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苍郁这人做事一向是紧趁利落,是以我到魔界时,苍郁已侯在了满是玉兰的山上。
今次我多留了个心眼,没莽撞地揪住他就要昊天塔,而是腻在他身侧卿卿我我半晌,终是烦的他要翻脸,我才停下来。
“说吧,究竟所为何事?”苍郁一撩袍角在大青石上坐下,斜睨着我道。
“成亲吧。”我皮笑肉不笑地凑过去,嗲着声音道。
他挑眸看看我,颇是正经地说:“此事急不来,需得从长计议。”
“你不急,我急。”我索性在他身旁坐下,准备软磨硬泡。
“你曾躲我躲了那么些年,怎的现下却追着赶着要嫁我?”苍郁不疾不徐地道,很是有我当年拒婚的风范。
我眯了凤眼揪着他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瞧上别家的姑娘了?”
他把我的爪子自衣襟上扒拉下来,顺手将我带进怀里说:“自始至终,就你一人。”
我歪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掰起指头跟他算了一笔账,“你瞧,我现下已是十五万岁的高龄了。比之许多小仙来,都老的足矣做他们的祖宗啦。小仙们一个个都巴巴地成了亲,独独是我这个老祖宗却还待字闺中,你说我算不算得凄惨?”
苍郁哼哼哈哈地笑着,把我伸出来的十个手指通通握在掌心,说:“你本是与天地同寿之神,却为何要拿年龄来说事?”
“我向往婚姻生活。”
言罢,我不禁抖了一抖,那厢兀自拥着我的苍郁亦颤了一颤。于是,我俩人便陷入到了死水般的沉默中。
本上仙头一遭逼婚,宣布以失败告终。
十五万年来,我在自个儿身上唯一挖掘出的优点便是执着。月纯曾说,阿暖你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叫固执。
诚然,我万分感激三哥的这份评价,极是中肯到位。
自打我到了魔界后,魔界便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原因实际极其简单,只因我发觉领导路线走不通,就改走群众路线。
我现下无事便会在魔界乱逛,逢魔便说:“本上仙与魔尊的大婚在即,大伙各自好生准备。”本上仙那张凤凰皮端的是厚过南天门,在说这番谎话时,脸色竟未变一分。
苍郁倒是也听之任之,仿佛是只要我不去烦他,就一切都好说。
但我委实是着急,云羲那边已是强弩之末,若再得不到弥尔元神,怕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可我却不能将此事同苍郁说来,一则我担心他同我置气,二则我是怕他替我进到昊天塔,再损了一身修为,失了半身血为云羲炼丹。若真是那般,那我欠下的情,便是与天地同寿也还不清了。
后来我无奈之下便回了趟丹穴山,请我家那臭皮匠三哥替我出出主意。结果月纯那厮苦思了一夜,最终顶着俩漆黑的眼圈对我道:“阿暖,你只能舍身了。”
初初我未能明白他的深意,是以月纯又解释一番:“便是叫你俩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他也抵赖不得。”
听罢,本上仙很是平静地给了月纯一道雷,直劈的他七窍生烟,我才拍拍手腾云而去。
回到魔界,同样的问题仍然在困扰着我。以我的性子,绝无可能去色诱苍郁,何况,苍郁也不是诱一下便能到手的家伙。
于是本上仙苦思冥想,终在一个月后,得到了个堪称完美的计谋。
那一日,风和日丽,我约了苍郁往玉兰山散步消食。
我俩走着走着,便到了那日我求亲未果的大青石边。我的一副老心肝微微颤动着,诅咒那块倒霉的石头。
苍郁瞧我始终跟那石头过意不去,便执了我的手,轻声问:“月尘,你是当真决心嫁我吗?”
我一时未及反应,只是讷讷地点了头。
“既然如此,我们便成亲罢。”苍郁似是悠悠叹息着,将我拉进怀里,喃喃道。
于是,在这块大青石边,本上仙的第二遭逼婚宣告失败。
苍郁说,他早在我第一日来魔界时,便着手准备婚事了。只不过他不愿看着我小人得志的模样,是以迟迟未松口。
说句掏心挖肺的话,虽然本上仙是只禽类,但当我听到苍郁说出这句话时,我也真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我先遇到的是云羲,而不是苍郁呢?若是我起初便与他一起,便也不会有那许多恼人的事了。
但总而言之一句话,本上仙,穷尽十五万年的光阴,终于嫁了。
我出嫁那日,魔界热闹极了。大魔小魔都聚在一堆,喜气洋洋。魔焰将魔界弄得红艳艳的,我瞅着便耀眼。
三界帝君都前来道喜,就连一直不消停的漓止都领着妖后来了。他说,自小便喜欢月尘小姨,现下她终于也嫁了人,委实是替她高兴。
我嘿嘿地笑着,拉着他家长里短地唠嗑。我问:“漓止啊,我的表姐,你的母后怎的没来呀?”
他说:“母后身子不适,不便远行。”
我点点头,说:“你在人界的事业倒是如火如荼呀。”
他冷了脸:“此事不劳小姨费心。”
我傻呵呵地笑,正欲再问几句,却被苍郁捞进了怀里,连抱带拽地带回了房间。
苍郁敲着我的脑门说:“这等琐事,你就别再过问了。”
“是,是。”我点头如捣蒜,推了门回到房里,却在看见屋里那俩人的一瞬,泪流满面。
阿娘看着我一身喜服,也忍不住抹了泪。她拉住我说:“阿暖啊,阿娘虽是留你留了这么些年,却终究还是要送你出门的。”
我轻轻抱住阿娘,说:“阿娘,月尘年幼时曾做了许多错事,累得你们二老替我受过,女儿只望您与阿爹莫要怪我才是。”
“傻丫头,孩儿都是爹娘的心头肉,我们又怎会责怪你。”
我擦擦脸颊的泪,回首去看一旁正泪如雨下的俏丽女子。
“阿姐,你倒还记得我这个妹子!”
阿姐瑟妃抬手轻点我的额头,说:“臭丫头,要嫁人了也不知会一声。若不是苍郁来寻我,我可就真真是蒙在了鼓励。”
“苍郁?”我诧异了一瞬,随即浅笑,“他总是比我心细些。”
阿姐叹息了一声,道:“原是想你能嫁与云羲的,他当初还对腾蛇说……”
“瑟妃!”阿娘厉喝一声,打断了阿姐的话。
“说……什么?”我侧首去看瑟妃,她却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阿暖,如今你嫁了苍郁,就该一心一意待他,莫要再惦记着过往。”
“女儿明白。”我握了阿娘的手,不再追问。无论事实是怎样,我都没资格再去过问。
说话间,魔焰的蓝火便在屋里燃起,他恭声道:“上仙,吉时已到,拜堂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