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吃完晚饭盛晓阳和赵媛媛一块出门,鱼市街离源达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所以一年前盛晓阳就在源达附近买了一套房子。他这天没有开车过来,赵媛媛先送他回去。
“晓阳哥,晚上有没有事?”赵媛媛突然问盛晓阳。
“没有。”他不明其意,看她一眼。
她笑望他:“那正好,我心情不好,老规矩怎么样?”
他点头。
开到鱼市街附近的老街,赵媛媛突然停下车,跑去路旁小店买了一袋东西。
袋子是黑色塑料袋,看不出装了什么,盛晓阳问她:“你买了什么?”
“啤酒。”
一说这个,两人不由会心一笑。记得是赵媛媛十三岁那一年,彼时盛晓阳和方劲已然熟识,青涩少年对世界充满了探究的好奇心,什么不能做就偏对什么充满了兴致,比如烟酒。
烟这个东西,盛晓阳试着抽过几次,被赵媛媛嫌弃后果断放弃。
酒却是慢慢尝出味道来。平时男生聚会的时候他少不了喝几杯啤酒,有时赵媛媛也在一起,她好奇也要尝。盛晓阳什么都依着她,这个却断然不肯。她那么小,他是哥哥,平时小事放肆一些没关系,这是底线,他不能带坏了她。
后来有一次,他们相约去郊游。赵媛媛瞅准他们打盹的机会,抱着书包跑到公车后排,把包里的啤酒罐一一打开,然后把啤酒都洒到窗外去了。
被发现后,盛晓阳哭笑不得,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一脸无辜,摊摊手:“说好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哇,那有肉一起吃没酒都不喝,我喝不着你也别惦记了嘛。”
后来,盛晓阳赔了方劲他们三次聚餐的啤酒。有一次吃喝得太厉害,盛晓阳倾尽财力,不得不在食堂打了半个月的素菜。赵媛媛花钱也没度,正碰上她闹经济危机,没钱贴补,于是握拳和他一起吃素。她说,有难同当嘛。
结果那之后两人看见茄子豆角就头疼,毕生难忘这件事。
赵媛媛将车开到了老街附近的江边。他们坐在临江的长梯上吹风看夜景。
他们经历的青春磨难其实并不多,但难免小小挫折和困惑,每当那种时候两人就会到这里来看大江东去日夜白。
小时候话多,怎么都能找到废话闲唠。现在却觉得什么都不说最舒服。
那晚唯一的对话是赵媛媛喝了一罐啤酒后问盛晓阳:“晓阳哥,你到底没有喜欢过我啊?”
这个事情如今对她来说就像某个考古之谜一样,无伤大雅,只是问一问,知道了答案,无论是否,她也就不再好奇了。
“喜欢过。”
赵媛媛笑,她那一点点不甘终于彻底消弭,她又问:“后来呢?为什么又不喜欢了?”
“后来……”
“我知道。”她歪着头,视线望着对岸,想起某张笑脸,神情不由空茫伤感,“后来,你遇见了桑文静。你领
悟了爱和喜欢之间的区别。喜欢是快乐是伤心,爱是生一回死一回。对吗?晓阳哥。”
没待他回答,她举起手中的啤酒罐:“祝你和桑文静白头到老,永浴爱河。干杯!”
等了一阵,盛晓阳却只是握着自己那罐酒,没有喝,若有所思地望着江水。
赵媛媛干光第二罐,问他:“你怎么不喝啊?戒啦?”
盛晓阳轻笑:“我倒想喝,可是喝了谁开车,谁送你回去啊?”
1.
