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哀公即位后,终日声色犬马,不理政事。一日,哀公又带着一队人马狩猎,几十人追逐一只小鹿,奈何小鹿十分灵活,晋哀公射了很多箭也没有射中。渐渐地,小鹿带着这十几人离开了国君宗室的管辖范围,到了韩式封地。晋哀公浑然不觉,继续追逐。
这时,一队武士拦住了晋哀公的去路,并大声喝道:“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闯韩式封地?”
晋哀公身后的一位侍卫大怒道:“大胆,此乃大晋国君,见了国君还不行跪拜之礼?”
领头的武士轻蔑地笑道:“什么大晋国君,我等只知道韩式韩康子,我管你什么国君,任何人不得随意踏入韩式封地,识相的赶紧退回去,否则,休怪我等以下犯上。”说着,这一队士兵举起了戈,做出了要进攻的架势。
这个侍卫平时跟着晋哀公飞扬跋扈惯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如今晋哀公就在眼前,他不相信这些军士敢真的动手,毕竟,这个可是弑君的大罪啊!于是,他竟不知死活的拿着剑在领头武士的面前晃动,还轻蔑地道:“怎么,你们真的敢动大晋国君?谅你们也不敢。”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武士拔出宝剑一下划过了那个侍卫的喉咙。侍卫连叫也没叫,倒在地上,鲜血直流,气绝身亡。
晋哀公以及他周围的十几个侍卫一下都懵了,吓得纷纷后撤。
领头武士收了剑,面无表情地作揖道:“请大王退出韩式封地,否则这就是下场。”
晋哀公一看不妙,他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些卿大夫以及手下的军士的确是心狠手辣,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晋出公不就是被他们逼死的吗?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离开为好。
“我们走!”晋哀公一声令下,带着十几个侍卫狼狈不堪地离开了韩式封地。
晋哀公回宫后,胸中的怒火登时便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他见东西就摔,见人就骂,王宫顿时一片狼藉,奴仆侍卫皆噤若寒蝉。哀公心想:你们卿大夫掌握军政大权就不说了,我堂堂晋国国君,在自己的国土上打打猎,竟然不允许了?趁着这股怒火,他大喊道:“来人,传智伯前来见我。”
智伯听说晋国国君传唤自己,原本不以为然,不想去。但在一旁的豫让说道:“主公还是去吧,哀公是主公立的,主公自己都不尊重,又如何让其他人尊重呢?且看看他有何事?”
智伯一听,有理。便立即驾马车前往,身旁还有一队武士跟随。
晋哀公见了智伯,顿时像见到救星,哭诉道:“爱卿替寡人做主啊!”
智伯惊道:“大王这是何故?”
晋哀公问:“寡人是晋国国君吗?”
智伯莫名其妙地答道:“当然是,是臣亲自拥立的大王,周天子也认可,大王何出此言?”
晋哀公继续追问道:“四卿的土地是我大晋的土地吗?”
“当然是,大王不必怀疑!”智伯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好笑,我们晋国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你是故意装糊涂吗?
晋哀公咬牙切齿道:“既如此,那寡人在自己的国土上狩猎,为何还要有人阻拦?他韩康子算什么东西?胆敢杀寡人的侍卫,驱逐寡人?”
智伯听了,竟无言以对了。毕竟,道理上来说,晋国国君才是晋国最大的啊,又怎么能甘心受这样的委屈?
智伯想了想,道:"大王请息怒,臣这就回去好好想对策,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先王之失,与大王无关。"
智伯回去和豫让说了此事,豫让立即作揖,面带笑容道:“恭喜主公,削弱三卿的机会来了!”
智伯一脸懵地问道:“先生请直说,我们如何削弱三卿。”
豫让道:“大王不是嫌自己的地方小吗?主公可借大王之名,令三卿分别向大王让出一万户的封邑,当然,主公自己也须让出一万户。现在,大王对主公言听计从,因此大王的土地也就是主公的土地,这不就是削弱三卿的绝好机会吗?”
智伯似乎还有些忧虑,“此计虽妙,但是恐怕三卿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交出土地。”
豫让道:“无妨,他们无论交与不交,都将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地位,若交了自不必说,若不交则获罪于国君,道义上也说不过。反而会让自己处于极其孤立的位置。”
智伯茅塞顿开,高兴地哈哈大笑道:“妙,妙啊!”
智伯接受了豫让的建议,计划先向离国君最近的韩康子索要土地。他以国君的名义下了一道圣旨,通知韩康子前往晋国宗室属地蓝台赴宴!
是日,韩康子带领家臣段规赴宴。晋哀公席间坐定,众位赴宴的大臣包括智伯,豫让等人一齐下跪高呼:“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哀公环视了一下群臣,仗着智伯就在跟前,对韩康子阴阳怪气地道:“韩康子大夫就不必下跪了!寡人在你眼里,算个什么啊?”
韩康子一听晋哀公语气不对,便知道是因为前几日狩猎,哀公为被驱逐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遂赶紧道歉道:“大王息怒,皆怪微臣管教不严,保证下不为例!”
