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国论功行赏~愤不公复叛朝廷〗
诗曰:
春去秋来花开落,冬夏寒暑匆匆过。
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佛门何处消?
英雄撇去杀戮业,寺里参禅无尘心。
日上三竿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佛说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五阴盛苦。”又言此八苦皆是六道轮回而生,那六道轮回各有因果循环:行善则升仙道,尽忠则入贵道,行孝则入福道,公平则入人道,积德则入富道,恶毒则沉鬼道。人生一切恶果,皆由酒、色、财、气而生,说的直白,不过贪、欲二字而已,若能弃此二字,非是圣贤亦是人杰。
话说鲁智深、武松辞了宋江等人,径去了六和寺,老僧方丈大惠禅师得知,亲引监寺、都寺、沙弥、禅客一众迎接,同入寺里,进了大雄宝殿。
鲁智深、武松见了佛祖金身塑像,将包裹、禅杖、戒刀都卸在地上,向释迦摩尼佛顶礼,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就面前蒲团拜了三拜,各自起身对大惠禅师说了厌倦凡尘俗世、戎马生涯,情愿遁入空门,佛前养身修性,忏悔以往罪孽。
大惠禅师说道:“二位将军以往之事,老衲略有耳闻,虽是杀戮颇多,但却未坏得一个善良性命,除的多为奸恶之徒,如此超度恶鬼去下地狱,清净了人间,佛祖不会怪罪。僧者,以和为尚,故称和尚。你二人既然尘缘已了,今日放下屠刀,明日立地成佛也。”二人听后,心中甚感释怀。
武松偶见大殿东侧墙壁上绘一尊者形象,气派非常,遂走至近前问道:“这个美菩萨却是哪个?”
大惠禅师走至武松身旁说道:“此尊者名叫阿傩陀,佛陀十大弟子之一,佛陀堂弟。在佛陀弟子中,阿傩相貌最是**,且博闻强记。文殊菩萨曾经赞道:‘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花。佛法如大海,流入阿傩心’。”武松听得入神,似有所悟,抬头呆看阿傩画像。
鲁智深四顾大殿,突然大叫道:“这西壁上也有一尊好菩萨!”便与武松过去观瞧,却也是一幅壁画彩绘,栩栩如生。
大惠禅师近前解道:“这个尊者叫做大伽叶,与阿傩同为佛陀十大弟子之一。伽叶人格清廉,悲天悯人,佛法广大。”
鲁智深、武松问道:“弟子愚钝,如何才能修得正果,同此二尊者一般,不堕轮回?”
大惠禅师双手合十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鲁智深、武松齐道:“弟子懂了。”二人便将包裹里的金银献出公用,自此二僧留在寺中,潜心吃斋礼佛不提。
不说二僧归于释教,且说宋江领众将回营,吴用见众人惆怅,开解道:“二僧此去,必然修行圆满,不必挂念。杭州城里有我数位兄弟阵亡病故于此,不如前去祭奠一番,北归未迟。”众将皆有此心,宋江便与众人一同进城,知州曾孝蕴接着,寒暄数语,宋江便辞了曾知州,前去祭奠兄弟。
宋江等人寻到索超、刘唐、张横、穆弘、邓飞、燕顺、鲍旭、马麟、孔明、朱贵、白胜、朱富几人墓冢,一齐诵读了诔文,并把酒水浇奠一番,烧化冥纸。又到西湖边上涌金门,祭了张顺“金华太保”庙,就同回杭州府中与曾孝蕴叙旧。
明日,宋江要起程回还京师,曾孝蕴一再挽留,又盘桓数日,临行时,时迁突然病故,众将于杭州城里为时迁办了丧事,因此耽搁了回京行程。有诗说时迁道:
鸡鸣狗盗非可耻,梁上君子道义行。
身轻如燕狡似兔,偷天换日更称奇。
且说汴京城中,南征将帅尚有部分未回者,道君皇帝便就设朝文德殿,将早已拟好的圣旨颁下,悉数封官加爵,大赏南征将帅士卒。旨曰:
方腊起睦州,势甚猖獗,以童贯为江、浙、荆、淮宣抚使,统领西北六路大军十五万,所聚兵帅诸将讨平之,当为首功。去岁八月已进贯太师,今特加封楚国公,以彰显皇恩浩荡。
为平方腊之乱,谭稹为制置使首当其冲,率西路大军攻城掠地,收疆复土,功在第二。去岁八月已进稹为常德军节度使,不复加。
