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君羽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对上一双明亮关切的眸子。
“皇帝舅舅……”君羽想出声,喉咙却干涩的只能发出沙哑的音节,想动弹一下,身子却酸软的没有力气。
“现在就不用行礼了。”皇上把君羽扶起,抱在怀里,声音温柔,动作轻柔。
早有宫人递过茶盏,兰嫔上前道:“让臣妾来吧。”
皇上挥手示意兰嫔退下,接过茶盏亲自喂君羽喝水。君羽倚在温暖的怀抱里,眼睛变得湿润,此情此景,让她突然想起了父亲,那个只陪了她不到十年的父亲。
“是朕没有照顾好你,朕……对不起宁儿。”皇上幽幽的说,环视了一周屋内及地上侍立的众人,继续道“这兰禧宫的衣食起居一直不及其他宫殿,朕是知道的,但却疏忽了。来人,将兰禧宫所需用度全部更换一新。”
“皇上,兰禧宫现在的用度已经足够,我们生活的很好。”兰嫔受宠若惊。
“不能委屈了羽儿。”皇上看了眼君羽,继续道“这宫人也不及其他宫殿的用心……”
地上侍立的众人一听立刻跪倒磕头,求皇上饶命。
“害郡主两次落水!来人……”皇上的目光变得凌厉。
君羽揪了揪皇上的衣袖,皇上赶忙俯身倾听。
“皇帝舅舅,不怪他们,这次是羽儿自己跳下去的。”君羽虚弱的说。
皇上和兰嫔皆是一惊,但皇上却没有打断。
“父王和母妃都不在了,剩羽儿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羽儿只有皇帝舅舅一个亲人,要是连舅舅也不要羽儿了,那羽儿还不如……”皇上制止君羽即将出口的话,心疼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深深的注视着她,“朕怎么会不要羽儿呢!以前当真是朕做错了,竟然会让羽儿产生这种想法,朕再也不会丢下羽儿不管了!”
“皇帝舅舅!”君羽扑入皇上的怀抱,皇上紧紧的抱住她。
“那,皇帝舅舅也要答应羽儿不惩罚他们,就当是为羽儿积福了。”
“好,羽儿说什么都好。”皇上又对跪着的众人说道“都听见了吧?以后好生伺候郡主,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谢皇上!谢郡主!奴才遵旨!”
这边正在上演一部情深意重的亲情大戏,主角们演的投入、卖力,那边观众们也是感动非常、配合到位,兰嫔也是不住的用丝帕拭泪,只有一个人不买账——孙狐狸,他趁众人不觉送给君羽一个白眼。君羽心想这狐狸果然是狐狸,骗得过谁也骗不过他,她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陪她演戏,她可不信皇上刚才的表现全是真的。
皇上又对君羽安抚了几句,就起身准备离开,而君羽却紧紧攥住皇上的衣角不肯放手。
“皇帝舅舅上次也说过两天就来看羽儿,这次要不是羽儿落水,恐怕皇帝舅舅还是不会过来的。”君羽嘟着嘴闹别扭。
“这次不会了,朕一得空就来看羽儿。”皇上笑道。
“好!羽儿等着皇帝舅舅。”君羽依依不舍的松开皇上的衣角。
皇上宠溺的拍了拍君羽的头,转身向屋外走去,没走出几步,忽又回过头来加了一句“君无戏言!”这才离开。
君无戏言!君羽呆愣的望着皇上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君羽后来听花红说,她被救起来后昏迷了一天一夜,皇上当天就赶过来了,一直守在君羽身边,除了上早朝寸步不离。君羽讶然,虽然过程不太一样,她的目的总归是达到了,效果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好,难道皇上不是在演戏?若果真皇上如此在乎怀宁郡主,又为何把她放在这冷宫样的地方两年不理不睬,君羽怎么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去再想,最后归纳为四个字君心难测。
皇上这次果真没有食言,第二天就来了。还处于观望阶段的众人终于明白了皇上的心意,识时务的尽心操办起兰禧宫的事务来,亭台楼阁全部重新修葺粉刷,物品用度全部置换一新,庭园打扫干净,衣服美轮美奂,饭菜也美味可口,对兰嫔和郡主的命令也言听计从,再不敢阳奉阴违,兰禧宫的风向变了。
君羽第一次发现兰禧宫原来有这么多宫人,以前也不知道都躲到哪儿偷懒去了,感慨于宫人见风使舵的本事。
“皇帝舅舅,今日晚了,就留在兰禧宫用膳吧,兰舅母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君羽不忘自己最初的目的,时刻向皇上推销兰嫔。
“好!朕倒是要尝尝你这个小人精说的好到底好在哪里?”