晋哀公怒道:“你还想有下次吗?寡人的侍卫被你的狗奴才一剑杀死,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
韩康子知道此事闹大了,欲发作,但看到智伯就在跟前,而且周围都是智伯全副武装的士兵,尽管自己也带着士兵,但此刻若火并,显然自己讨不到半点便宜。便假意道:“依大王之见?臣该如何做?”
晋哀公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韩大夫你说该怎么做?”
韩康子这下明白了,晋哀公这是要取那位军士的性命啊!而那位军士忠心耿耿,武艺高强,韩康子当然不忍心。于是立即站起身,强忍着怒火道:“大王,我韩康子代替那位军士向大王道歉了,请大王就此罢休吧!”
智伯起身道:“韩大夫这话不对吧?难道你杀了人,一句道歉就可以息事宁人吗?今日若不见那位军士首级,莫说大王,我等臣子也不能善罢甘休!”
韩康子瞪着智伯,一时无言以对。平心而论,他也自知此事理亏。但若下令杀这个军士,他是实实在在下不了这个手。巧的是,这个军士就在下面,他看到韩康子此刻已经处于如此不利境地,遂大义凛然的站了出来,喊道:“大王,此事与我家主公无关,是我杀了大王的侍卫,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我就死在诸位面前,为大王的侍卫抵命!”说罢,挥剑自刎。
晋哀公看了,气也消了一半,看着已是怒不可遏的韩康子,冷笑道:“这位军士倒也是条汉子,既然已经自刎,这件事就罢了,来人,拖出去,打扫干净!现在宴会开始!”
众人席间坐定,酒至三巡,晋哀公看着群臣,忽然泪流满面道:“诸位爱卿,寡人登基已有三载,然寸功未立,公族日渐衰微,如今寡人连打个猎的地方都没有,想我晋国也曾是天下诸侯的霸主,谁能想到我晋国公族竟能落得如此地步?”说罢,竟泣不成声。
众臣看了,皆不言语,只是唉声叹气。
豫让看着智伯,施了一个颜色。智伯心领神会,立即跪倒在哀公面前,道:“大王请莫悲伤,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皆怪当年献公大肆屠杀公族,与大王无关。为臣原作表率,为大王献上一万户封邑。”
晋哀公一听大喜,连连赞道:“智爱卿真乃我晋国大大的忠臣啊!”
晋哀公看了看韩康子道:“韩大夫,智爱卿已经献了土地,你有何表示啊?”
韩康子现在才明白这个宴会的真正目的,原来是变着法子索要土地啊!不禁气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拔剑和众军士一起反了。这时,段规轻轻地对他道:“主公,事到如今,我们只有隐忍,很明显,这都是智伯的计谋,我们现在也只有为大王捐献土地了。一则可以麻痹智伯,令其更加骄横。二则,他必然还要向其他二卿索要土地,且看看他们有何反应!”
韩康子一听,心想,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于是走出席间,跪下道:“大王,微臣也愿意上交一万户封邑,以表我对大晋的忠心!”
晋哀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连连叫好道:“好,韩爱卿果然也是忠心耿耿!快快平身,快快平身,我们继续饮酒!”
韩康子回到席间,智伯又道:“既然韩康子大夫也上交了一万户封邑,大王干脆下旨,令魏恒子,赵襄子二位大夫也上交一万户封邑,这样大家就都公平了!”
晋哀公听了,当然满口应允,遂对拟旨官道:“令你速速拟旨,令晋国四卿各捐献一万户封邑给寡人。任命智大夫家臣豫让为钦差大臣,择日去魏,赵氏索要封地!”
豫让赶紧下跪,叩谢道:“多谢大**任,微臣愿往!”
众人继续饮酒,智伯饮的尽兴,晃晃悠悠地来到韩康子面前,道:“韩大夫,来干一杯!”
韩康子举起杯,刚要和智伯碰,却不料智伯的酒杯晃了一下,杯子没有碰上,智伯的酒杯里的酒几乎全部洒在了韩康子的脸上。
韩康子也不发作,继续强压着怒火,似笑非笑地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智伯还不罢休,对着段规道:“你就是韩大夫的家臣段规吧?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出的些馊主意,若不是你教唆军士,怎么会有今日?哈!哈!哈!”
段规倒是也不生气,满脸堆笑道:“智大夫说得是。”
豫让一看智伯竟然这样侮辱韩康子和段规,连忙过来把智伯拉到席上,埋怨道:“主公,我们得了利,就不要再说了,你怎么可以侮辱他们?徒增他们的仇恨?这是取祸之道啊!”
智伯不以为然地道:“要是祸,只可能我是他们的祸,他们怎么可能是我的祸?”
豫让急道:“主公,千万不要小觑任何一个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何况,韩康子大人也是威震一方的卿大夫!还有赵襄子大人,当初伐郑时,就算是他临阵退缩,您也不该羞辱于他。有些人不要看他表明恭顺,实际上内心早就恨之入骨。主公欲成大业,必须以德服人,不可仗势欺人,四处树敌啊!”
智伯一看豫让连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知道他真的着急了,又想想,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份,遂笑着认错道:“好好好,这次是我的不对,我以后听先生的就是了!你还是准备准备,出使魏赵吧,我的钦差大人!”
“诺,臣这就回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