保信军节度使、马军副都指挥、江浙淮南宣抚司都统使刘延庆,从平方腊,加封河阳三城节度使。
刘延庆子蕲州防御使刘光世自将一军,破贼衢、婺之间,授耀州观察使、鄜延路兵马钤辖。
刘延庆先锋王渊破钱塘、帮源洞有功,授阁门宣赞舍人、京畿提举保甲兼提点刑狱公事。
统制官王禀任东路将,征杭州有功,加封宣抚司都统制。
王禀先锋宋江因随军讨逆有功,迁为武德大夫。
统制官刘镇任西路将,征歙州有功,加封宣抚司副统制。
忠州防御使辛兴宗于青溪县生擒贼首方腊,功封两镇节度使。
统制姚平仲从征方腊,破杀仇道人,收复乐清县,解温州之围,功封京畿宣抚司都统制。
统制张思正从征方腊有功,收复乐清县,击败俞道安部,功封京畿宣抚司副统制。
统制郭仲荀助温州教授刘士英固守温州有功,加封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彰化节度使、怀德军都总管杨惟忠从平方腊有功,加封高阳关路马军司总管。
杨惟忠副将程迪征方腊有功,加封武功大夫、荣州团练使、泸南潼川府路走马承受公事。
大将王涣从平方腊有功,与众将尽复所失城,加封侍卫步军都指挥使。
淮西钤辖何灌从平方腊,获贼帅吕师囊,迁同州观察使、浙东都钤辖。
阁门宣赞舍人折可存为河东第四将,率其部署,从军南下,冒矢突阵,助力擒获方腊,功迁为武节大夫。
折可存部将杨震,同何灌生擒吕师囊有功,授知麟州建宁砦。
杨震长子杨沂中应募从军击贼,积功为忠翊郎。
大将马扩从征方腊有功,加封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
大将杨可世从平方腊有功,升前军统制,受征辽都统制种师道节制。
方腊为寇,冯熙载荐河东廉访使者王士言为东南第三将,首解秀州之围,击败方七佛,王士言加官一等。
定州知州王汉之,因方腊之乱报御有功,加龙图阁直学士。
越州知州刘述古,即刘韐也,守城击败贼寇有功,加殿直学士,河北、河东宣抚参谋官。
刘韐长子刘子羽以主管机宜文字佐其父。破睦贼,入主太府、太仆簿,迁卫尉丞。
京西第四将庄仲修同秦寿之,自去岁二月率本部人马保护广德军,杀获方贼,收复宁国、绩溪二县并歙州,讨荡帮源洞,破贼巢,又在衢、婺二州除灭余党,各自加官一级。
睦寇作,吴越王诸孙钱即知宣州,供应军须,童贯上表其功,进龙图阁学士。
原扬州知州徐处仁以疾归家,方腊为乱,亟见睢阳留守薛昂,为画守战之策,起为应天府府尹。
方腊寇东南,王师至衢州,贵溪、弋阳邑守萧振督军饷,治办无阙,大将刘光世荐于朝,授婺州教授。
方腊窃发,永嘉、瑞安二县主簿黄友同诸将击敌,所至披靡。婺寇复作,友摄兵曹,单骑至武义叱退贼首李德,婺人图像祀之,以功通判檀州。
婺州东阳人王炳助力官军破敌,官拜浙西兵马副都监。
王炳长子王霆率众协同官军诛方腊,以功补官忠翊郎。
圣旨发放各路军中,余者各有封赏,不能尽表,南征阵亡将佐、兵士,朝廷尽皆抚恤。唯独对韩世忠擒获方腊只字未提,韩世忠每日郁郁寡欢,借酒浇愁。
南征将帅都得皇帝召见,唯独姚平仲被童贯阻挠,不得面圣,原来内中有个缘由,姚家世代担任西部边关大将,姚平仲幼年便是孤儿,由伯父姚古将其抚养成人,看作儿子一般。十八岁与西夏军战臧底河,擒杀敌军甚多,敌不能挡。童贯得知招其共语,姚平仲见而不拜,童贯不悦,未与相应之赏,关中豪杰对姚平仲却甚是推崇,都称之为“小太尉。”
方腊作乱,童贯虽不喜姚平仲,但深知其沉稳勇猛,即调之同行,贼平论功,全军数最,平仲面见童贯直言道:“吾不重赏赐,但见龙颜足矣。”童贯深恨之,因此姚平仲不得见帝。
且不言京中之事,再说宋江辞别曾孝蕴北上路过秀州,在城中祭奠了徐宁陵墓。**突发急病而死,就在徐宁墓旁建了一冢,将**葬了做伴,众将哭祭一番,起程北归。军马行至苏州常熟时,南征功劳封赏已经传来,梁山诸将皆有不平。
晚间,吴用独自至中军来见宋江,说道:“今番朝廷降旨封赏平叛功臣,只封得哥哥一个武德大夫,且众将皆无升赏,都有怨恨朝廷之心。”
宋江说道:“待我入京面见圣上,讨得赏赐,兄弟们自会安心。”
吴用说道:“兄长可还记得龙虎山天师之言?”
