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来头一个看见的便是范焉,身材干瘦,眉目间尽是儒雅之色,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人物能够在乱军之中取敌首级,杀伐果断,战功累累,站立之间便可以窥出其一二傲骨,左手小指缺了一截,却丝毫不损将帅之风。
范焉是宋珵幼时捡来的,却是不想今日竟能成长如此。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李维央,个头较之范焉是有些许的矮了,不过头脑倒是顶好,胃口也大,坊间传闻其一顿可食三十个白面馒头,且日日如此,看他脸面倒是显得有些的稚嫩,可实际岁数较上范焉,也会大出二三,暂居军中副将。
接着便是卫澎卿,这人来历不小且性子也是急躁但关键的时候也不缺智谋,他出自卫国公府上,虽是占着一个庶字,但他也是卫国公府上唯一的男丁,自小便是宝贝的不得了,一生下来就被抱到正房下面养着。
他之所以会参军,完全是被宋珵给坑过来的,不过两人之间的情谊也还是非常不错,此人也生就一副好样貌,虽是比不得宋珵,但是原先在京都之中也还是排的上名号的。
最后一位是蒋小旭,身材魁梧让人忽略了他名字当中的那个小字,身体当中有着胡人的血统,眼眸之中可以看见些许淡淡的蓝色,因为这样独特的外貌倒是在军中有些许的争议,不过战功在那里摆着,他凭着本事愣生生的那些争议转为了遵从。
“参见世子。”
宋珵抬头看着他们,脸上才有了些许的柔和,挥了挥手让他们依次坐落在左右两边。随后又亲自倒上了一杯茶水送到了范焉的面前,云息也适时给其他三位沏上热茶。
对于宋珵待范焉的亲近,其他三人不是说不羡慕,但是也懂得只有世子真正认可一个人的能力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待遇,而他们都不及范将军,还需好好地历练上几年才是。
宋珵抬眸看了看面色无异的其他三位,心中暗自点头,是比以往要沉得住气了。
微微正色,又抿起了那自带着笑意的嘴角说明了这一次召众人前来的用意,将自己的今天下午看出来的问题细细的说了一遍,才依次听他们的意见。
范焉今日已经是与宋珵详谈过,知道他现在这么问必定是想要听听其他三个人的看法,所以也便是不再说话,端着手边的热茶就开始喝了起来。
说卫澎卿性子急倒也真没有冤枉他,这不宋珵的话头刚刚落下,他就开始沉不住气了,拍了拍手边的茶几子,空寂的室内发出的声响,引得几人同时看向他。
只见他眉头紧蹙,脸面之上皆是气色,直快道:“早就看出来了这军营之中必有问题,没想到皇上也是准备来查了,士兵之中多有兵痞,欺男霸女,横街霸市,平州谁人不知,只不是敢怨不敢言而已。依着我这暴脾气,都不如直接都砍了去,哪儿还会有费劲的事儿。”
这话听得李维央直乐,稚嫩的脸上皆是笑意,耳尖也是通红,“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若是就这这样处理以后肯定是会出乱子,士兵多血性,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骨子里也会有一两分的野性,保不齐的就会生出这样那样的是非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将领没有带好,你且看看京都当中的,和平州比起来那差距的可是很明显。”
宋珵笑了笑也并未说上什么,目光直直的看着蒋小旭。
知道世子爷等着自己说话,蒋小旭这才开了口。
“不知世子可否是听说了现在平州城内有这样的一句话,叫做‘宁为军中兵,不入朝中臣。’现在军营之中从将领开始都是贪图享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便是一方为王,属下以为要想要在平州的军队改革中有所成效,还是先要从将领下手。”
宋珵点点头,接着他的话问道:“平州军中将领即官又商,当从谁入手比较好?”
