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瓶玉脂凝雪丸可是白羽付出“血泪”的代价才换来的,前文中说皇上下旨让太医院院首孙白为怀宁郡主治病,这院首是当时太医院最大的官,从五品,这孙白果然也很有太医的样子,年逾古稀,却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孙白没有势利眼,不嫌贫爱富,而是谨遵圣旨,尽心为郡主瞧病,他医术也果然高超,白羽没两天就欢蹦乱跳了,更是在他悉心的照料下,身子骨也比以前硬朗,是的,以白羽现在的体格来说,最合适的词就是硬朗。白羽见着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像极《西游记》里炼丹的太上老君,这孙白也是有些灵丹妙药的吧?不然以他的年纪早该放出宫去颐养天年,自然是有些别人取代不了的本事。想到这,白羽不禁一脸谄媚的看着薛文皓,直看得对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起薛文皓,是孙白的小跟班,太医院的实习大夫,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生的是清秀水灵,倒像个姑娘家。
别看人家年纪小,后台可是响当当、硬邦邦的,他乃是当朝一品太傅薛承儒的独子,又是孙白唯一的入室弟子,自然没有人敢小觑,但是这些都跟白羽没关系,她只知道薛文皓是个单纯善良又好骗的小孩,比起那个老狐狸可是好下手的多。
孙白每次来给白羽诊治都带着薛文皓,不是白羽病得有多严重,几个月都好不了,而是老孙头难得找到一个心甘情愿当小白鼠的,让他的爱徒练手,厚脸皮的说郡主身子单薄需要长期调养,每次一有新发明就死皮赖脸的要过来,撵都撵不走,就白羽现在这身体,傻子才相信她单薄呢!还好孙白的医术果真高明,不然白羽有很多次都被误扎针、误喝药给弄死了,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哪根筋抽住了才会答应这老狐狸的馊主意。薛文皓经常觉得愧疚,老孙头可从没这么想过,这小郡主可是个人精,一点儿都不做亏本的买卖,因着皇上那句圣旨,他才敢这么名目仗胆的把那些珍贵药材都往兰禧宫里送,那些东西从来都是有去无回,被白羽吃下肚的不少,拿了回扣的更不在少数,所以他们俩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
“文皓!”白羽叫的亲切。
“薛文皓不敢,郡主有何吩咐?”薛文皓看着白羽一副狐狸的嘴脸,不由打个寒颤,这郡主又想耍什么花招,这几个月跟着师傅为郡主调养,可是没少被她戏弄欺负的。
“文皓,你怕什么?过来过来,本郡主叫你留下就是想问问你师傅的丰功伟绩。”
薛文皓一听这话,立即放松戒备,这是他最拿手的,顿时来了劲头,津津有味的跟白羽说起他师傅的光辉事迹,显然对他师傅是极其仰慕钦佩的。
白羽见他正口沫横飞、手舞足蹈的说的起劲,明白时机已到,便冷不丁的插了一句:“你师傅如此受人推崇,想必是有什么独家秘宝吧?”
“那当然了!师傅曾亲自炼制了一批丹丸,这些丹丸可都是仙丹灵药,能起死回生,此药只应天生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哦?什么丹丸?”白羽听到薛文皓摇头晃脑、略带吹嘘的回话,瞬间两眼放光,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厉害,以后还要找机会多搞到点儿,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还是先捡紧要的说。“有没有治疗跌打损伤的?”
“有一种治疗各种刀伤、剑伤以及鞭伤的,能消肿化瘀,生肌止血,愈后不留伤疤,叫做……”
“叫做什么?”
薛文皓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狐疑的看着白羽,似是明白过来她在套自己的话,不愿再往下说。
“叫做什么?快点儿说啊!反正我已经听到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白羽哪肯罢手。
“叫玉脂凝雪丸。”薛文皓无奈的叹道,虽然千万小心,自己果然还是没有逃出她的手掌,他居然不是一个只有自己一半年龄大的小姑娘的对手,不觉泄气。
“玉脂凝雪丸。”白羽重复道,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好东西。
这时,被白羽支开去开药方的孙白回来了,看着依然留在屋内垂头丧气的小徒弟,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白羽一开口就跟他要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郡主若有需要,老臣定当为郡主开些上好的金疮药。”孙白敷衍的回话。
“我不要金疮药,我要玉脂凝雪丸!”
