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嘉元帝自幼青梅竹马, 感情甚笃,虽后宫中嫔妃不少,倒也真的未曾妨碍到什么。皇后母族郑国公府这些年来也都是十分安分守己, 尽管皇后多年未孕育皇子, 郑国公府上也沉得住气并没有再送家族里的其他姑娘进宫, 比起前几朝的存在的外戚乱权问题, 在嘉元帝时代几乎可以是忽略不计的。
皇后多年无出, 也曾有不少的大臣上旨恳请皇上废后,但无一不是被嘉元帝一通训斥,再后来除了御史隔三差五的出来去捅一下皇帝的肺管子, 前朝倒也相当平静,左右嘉元帝还有其他皇子。
皇子长成便有不少大臣开始站队, 当他们彼此间踩斗的你死我活之际, 宫中突然传出消息, 皇后有喜了!于是前朝后宫一双双眼睛都盯着皇后的肚子,若这胎是个皇子那么局势可就得大变啦。
北淮王府, 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周氏便带着王妃白氏一同进了宫。
宋珵小的时候几乎是养在皇宫里面的,又长在皇后身边亲自得嘉元帝教导,而为了避嫌,北淮王府的人除了宫宴之外便很少进宫,周氏虽疼爱孙儿, 但是心里面也早早地做出了她认为对于宋珵来说最好的选择, 多年付出本以为如愿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周氏对于儿媳白氏也仅仅是面上的功夫, 并未有几分喜爱, 眼下马车里面也只有她同身边的刘嬷嬷。
老太太正倚着身后的软垫休息,刘嬷嬷拿了扇子轻轻给她打风, 瞧着老太太脸色不好,刘嬷嬷很容易便猜出定是婆媳之间有了什么官司。
果然,不出片刻,周氏开口叹了句:“她可算如愿了。”
刘嬷嬷低下头并不答话。
可不就是如愿了吗?皇后多年未孕一直期盼可以单下皇嗣,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王妃白氏因世子少时入宫也曾求过老夫人多少次,但都被压了下去,后来王妃便把这些‘抢’走她儿子的人都恨上了,现在皇后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那么世子爷必然又独属于她膝下,王妃现在也算是如愿吧。
“我瞧着她也从未想的那般长远,今日到真是替皇后娘娘高兴,不过这皇后娘娘的消息瞒的也够紧,怀孕三月有余,若非在御前突然晕了过去,只怕等到孩子出生我们才知。”攥了攥手上的佛珠串,周氏又问道:“阿珉可有消息传回来?”
“自上月来信已一月有余。”刘嬷嬷知道世子爷向来是孺慕周氏的,若是出门在外每月都会来信,“老夫人再等等,许是路上有什么耽搁,过几日信也就到了。”
周氏点点头,不欲多话,不过临到府上时才似乎想起些什么来,“你吩咐下去,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皇后娘娘有孕一事府上不允议论,若是有什么小话从府上传了出去,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再有,世子不在家,除了有请红白喜事之外,府上不接来客。”
回到慧荣堂的时候便让人去把白氏请了过来,奉上茶又让人退下,室内只剩下婆媳两人,至于谈了些什么倒是无人知晓,只是一个时辰之后白氏红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随后便养在院子里面,掌家权由白氏那里又回到老夫人周氏手中。
自打收到那封信之后姚珠心里面也没有好过多少,她虽对于皇后娘娘的肚子不关注,但是因为宋珵的缘故却又让她不得不在乎。
此番喜闻一出,宋珵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毕竟这些年来嘉元帝也表现的很明显,对比起众位皇子来说,他格外看中宋珵,再加上宋珵又可以说是嘉元帝一手□□出来的孩子,不少人也曾认定皇权会旁落,但若是皇上有了自己正儿八经的嫡子之后呢?宋珵又该如何自处?嘉元帝又会怎样同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世子相处?