这天加班,赵媛媛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她到了地下停车场,进了车里,第一件事是拿起手机拨下一号键。
她没有抱太大希望可以接通,只是每天起床和下班的时候给孟希打一个电话,已经成了她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能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安然无事,她就放心了。
当那边响起一声接通的长音而不是熟悉的人工女声的时候,赵媛媛愣了一下,整颗心陡然提起。
电话那边很快有人接起,烂熟于心的声音醇厚如常:“喂。”
“啊!孟希!”赵媛媛激动地喊了一声,突然再说不出话,如鲠在喉。
那边也没有再说话,车窗却突然被敲响。
赵媛媛机械地摁下车窗,在瞥见窗外的人以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她怔在那里,手机从掌心滑落,她脸上的表情从激动不已到惊愕到渐渐聚满了哀伤委屈。她眼中蓄起泪水,倏然满溢,成串跌落。
孟希靠近一些,探手帮她擦拭脸颊,泪痕却一道连着一道,怎么也擦不干。
“媛媛,你悠着点哭,我没带纸巾,哎哟,鼻涕都出来啦。”孟希笑着,眉眼俱弯,眼睛却也湿湿的。
赵媛媛抓着他的手,又伸手揽着他的脖子,从车窗探出身去,她紧紧地抱住他,放声大哭:“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那几年,支撑着赵媛媛努力勇敢生活的除了一份责任感,还有对孟希安然幸福的笃定和期待。如果他出了什么事,那她活着也没有太大的意思了。
孟希抱着她,像数年前在闹市守护着她哭泣一样,耐心地等待她把所有情绪宣泄出来。
等赵媛媛哭得差不多好了,孟希拍拍她的背:“饿了吗?去吃东西吧。”
“不饿,就这样让我靠着,你哪儿也不准去。”她抓着他的衣服。
“可是我饿了,我一下午没吃东西了。”
“你一下午都在这里等我?”
“是啊,下了飞机想见你,就只有到这里来守株待兔望梅止渴。”
“为什么不上来找我?”
“会打扰你工作。”
“我很专业,很有职业素养,哪会?”
“你,确定?”孟希看看她不撒开的手,挑眉笑她。
“讨厌。”赵媛媛白他,埋头把脸上的泪泗稀里哗啦全揩在他外套上了。哼哼,让他笑她。
孟希感觉到了,摇头无奈一笑,摸摸她的头:“还哭吗?”
“暂时不想了。走吧,去喂饱你的肚子。”赵媛媛稍微放开他,又抓住他的手,“你还会离开吗……问题,有没有解决?”
她眼中强装的镇定和余悸让孟希心中划过一丝痛楚,她其实这么脆弱这么依恋于他,这些年她是怎么好好走过来的呢?
“都解决了。爸爸帮了很多忙,爷爷没有完全认可,但应该不会再干涉。”
他回了B市几个月,个中经历相当复杂又不易,可他不想多说那些,一语带过。
他顿一顿,望进赵媛媛的眼睛:“即使他干涉,我也不会放弃。我说过,两个人同甘共苦,这是我对爱情的理解。除了你不爱我,除了生死,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中闪着一种笃定的光,一种风雨无阻福祸莫开的坚毅。
赵媛媛的心又暖又酸,眼底热辣不已:“孟希,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摇摇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你只是做了你觉得合适的决定,也承担了后果,我想这几年我们都是一样的孤独和痛苦。我怎么忍心再责怪你呢?我无法置评你是对还是错,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是,以后,你不要再轻易放开我的手。”
2.
孟希把他在B市的“卓汇设计建筑公司”转给了老同学兼合伙人,回到C市重新开始。赵媛媛替他的心血感到可惜,也为他的放弃和牺牲觉得不安。
孟希倒不以为意:“在B市,做得再好,也没有开心的感觉,因为那里没有你。”
他功力见长,能面不改色把肉麻的情话说得像闲话家常。
赵媛媛作势打了个冷颤,却脸红红又笑眯眯,其实受用得很。
孟希在筹备新公司的时候还偶有闲暇,帮赵媛媛处理一些文件,给一些改革或者投资意见。其实相比接手最初那两年,现在的源达要运转得顺畅得多。以前陈叔说过一个好的领导者必定不是事必躬亲的,而是可以让公司各个部门各种人才各得其所各司其职,自己可以悠闲地去旅游去钓鱼的。赵媛媛自问还做不到那样的境界,不过最近一两年还是轻松许多。结果现在有孟希帮手,兼职幕僚,她竟常常觉得好累,于是把带回家的文件资料都推给他研究。
她觉得奇怪,向岚说那是因为女人一旦有人宠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弱不胜衣弱不禁风柔弱无骨。
在电话里,向岚这么打趣赵媛媛。
赵媛媛没说话。
向岚好生新鲜:“哎哟,今天怎么不驳嘴啊媛媛?”
“爱卿所言极是,哀家深以为然,驳什么嘴呀?赏!”
“谢太后。对了,太后,接下来你打算和太上皇怎么着啊?”
“什么怎么着?”
“你们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小人,小人巴望着看见个花好月圆光风霁月月朗风清的结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