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三少爷走出书房的内间,只见那晚在花魁大赛上见的凤姐穿着一新,正捧着个木托盘俏生生地立在书案边。
这个身量娇小的伎子今天打扮得格外艳丽,桃红的夹袍配松绿的下裳,纤细的小腰上束了条明黄的腰带,一头乌油油的长发用玉簪子松松地绾住,一缕散发垂在瓜子脸的颊上,平添三分媚色,比之那晚在玉香坊的妆束,这模样才像符合她骨子里的风尘气。
凤姐见到斗三一露面,莹莹眼波先荡了进来,屈膝嗲声道,“奴婢凤儿拜见三少爷。”
斗三点点头,“把茶水放下先出去吧,有事便唤你。”
凤姐来这里可不是当个伺候茶水的粗使丫头地,她自懂事起就在巫女堂修习舞乐、精研房第之术,哪天没想过男子脐下三寸之地的妙处?今年她已到正式挂牌出阁的年岁,若不是玉香坊弄出选花魁这么个故故来,红萼堂主早不知将她送上哪位权贵的床榻了……
若是能将自己的童贞交付与三少爷这样的美少年,也不负咱随凤儿这如花似玉的容、玲珑美妙的身呐……当然,三少爷若是尝过她的好,一定会收在身边的,到时候,她就不必回巫女堂过那种‘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苦日子……
凤姐偷瞧着斗三俊俏的容长脸:娘子说过,鼻子高挺的男子最有劲道……三少爷虚束的玉带之下的瘦腰一定是……那两片薄唇红润又好看、方正的下巴略有胡茬,若是用手抚之,不知是何等销魂滋味……
凤姐越看越是心热:三少爷穿着这身素蓝的便袍显得比初次见时更洒脱随性,光临巫女堂的那些客人之中,哪一位有这等贵族少年的华美之态?她是越看越爱,不知不觉地解开了腋下的衣纽,向前一步就抱住斗三的后腰!
斗三少爷以为她要走了,正想迈步进内房,觉得后背一暖,一股浓烈的脂粉气呛进鼻腔,他唬得一把将凤姐推开,“你想做甚么?!”
凤姐被他用力一推,后腰正好撞到书案的一角,当时就痛得眼泪流出来,她鼻子一酸、借机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奴婢……奴婢是奉命来……服侍三少爷的……三少爷若是赶奴婢走……奴婢回堂后会被堂主……堂主、用皮鞭抽死的!呜——”
她这一哭,倒是真称得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斗三少爷也不好再动怒,只得放软了声调,“你放心回去,我自会嘱咐红萼娘子不得为难于你。”
凤姐听了这话破涕为笑,暗道以前练过的哭功确实有效,她扭扭细腰斜睨着斗三哼哼道,“奴婢就知道三少爷是怜惜凤儿的,凤儿初见三爷时就一颗心儿不做他想,三爷您要疼奴家噢~~~~”
她拉长了嗓音,语调里像是掺了蜜…汁一样的甜腻,“三少爷……奴婢会服侍得您很快活的……”
说着,凤姐果断将腰间的搭扣解开,原本就敞了扣的袍子哗地松开,里面居然没穿中衣,红艳艳的绣花小肚兜儿陡然出现在斗三面前!
斗三一时没返过神来,对着凤姐那根本遮不住两个小山丘的肚兜儿看直了眼……凤姐呼哧呼哧地喘得厉害,她瞧斗三那欲...火浸染的眼神,便笃定地向前一步、直直扑进斗三的怀里,撅起樱桃对准斗三的薄唇就亲了过去!
说实话,斗三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真君子,有这么一团白花花、香喷喷的嫩肉儿主动送到面前,岂有不起兴的道理?但问题是,内房里还有个玉香坊的金管事啊。
他再怎么血气方刚也不会厚颜到在别人面前表演活春...宫呐……斗三一手挡住凤姐奉上的香吻,另一只手推开凤姐在他小腹上乱摸的手,气急败坏地低吼,“无礼的娼妇,滚开——”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凤姐愣愣地望着面红耳赤的斗三,少爷的眼神里会什么会变成嫌恶?她不明白发生这种状况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姿色不够美么?堂里的娘子就是这么教她逗引男人啊,那些姐姐们甚至不用脱衣解带地诱惑,只消轻轻抛一个媚眼,那些男银就会恶狼一样地扑上去……
“啊?你们这是——”施施正好抱着一堆书简从里间出来,她刚才一心扑在那些没读过的前朝秩事上,哪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这一露头就看到斗三和一个衣衫半开的美女大眼瞪小眼,画面那是相当地香艳而诡异,吓得她险些把竹简扔了一地!
“你们继续……呵,我眼神不好,什么也没看到……呵呵!”
施施正要拈手拈脚地往外跑,斗三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跑什么?咱们的事还没完呢!”他一指凤姐,“你,出去!”
凤姐怔怔地看看斗三少爷,再看看一脸尴尬的施施,想到这位‘金管事’是从内房里出来的……
(从小长在妓院,她也没见过书房是啥样,凭经验就知道内房就是用来睡觉滴。)
凤姐顿悟了!怪不得她方才在三少爷身上又蹭又摸他都没反应,敢情这位俊少爷好男风啊。
想到这里凤姐一本正经地把袍子拢起来系紧,又用力按了按胸前两只大包子,反正刚才已经在金管事面前现丑了,她也就不在乎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番话:
“凤儿明白了!请三少爷放心,凤儿从十岁起便由堂主亲自指教床帏之事,不管少爷有什么样的喜好,风儿都能令少爷完全满意!”