孙白一阵心惊,沉着脸看向立在一边的薛文皓,薛文皓头也不敢抬头,更是不敢看向师傅此刻阴沉的目光。
“皇上说过,为本郡主诊治所需药品用度务求最好,你明明有更好的,却还要拿出不好的糊弄我,当心我告诉皇帝舅舅治你个欺君之罪。”
“这宫里哪有不好的?郡主既然伤得如此严重,老臣自当要为郡主仔细诊治,还要向皇上如实禀报。”
孙白倒是不买账,也不甘示弱,相处时日久了,他自然明白这怀宁郡主天真无邪、心地善良,却又古灵精怪、诡计多端,揪头发、拔胡子、坑蒙拐骗他的灵丹妙药,什么缺德事没干过,现在不过是诈唬他,她才不敢见皇上呢,皇上也懒得理她,要他割舍心头爱,哪儿那么容易。
“狐狸爷爷!”白羽一看硬得不行就来软的,发挥二十五岁的智商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就发挥五岁的智商来解决。嘟着嘴,摇着孙白的袖子,那模样当真惹人怜爱,只是要是她本人长得再可爱点儿可能会更加有效。
“郡主不可!让别人看见听见,老臣可担待不起。”孙白赶忙甩开白羽的手,其实他最吃这套,可不能被这小妮子又糊弄过去。
“这儿又没别人。”白羽睨了一眼薛文皓说。
“不行!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孙白也不再跟白羽讲理,一口回绝。
“要是我真受伤了呢?”
白羽挽起长裙,露出一截小腿,孙白不解,薛文皓看也不敢看,头低的更低了。白羽咬咬牙,心一横,一腿就踢在桌腿上,顿时白嫩的小腿上就渗出血来。
“现在呢?可以把药给我了吧?”白羽忍着眼里泛出的泪花看着孙白。
“郡主这又是何苦了,你要是真要我能不给么,何苦伤了自己?”怀宁郡主比她的重孙女还要小上几岁,老人都护犊,家里那位更是敢在他头上骑,面对怀宁郡主他能不心疼么?
“我真要还得你真给呢!”白羽不由翻个白眼,感情您刚才是逗我玩啊?
“唉!”孙白一声叹息,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小红布包,包的里三层外三层,打开里面是一支白羽瓷瓶,交给薛文皓,“你给她上药!”也不称郡主了,也不和郡主告辞就负手走出门去,心痛的再也不愿回首。
白羽一把抢过那个小瓷瓶,好奇的翻来覆去,打开一闻,清香扑鼻,顿觉神清气爽,果然是好东西!目的达到了才想起此时腿上的疼,可薛文皓却还是低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白羽急了:“你倒是快着点儿啊,我的血都快流干了!”
薛文皓瞟了白羽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郡主还是请花红为你上药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男女授受不亲”这些没用的虚礼计较,“你想让她再找个理由玩死我啊?恕你无罪,赶紧给我上药吧!”说着白羽一屁股坐在床上,颤着腿催促薛文皓。
薛文皓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为白羽上药,“你把玉脂凝雪丸先吃上一颗,会好的很快。”
“这点儿小伤还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我留着还有大用处,不能浪费。”白羽小心的将白玉瓷瓶收入怀中,心想要是让老狐狸知道她要把这东西送给一个小太监,恐怕是会吐血的。白羽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帮那名小太监,他救了自己一命,她只是不想欠别人的,什么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还有就是她忘不了那双明亮狠厉却又有着淡淡忧伤的眼眸。
腿上传来丝丝凉意,薛文皓把上好的金疮药仔细涂抹在白羽的伤口上,神情专注,动作轻柔,指尖修长,这小子还真像个姑娘家!可是他的脸却在白羽的注视下越变越红,他不会是在害羞吧?白羽戏耍之心顿起,伸出拇指和食指就冲薛文皓苹果般水嫩的小脸掐去。
薛文皓被掐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一眨一眨,无声的表达着对白羽的控诉,突然薛文皓低下头去,也不说话,白羽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他真的生气了,急忙准备道歉,却听见薛文皓说。
“我会对你负责的……”
“啥?”白羽险些没从床上掉下去,看着薛文皓的脖颈、耳根都变得通红,这古人果然逗不得,这才多大的孩子?想的什么呢!封建思想果然害死人。白羽讪笑两声假装听不懂糊弄过去,赶忙转移话题,也是问出了自己心中多日的疑惑。
“对了,文皓,你爹不是太傅吗?放着好好的小少爷不做,偏偏做这么没前途的太医?那老孙头虽受众人尊敬,也不过是个从五品不入流的小官,你真的打算不走你爹为你铺的金光大道,一辈子就在这太医院混下去了?”
虽然时有磕绊,但白羽是真心对待这老少太医的,他们俩是她在宫中除了兰嫔外唯一可以交心的人,她把他们当成朋友,也打从心底的为他们着想。
“其实,我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干这个,只是有一年娘病得很厉害,看着娘那么痛苦,而我却无能为力,心里十分难受,我当时就想将来一定要做一名大夫,让娘不再痛苦难受,这些年跟着师傅,见过那么多疾病灾荒,生离死别,越发觉得富贵荣华不过是身外之物,能为身边的人做些事,特别是自己看重的那些人,看到他们无病无灾,身体康泰,生活安逸,就会真心的觉得快乐满足,也许是我胸无大志,不能继承爹爹的志向,但我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爹爹也能理解我,支持我这么做。”薛文皓答的坚定恳切,不由让人发自心底的感动佩服,白羽虽有那么一问,但心底何尝不羡慕这种不被世俗束缚,甘心情愿做自己所想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太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人各有志,当时白羽也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