宋江问道:“天师所言极多,不知哪句?”
吴用道:“天师曾劝我等归隐山林,免得被奸人所害,依小弟之见不如听从,自古龙目无恩,功大不赏,罪小则罚。小生自幼读得几本闲书,揆古察今,能明哲保身,急流勇退者,莫过范蠡。我等兄弟何不效仿,落得后半世自在,岂不为好。”
宋江说道:“不可有此想法,我等绝非为了蝇头小利才受招安,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匡扶社稷而归附朝廷。有始无终,怎对得住殁于王事的兄弟们!”吴用见说,只得叉开话头,闲谈古今兴废之事。
明日,宋江领军起程,只见众将踟蹰,乃说道:“兄弟们毋要焦虑,等到回京之日,必会加官封职。”
李逵听了,撒起泼来,大叫道:“哪个要道君老儿的封赏?只我杀进金銮殿,大哥做了天子,我等自己赏了自己便了。”
宋江听了大怒,叱道:“放肆!你这厮怎敢胡言乱语,对万岁不敬,再敢多言,割了你的舌头。”李逵见宋江发怒,又被众人扯到一旁,只好闭了嘴,宋江依旧领兵马上了官道,向京师进发。
大军行至扬州,安营歇马。吴用又对宋江说道:“朝廷待我等如同后母养子,况且奸臣肆意,祸害忠良,大哥既然不愿归隐,不如就此闹将起来,使朝廷知我等厉害,以后不敢小觑我等。常言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宋江说道:“此等悖逆之言,切不可再讲,若被居心叵测之辈听去,必将惹出是非来,我等忠义之名毁于一旦矣!”
吴用说道:“我今日所言,乃蒯彻劝韩信也。韩信拥齐七十二城,不听蒯彻之言,终为高祖徙为楚王,伪游云梦所擒,后被吕后见杀于长乐宫钟室。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宋江说道:“我非韩信,也未居功自傲,国家岂能不容,军师言语甚谬。”吴用见宋江不听,只得出帐,暗自招集众将,背着宋江私自商议反叛之事。
吴用问众将说道:“我等丰功伟业,叵耐朝廷置之不理,视而不见,可恨否?”
众将怒言:“可恨!”
吴用又问:“朝廷向来轻慢我等,兄弟们多受奸臣狎侮玷辱,可反否?”
众将嗔言:“可反。”
吴用说道:“我等欲反,大哥不知,只可暗里举事,大哥无奈必然顺从。”众将称是。
次日早饭罢,宋江点军北还,见军中少了数个兄弟和千余人马,便问道:“即刻北还,人数恁地没有聚齐?”
吴用道:“去了前方路上攻城夺县。”
宋江惊道:“前方有方腊余孽不成?我怎不知?”
吴用道:“非是方腊余孽,乃攻赵家城邑。”
宋江目瞪口呆半晌,大叫道:“这几个兄弟莫非反了不成?快些催促军马前去阻止,待拿住时,绝不轻恕!”
宋江策马欲驰,吴用一把扯住宋江坐骑缰绳,说道:“兄长莫要迁怒于兄弟们,都是小生擅自做主,瞒了哥哥,唆使众将反叛,要怪只怪小弟一人,与他人无关。”
宋江大叫道:“贤弟如此行事,气煞我也!”眼前一黑,落下马去。众将急忙下马救起,半晌方苏。宋江目瞪吴用,气的口不能言。
吴用说道:“朝廷对我等兄弟不善,我等何必再忠?今日都是小弟之错,杀剐任凭处置。但事已至此,兄长已无退路,四方皆知梁山军复叛,朝廷征讨之兵转眼即至,若要迟疑,唯有一死。”
宋江无可奈何,泪流两行,叹道:“兄弟行此大事,害我不浅!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反也!”随即令军中竖起“替天行道”大旗,向北杀去。
正是:
一碗清水难端平,致使英雄闹军州。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