白日间太过忧心,晚间就做了梦,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重复前几日晚上那个梦境,姚珠不知这是何意,但是心中似乎是料定宋珵出事了。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姚珠便得到消息——宋珵前去淆州办事回来时遇到埋伏,身重数箭 ,至今昏迷不醒。
云息同如常商量过,本是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知姚夫人的,但是世子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凶险,昏迷期间心里面还惦记着姚夫人,索性云息便送信回来,想要将姚夫人带去淆州。
旁人不知,但是云息同如常时常跟随宋珵左右,当年也是遇人追杀,世子身中奇毒,解毒之后同现如今的情况一般无二,最后听得菩元大师的点拨,找来阴时女子,最终得以度过险关,现下别无他法也只能是把姚夫人先带过去再看看情况了。
自从听到宋珵现在的消息开始姚珠的心已然是乱了,心中思绪万千,但就像是麻球丝毫理不出任何的头绪。
不过片刻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去往淆州最快也是明日启程,此行路途当中时间紧迫,姚珠也不欲带上太多的人,只是云袖便已经足够。
府上的人准备东西,姚珠又去探了王寡妇一趟,在冬春巷路过以前住着的那个院子的时候,才想起回来这么久了还未曾到姚世平的坟上祭拜一番。
因为宋珵现在出事,姚珠的心态已经变了,当下就让人备上一些香烛去了姚家的祖坟处——景山。
姚家以前是一个素有名望的书香大家,往上数几代人也有传书立世的圣贤,一朝败落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早些年间姚家先祖攒下的一些家底子也还是有的,就譬如说郊外的景山便是姚家的,那山上开辟出一块墓园,里面葬着的皆是姚家子孙。
景山上面姚珠以前是不曾来过的,说也可笑,姚世平下葬的时候她同姚婉还是第一次进入墓园,姐妹两的生母只是一个妾室,死后是入不了景山的,以前年关祭拜时,姚世平也只是带着姚瑛,小时候她不懂还问过姐姐为何,后来长大才明白......或许是身份不够吧!
早些年间,景山还是有人看守的,但是家族败落以后,一些旁支散落别处,仅在平洲的也只有姚世平一家。
姚世平去世以后,许氏就把原先看守墓园的人给辞退,毕竟在她看来这荒郊坟地也不会有人来的,何故再白白花钱去请人干这些不必要的事情呢,所以姚珠今日再上景山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多少的阻拦。
凭着记忆当中的路线,往上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便能看见边上立着块大大的青石板,写了一个大大的姚字。
青萝一路紧跟在姚珠身后,一边走一边寻,最后还是在最里面找到了姚世平的墓,坟前荒草恣意生长,看这长势,这两年那对母女怕是从来都没有来过。
姚珠本是想开口说上两句的,但是却咽了声。
把准备好的东西摆上,点上香拜了拜,“姐姐明年便会生产,你素日里不喜欢我,但是还请你务必保佑姐姐平安生产。”
“知道你最不耐烦听我的故事,我也就不说了,不过有一人还请你多多保佑一下他......”
要说的话本就是不多,三两句说完之后,姚珠便开始在周围忙活起来,只见她东南西北各走几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干些什么,最后确定了位置,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家伙事儿,就开始挖了起来。
满地的荒草,植物的根系把土壤抓的十分紧实,姚珠动了几下手上便已经没了力气,最后还是被大力的青萝接了过去,“夫人你是要找什么呀?”
姚珠不好明说,只能含混不清地带过,“几年前存在这里的一个东西,不必太大力,挖到油纸包裹的东西就对了。”
青萝在这边挖,姚珠顺着姚世平的坟走了一圈,把上面的一些杂草树枝收拾一番,只是看到石碑时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别扭,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也便不放在心上。
没多久的功夫便听见青萝唤她,走过去一看地上躺着的果然是当年她亲手埋下去的东西,抖落上面的尘土,也没立即打开看,而是小心地收着,瞧见天色不早,便领着人下了山。
因第二日一早要赶路,姚珠早早就歇下了,也许是白日里去了景山的缘故,晚间又重现了当年的事情。
姚世平离世时正是冬天,人走的急,许氏给他的葬礼也操办的非常简单,下葬的那天天上还飘着小雪粒,从城中出殡一路到达景山。
姚珠和姐姐姚婉穿着孝服走在棺材的前面,一路上许氏催的特别急,以至于上山的时候抬着石碑的伙计脚下打滑摔了一跤,将石碑的底下磕掉了一小块儿,许氏自然是闹着不愿意的,伙计无法只能是自己赔钱。一路上山,葬下棺木正要立碑的时候,风水先生看见缺的那处,摇摇头说道:“今日登极乐,石碑却有损,恐不利后人。”
许氏一听这话自是不愿意的,姚珠姐妹以后倒是无所谓,但是千千万万不能妨碍到姚瑛!当下许氏也不抠了,把刚才从抬石碑的伙计那里要来的银两全部奉上,最终才求了一个化解之法。便是石碑原先要立的方位不作数了,需要偏上一些。
蓦然间梦中又出现今日的石碑,姚珠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终于知道看到石碑的别扭之处从何而来来,当年石碑微偏,今日她看见的却是极为端正!
姚世平的墓被人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