的......”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着,熟料突然有一天——
“她怀孕了。”云中子放下水清浅的手腕,眉头紧锁。
“怀孕了?有影响吗?”陆远风一瞬间的恍惚过后马上回过神来。
“嗯,非但有影响,而且影响还不小。”云中子实话实说,“她体内的余毒还未排尽,会对胎儿发育造成影响,严重的话生下来可能是个死胎!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个时候。”
死胎!
柳如枫心里一阵,忙开口问:“那如果继续用药呢?”
“除去天山雪莲,其他的几副配药多多少少都有毒性。更何况,是药三分毒,胎儿的成长非常脆弱,稍有不慎......滑胎事小,一尸两命事大。”
“道长,那该怎么办?”柳如枫心里没了底。
“难不成要打掉......”陆远风终是没说下去,水儿那么善良的女子,叫他怎么忍心说得出口?
此话一出口,一直昏迷的水清浅突然有了动静:“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他......不要......”
“好,好好,水儿,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的,不伤害他,你安心睡吧,安心睡吧。”柳如枫握着水清浅的柔荑,坐在床边轻声安慰,慢慢地水清浅又睡了过去。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云中子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方法,“我可以将她体内的余毒逼到大脑,这样可保她生下健康的孩子,等孩子出生以后我再为她排毒,但是......”
“但是什么?道长不妨直说。”
“但是人体脑部的神经也很脆弱,毒素在她脑袋里潜伏八九个月之久,如果她运气够好的话,可能什么事也没有,若是她运气不好的话,轻则痴傻,重则全身瘫痪。”
“是不是太过冒险了?道长,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陆远风还是有所顾虑。
“实不相瞒,这是唯一的方法了。”云中子残酷地道明事实。
“所以我就这样,失忆了?”水清浅大概听明白了,撇撇嘴,摸摸自己的肚子,宠溺地说道,“小家伙,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呵呵。”对于这个孩子,她有一种莫名的强烈期盼,似是已经盼了他很久很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她很知足,很欣慰。
“水儿,姐姐不告诉你这些,是因为道长曾经嘱托过,叫你尽量不要多想以前的事,怕刺激到你,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柳如枫心怀歉意,“但是今天你既然开口问了,姐姐也不好再隐瞒了。”
“姐姐,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比起痴傻、全身瘫痪,我的运气已经够好了,如今我有这个孩子,已经很满足了,至于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