她看到斗三和金管事都吃惊到张大嘴巴,得意地抿嘴一笑,拿眼剜着施施,“若是少爷喜好金管事这种类型的娈童,凤儿可以用丝巾束紧胸乳,束男髻,用后...庭来服侍少爷……”
总是,她是十八般床技全能,马上马下功夫全优……说完,凤姐又脉脉含情地送了一道秋波给斗三。
斗三全身汗毛直竖,看到施施似笑似笑地瞅着他,他只觉无颜以对,扶着额头大叫一声,“来人——”
门外候着的侍从闻声走进书房,“少爷有何吩咐?”
“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给本少爷丢出府去!”
凤姐这才大惊失色,“少爷您别生气,奴婢是个直性子,不会拐弯抹角……少爷——”
侍从提着凤姐的后领大步走远,千转百徊、荡气回肠的求饶声渐小渐消。
施施憋了一阵子,实在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笑得坐到毡榻上连声咳嗽。
斗三少爷无力地倒坐在一边,叹口气问施施,“小贵子,她把你当做娈童,你也不气?”
施施摇头,“我只笑这伎子眼神太逊,我这种样貌,想做少爷的娈童的话,恐怕是得倒贴钱咯!”
斗三见施施言行洒脱,更是有知音之感,拿起她丢在木案上的几卷竹简,“‘大荒经’、‘德道’、‘军志’……你的口味颇杂呐!”
施施突然想到什么,拿起那卷《大荒经》请教斗三,“三少爷,这里面记录的这些风土文物,奇怪的鸟兽神怪,当真存在于这世上么?”
斗三靠近她去看那竹简上绘的流线形图像,鼻间突然闻到一股幽幽的甜香,极似他最宠爱三岁女儿身上的气味,不由得怔住了。
施施半晌听不到他应答,以为斗三也是不知晓的,也对啊!上古流传下来的奇书,经过中古时期的改编,再到春期这个近古时期,一定是被当做神话传说了罢。
想到这里,施施站起身,“斗三少爷,这些书简我可以带回去读么?看完了一定会让人完璧奉还的!”
“好。”斗三把眼转到一边的壁画上,掩饰着方才的怔忡:为什么一靠近金管事就觉得亲切舒畅呢?咳,方才那贱女说他性好龙阳,难道他真的有这种潜质?
施施心下挂牵白樱会不会在范蠡面前说错了话,“三少爷,过来这么久了,白樱兴许在明堂里等急了呢,我们过去吧。”
斗三也揣摸着范蠡这会儿已问清他想要的消息,便点点头,陪着施施走出书房顺着门廊往明堂走。
两人走进明堂,突然对望一眼差点狂喷而笑!
原来巫女堂的两位红牌姑娘各打了一个战场啊,他们两个进门的时候,白樱正跪在房角弹着木琴,弹的正是‘笑红尘’的曲子,而范蠡身边刚有一个绿衣黄裳的美人儿陪着,正轻轻地为范大帅哥捏着肩膀,范蠡很不耐烦地蹙眉‘享受’着。
“范兄艳福不浅呐!”斗三笑吟吟地走过去,止住行礼的白樱和青鸾,范蠡面色不善地瞪着斗三,“为兄无福消受……遣她去书房见你,这姑娘怎么也劝不走,说你那边另有佳人服侍。”
“什么佳人,被我下令丢出府了!”
施施同情地望着面色变白的青鸾姑娘,唉,今天这两位红牌受的打击可不算小啊。巫女堂的鸨儿只抓业务培训,不讲政治修养的吗?这是在斗府,又不是女闾,贵族少爷们从小受教于礼教,怎么敢落下‘白日宣...淫’的口实给别人?要投怀送抱地,怎么也要忍到天黑、等男人喝点小酒乱性之后再下手咩?
“白樱姐,我们出门这么久了,当家的一定挂念得紧,该向两位少爷告辞回去了。”
白樱听话地站身来,向斗三和范蠡敛袖施礼,抬头的瞬间却是对着范蠡哀求地望了一眼,范蠡微微点头,白樱的眼中瞬间盛放光彩。
施施没留意到这个细节,她叉手一揖,“两位少爷,小人来斗府之前,卓朗大师正在坊中做客,他让小人带来一句话,说是近期择吉日与春花大家完婚,还请两位少爷百忙之中抽空去吃喜酒。”
这消息的确让斗三和范蠡感到意外,斗三失笑,“怪不得家母去年为夫子做媒,被夫子拒了,原来他早就惦记上舒鸠城的这位娼家娘子!”
施施忍不住替熊春花说句公道话,“他们两人二十年前就识得,是对苦命鸳鸯!春花大姐虽然以经营伎坊为营生,却是位仗义、厚道、坚强自立的好女人,能嫁与卓大师为妻,也算是苦尽甘来!三少爷若是此后听到不利于卓大师和春花姐的传言,还请代为申辩一二......金贵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