几人一思量,便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来。
“方清河”
宋珵笑了笑,便是和他们商定起主意来。
方清河此人贪婪不尽,为人奸诈,极重私利,利用手中权力为个人藏私之况平州城里谁人不知?实乃军中一大蛀虫也,此刻拿他开刀也算是物尽其用啦。
第二日,平州的天幕微微的拉开了一丝丝的亮色,雪也是稍稍的停了些许,不过空中的寒气尤甚,直钻人骨缝。
从迎客来出来走到街道上的姚珠不由得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夹袄,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才有了零星的暖意,不过片刻之后便是消散了。
本来昨日姚世平刚刚逝去,今儿是不该出来的,但是敌不过许氏的再三拉扯,还道是家中银钱欠缺需要出来赚点,才能给姚世平买上一口薄木棺材,方可以入姚家的墓园。
姚珠哪里不知道这一定是许氏的托词,不过想着许氏这人说不定到时候真的是会一把凉席裹了姚世平扔到荒郊野外的,今日出来说书至少还可为姚世平赢了一口棺材,身后也算是有些许的体面,全当圆了一场父女情谊。
掂了掂手上的碎银子,刚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许氏早已经是在院子当中等着了,还未等她跑过来,姚珠便是上前将手上的银子交给她还不忘记嘱咐道:“记得这是给爹爹料理后事的钱。”
若是放在往常听见姚珠这样的话,许氏定是会阴不阴阳不阳的讽刺上两句,不过今日倒是有些的奇怪了,只见她脸上笑意未减,伸手接过银子,想了想又颇为难得的拿出一小粒放到姚珠的手上。
“珠珠日日在外辛苦了,不若这小粒银裸子拿着去买买零嘴,转眼珠珠也是大姑娘了,哪有姑娘家不爱美的,去买些胭脂水粉的好好地打扮打扮。”
姚珠捏着手中的银钱心里有些的不踏实,哪样的许氏她没有见过,却是独独不见得是这样的,俗话不是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定是这许氏心里面还在谋划着什么,必定也是与自己有关的,姚珠眼神暗了暗,将那银粒子收好。
既然许氏想要算计自己,且先看着许氏如何把自己算计进去。
用饭的时候,许氏也是极为殷勤,难得的一点肉色,也全都是让许氏搜罗进了姚珠的碗中,惹得姚婉侧目,不知道许氏打的是什么主意,脸色肃凝显露出几分担忧来。
反观许氏右边的姚瑛,今日里看见许氏照顾着姚珠也不见往日里的那股拈酸吃醋的劲儿,只是幽幽的看了姚珠几眼,又低下头用起饭来。
如此的反常,倒要数是姚珠最为轻松了,嘴里的肉味吃的她笑眯了眼,水汪汪的清眸弯成一轮新月,脸上显得是满足至极。
吃过饭,姚瑛便是回了房临出门时深深的看了姚珠一眼,不明意味,姚珠埋头暗唾,看来这是两母女合起伙来想要给自己下套呢。
姚婉看着许氏拉着姚珠说话,便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开门走了出去。
屋内烛火跳动着,烛光不均匀的铺撒在屋中的每一个角落里,许氏看着姚珠那一张小脸,不可否认倒是一个美人胚子,比上她那个狐媚子娘还要胜出许多,忍下心中的不明的情绪,拉过姚珠的手,拍了拍倒是滑嫩的紧。
“珠珠日日在外奔波也实在是辛苦,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到头来还是要指着你,我也知道你心里面对于我这个母亲也是少不了的怨怼,其实我也是想好了,为你们攒下一笔银子风风光光的送你们出嫁以后,我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你看姚家到了这一代竟是无一男丁,到时你姐姐肯定是要招婿的,所以母亲偏爱她一些,珠珠心思通透也一定是不会和我这个做母亲的计较。”
姚珠知道许氏话里面的姐姐必定是姚瑛,一向许氏一直唤姚婉的名字,哪里会在姚珠面前提上姐姐二字,可能现在许氏心里面还在想着自己在姚珠面前称姚瑛是她的姐姐还是在体面着姚珠,只不过她不知道姚珠并不需要这样的一份抬举,从来都不需要!
许氏说完还停下来看了看姚珠一眼,见她面色不改的,也知道是这一番话对于她没有什么作用,眼眸一转又换起了另外的一个话头。
“珠珠,母亲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和我还有你姐姐生活在一起,想要自己搬出去,以前还是为了顾及到你爹爹的感受,毕竟姚家虽然已经是败落了,但是左右都还是一家人的,虽是不合,但是久了自会生出感情来,现下你爹爹已经走了,那么母亲倒是可以满足你的这个心愿。”
姚珠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许氏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在许氏的眼中,自己便是一颗相当于是摇钱树的存在,若是放了自己和姚婉,许氏和姚瑛两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只能是活等着饿死,不过今日又是怎么相通了?
姚珠假意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许氏,里面皆是意外和感激。
“母亲肯答应自然是最好的,阿珠知道母亲善解人意,一定是不会为难我的。”
许氏被她的高帽子戴的舒服极了,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不过片刻便是又接着道:“母亲哪里会为难珠珠的,只不过我答应你这件事,你可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姚珠知道他肯定还是有后招等着自己,笑了笑道:“母亲请说。”
许氏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皇上派了北淮王世子前来巡查军营,方副将想要好好款待这位世子,便是召集城中能士前去献技,我知道你能说书讲故事,我便是已经帮你报上去了,时间就在明天晚上,报酬不菲,等得到这笔银钱之后,我便是可以放你和姚婉出去单过,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