“那自是与众不同!”兰嫔的饺子是用心做馅,以情为皮,当然和一般的不一样了。
晚膳时皇上连连夸赞兰嫔的手艺好,怪不得郡主哭着喊着要吃,但却没有留下来就寝。
第三日,君羽给皇上看她写的字,“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说是常见兰舅母写,只记得这几句,问皇上是什么意思。果然,皇上看了眼中闪着亮光,君羽想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可皇上却说出一句让君羽吐血的话。
“你不说朕差点儿疏忽了,羽儿已经年满七岁,到了入崇文殿读书的年纪,等过了中秋家宴,就送你过去。”
皇上您会错意了!君羽在心中无力的呼喊。
眼看几日又过去了,皇上每日都会来兰禧宫探望君羽,和兰嫔相处的时间也变长了,但无非就是下棋写字,每到最后关头皇上都会离开,兰嫔也从不挽留。
“兰舅母,你为什么不把皇帝舅舅留下?”
“皇上国事繁忙,我又岂能因儿女私情耽误他。”兰嫔叹道,眼中是无尽的哀怨。
君羽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她可不敢保证自己康复后,皇上还会不会再来?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办法想尽,可皇上依旧是我行我素、稳如泰山,而兰嫔只会默默等候、暗自神伤,君羽急的直跳脚,而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郡主。
每天面对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居然无动于衷,还是后宫的美女太多了,兰嫔根本提不起皇上的兴趣?不会呀,后宫佳丽虽多,但像兰嫔这样饱读诗书、色艺双全的女子却不多见,而且皇上应该已经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情意了,为什么就是不宠幸?君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皇上有问题?那就更加不会了,皇上今年三十有五,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皇上共有五个皇子,二个皇女,那方面应该很正常,难道是最近才得的病?要不把孙狐狸抓来问下?君羽抑制住自己不断偏离的思路,还是得另想办法。
夜里,君羽只着单衣跑进厨房,舀了一瓢凉水就往头上浇,小章子大呼:“主子使不得,您的病还没全好,这下非得严重了!”但是君羽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以此暂时拖延时间。又吹了半宿的冷风才回去,君羽很感谢小章子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同时她的身子也不负众望的在后半夜发起烧来。
果然皇上见到君羽病情加重眉头皱了起来,“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又发起烧来?”
“昨天晚上有流星,羽儿想为在天上的父王和母妃祈福,就对天祭拜,可能感染了风寒,咳!咳!”君羽睁着眼睛说瞎话。
皇上审视的注视着君羽,而君羽只是无辜的眨着眼睛回望着皇上。君羽心里明白皇上不信,但她现在必须在气势上压倒皇上,不然就输了。
果然皇上先移开视线,“羽儿要祭拜父母也得等身体好利索了,不然弄得病情加重,你在天上的父王和母妃又怎能安心?”
“羽儿知错了,咳!咳!”
皇上不忍,轻轻帮君羽拍着背,只是埋怨了两句又责骂了下人,就不再追究。
此时兰嫔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皇上在赶忙躬身施礼。
“起来吧!兰儿手里拿得什么?”皇上突然注意到兰嫔手中拿着一个荷包。
“臣妾听闻芸京郊外有一处白云寺,香火旺盛,有求必应,羽儿身子虚弱,经常生病,特求人代臣妾为羽儿求了一道平安符,就在这荷包里。”
兰嫔将荷包递给皇上,只见这荷包绣得十分精巧,藕荷色的底面,上有一只白鸟振翅欲飞,又以银丝钩边,显得十分素雅干净。
“这荷包是兰儿自己绣的?”
“臣妾拙作,入不了皇上的眼。”
“兰嫔清雅闲淡,绣品也如人品一般,最难能可贵是这一只白鸟栩栩如生,和羽儿倒是十分相配,真是难为你的用心了。”
“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兰嫔盈盈下拜。
君羽一见这荷包也是非常喜欢,想自己生病不过几日,兰嫔一定又是熬了好几个晚上连夜绣出来的,以她的身份地位,想让人出宫求符必定困难非常,不知道又低声下气求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银子。想到这里,君羽觉得自己为兰嫔吃这点儿苦、受这点儿委屈根本算不了什么。
“兰儿要是也能为朕绣一个就好了。”
皇上突然出口的这句话似乎还带着酸意,让兰嫔一怔,君羽倒是灵光一闪,马上答道。
“绣过的,羽儿见兰舅母曾为皇帝舅舅绣过一个,比这个还好看!”
“哦?”皇上兴趣十足的望着兰嫔。
“臣妾……”兰嫔扭捏了半天,脸颊一片绯红。
君羽急的直想蹦起来说皇上我去给你拿来。
兰嫔最后还是把荷包取了来,自上次被君羽无意毁坏后,兰嫔又绣了一个,以宝蓝色锦缎为底,上绣五彩鸳鸯戏水,以金丝描边,这次还在旁边加了一句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皇上把玩着荷包,目光灼灼的望着兰嫔,直望的兰嫔羞涩难当,整个脸如煮沸了般,不知如何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