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的日子里,丁玎过得没什么时间概念,转眼间,国庆悄然而至,她和徐怀旧都拥有这个黄金周的完整假期。
“国庆有什么节目,有没有准备去看望父母或去旅游?”放假前夕,徐怀旧在电话里问丁玎。
“没什么节目呢。也不敢去看父母,怕了那些我可以倒背如流的说教。”丁玎情绪有点低地说。
丁玎的父母长年在珠海工作,换了别人放假了肯定第一时间跑到父母那去撒娇,顺便犒劳一下长年在学校营养不均衡的五脏庙,可她却想逃避。
她和弟弟们的童年是跟着爷爷奶奶度过的,父母一年回家两三次,每次逗留不到一个星期。虽然爷爷奶奶对他们严厉的同时也很疼爱,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怎么也取代不了父母,比如周末很多家长会给孩子送些菜或零食,而给她送菜的一直是爷爷,又或者女孩子生理上的一些惊惶失措需要妈妈指引,但她完全是靠自己独立或遮遮掩掩地从同学处得到些微弱的帮助。
虽然她的生活可谓丰衣足食,条件比任何人都好,穿着比任何人都时尚,甚至能把别人甩开好几年,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错过了,再也弥补不回来,像她的童年,父母就没有参与她的成长。上大学后,出远门了,能自己独立坐长途车了,在放假时才会去看望下父母,但这也不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因为父母在她心目中,一直有种疏离感,她完全体会不到母女或父女间那种特有的亲密和依赖。每每想起这些,眼泪总在打转,幸福的背面其实也是这么令人心酸。
“哦?那我看看到时带你出去玩好吗?”徐怀旧像捡到了个大便宜,开心地说。
“好啊好啊,我等你电话。”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让丁玎等到了这个结果,他不知道,她为了放假能跟他在一起,不知向上帝求了多少天。
“但我明天有点事,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到时再联络吧。”
1号那天,宿舍几乎倾巢而出,又剩下丁玎一个人在看着电脑里的库存影片,暂时落单的孩子好不凄凉。
下午3点过后,丁玎看得头晕眼花,又不知道徐怀旧什么时候有空,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不安的。为了驱走这种感觉,她决定到附近的超市去转转。
逛了一圈超市后,丁玎带回来两个烧鸡腿,三条热狗,还煮了一锅白粥。五脏庙今天粒米未进,正在敲锣打鼓大抗议呢,像阴曹地府的饿鬼一般,她认为自己的能力对消灭掉这一切还是绰绰有余的。
丁玎吃完了两个鸡腿和两条热狗正暂告一段落,拿着衣服准备洗澡的时候,徐怀旧终于来电话。
“带一套换洗的衣服,我过来接你。”徐怀旧直截了当地说,环境似乎很嘈杂。
“好的。那我到‘渝城味都’等你。”丁玎一边挂电话,一边把手里拿着的衣服直接塞进包里。
她哪里还有心思洗澡,兴奋得连那一锅刚煮好的白粥也不吃了,写了纸条,留给半夜归巢的倦鸟们当宵夜,便匆匆出了门,唯恐徐怀旧早已等候多时。
“渝城味都”依然人满为患,它的人气就像它的辣味一样热哄哄的,把酒楼上空也闹成了若隐若现的椒红色。丁玎记得有次徐怀旧带她来这里吃饭,那份水煮牛肉辣得她又爱又恨,一副狼狈得要哭的表情,后来他拿茶洗过再放到她的碗中,那种带有茶味回甘的香辣,此刻还停留在她的记忆里。
丁玎在“渝城味都”门口等了十分钟,正准备看时间时,几声汽车喇叭声使她循声抬头,一辆白色面包突然在她面前停下。
胆子还真不小,市区是禁鸣喇叭,这大胆的家伙居然还示~威地鸣了几下。
丁玎正在心里嘀咕着,突然副驾驶门被打开,露出了徐怀旧的脸,他伸出手来,一用力差点把丁玎直接抱了上去。这辆面包副驾驶可以坐两个人,他往窗边挪,把左边的位置腾出来给她,她的右臂紧靠着他的左臂。在这个时候,这个成熟的男人又一次展现了他的疼爱与体贴——把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
司机是个退役兵哥,和后排的两女一男都是徐怀旧的老乡,男的是上回一起吃过饭的,是丁玎见过的徐怀旧的朋友中年纪稍大的一个,听说她才两岁时他就来广州了,现在已过了不惑。
遇到徐怀旧后,丁玎常常感叹世事难料,像这个不惑大哥,他工作时她才牙牙学语,现在却能称他大哥。或许这就叫缘,当人穷尽了一切解释的理由时,缘就成了所有关联的借口。
两个女孩都比丁玎大,是她以前没见过的。长相平凡的那个叫飞燕,安静寡言,正侧着头默默地看着窗外,唯一的动作是偶尔拨一下被风扫乱了的头发,既不参与大伙的话题,也不收听谈话的内容,好像车内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另一个叫小梅,一头齐耳短发,戴着两个大大的糖果白色耳环,笑容亲切,谈吐落落大方,颇有大姐姐的感觉。
车行驶在广汕路上,天慢慢黑了下来,疾驰的速度把一盏盏路灯狠狠地甩到了身后,鬼哭狼嚎的风声钻缝而进,仿佛要缠上去分享他们的旅程。车内的冷气把丁玎没袖的手臂冻得像刚出水的藕,白皙冰凉,令她不由得紧紧地往徐怀旧身上靠。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天鹿湖度假村。
出广汕后,一路上很偏,没有路灯,隐约可见周遭是连绵的山和憧憧树影,车子开始减速前行。
转弯处,车灯扫过,可以清楚的看到两旁的杂草丛生,有的长得高过人头,还夹杂着叫不出名字的花。而伴随着萤火虫飞舞的是此起彼伏的虫子的鸣叫,像在彩色射灯下开着演唱会,好一幅活生生的“万家灯火,虫鸟齐鸣”的回归大自然动画。
身在多纷繁的都市,就向往多宁静的乡村,只有离开了纷繁,才能真正体会到心如止水。这一刻,自己的爱人就在身边,就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却只需默默看着,无需开口,什么话儿都不需说。
正当丁玎抬头看前方头顶上挂着的“前面为事故多发路段”的蓝底白字告示牌出神时,随着“轰”的一声车子突然震了一下。
车内的女孩还来不及尖叫,兵大哥就一个急刹车跳下去了,徐怀旧也搂着丁玎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