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万寿大庆,终临抉择

腊月十八,圣诞当日,风霁雪停,云层消散间,一轮日照明灿。

永定门内,沿着敞敞石街,一路彩坊彩廊不断,及到内城正阳门内,更有无数采台灯坊,歌舞庆贺,朱雀大街两旁彩墙上,朱绸结成“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等大字赫然,承天门外,官员所承之万寿图屏上,赤金寿字足万数字体,熠熠神彩。

委实歌舞庆典,已经延续数日,至十八圣诞,笙歌互起、金石千声更是及到高潮。

京都百姓,人人皆着新装,家家户设香案,跪贺万寿。

大庆之典于太和殿依时举行,编钟铜韾奏乐,鼓乐笙箫齐响,京都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跪拜呈礼,万岁之贺起伏震天。

天子受贺,遂大赏百官,正午赐宴,君臣同乐。

及到傍晚,夜暮逐渐四合,京城内外,更见金碧相辉、锦绮相错、华灯宝烛、霏雾氤氲,而前殿宴散,百官尽兴,天子方才入乾明宫,受以皇后为领,宗亲、命妇等三拜礼贺。

晚宴设于御花园,与宴者除了后宫嫔妃、皇子宗亲、各级命妇、贵族女眷,当然也有天子亲邀之公候重臣,世家名士,相比午宴与朝臣之礼数井然,晚宴更是透出花团锦簇,其乐融融的气氛。

龙座之上,延绵下来的朱毡红毯,身着轻纱彩裙的舞女纤腰曼妙,手捧蟠桃,臂挽朱绸,翩跹起舞,丝竹之音绕梁不断。

一宴直到戌正,圣驾方才移至明玉堂,观歌舞戏曲,将这场喜庆,至通宵达旦。

旖景与家中姐妹分别已经月余,相聚宫宴,自是有不少话题。

二娘虽然待嫁,不过逢万寿喜庆,自随家中长辈一同入宫,这时一脸的喜气洋洋,左顾右盼,却不防与安慧对上了眼,各自冷哼一声。

安慧原本是与陈家女眷同坐,见旖景发带金凤攒珠,一身的朱棠彩衣,光彩照人,心下很是不甘,又见男宾席中,自家兄长眉目黯然,不断地往国公府女眷席上观望,甚是惋惜哀切,心里更是添堵,便越过数席,直到旖景身边,二话不说将四娘挤走,大刺刺地落坐,先是冷冷一笑,眉梢一挑:“阿景,你气色倒好,可知二哥这些时日,借酒浇愁?”

六娘一听这话,直觉不好,便拉了旖景起身:“五姐,我坐得乏了,莫如咱们去外头散散。”

贵女们但凡有“如厕”的需要,往往皆称“坐乏”,众人会意,当然不会多问,更不会阻挠。

安慧自是不甘,正想着随去,却被七娘一把拉住:“慧姐姐,你这身衣裳真是好看,上头的彩莺绣得活灵活现,不知是出自哪家绣坊的巧手?”

被七娘这么一阻,又受了一句称赞,安慧没来得及紧随,待她得意洋洋地显摆一番之后,已不见了旖景与六娘的踪影。

明玉堂外,月色正好,彩灯更艳。

六娘与旖景两个散着步,渐渐远离了乐音欢闹,只听数声礼炮,抬眸,便见烟火燃亮夜空。

忽有一叹。

旖景惊讶地看向六娘,她这个妹妹,可极少做愁闷伤感之态。

“五姐,真希望圣上赐婚,成全了姐姐与沙汀客。”

旖景:……

六娘拉着旖景的手臂,小脸上一派认真:“我听见母亲与蓝嬷嬷议论,说外头贵妇们都称,五姐怕是要嫁给三皇子为妃,可祖母的意思,却还是在楚王府。”

外头果然已经有了传言,旖景心下更是沉重,却笑着点了点六娘的额头:“妹妹也学会了听墙角?”

六娘不以为意,轻轻一笑:“若沙汀客成了我五姐夫,将来我便能得他与姐姐联手的墨宝,那可是千金难求。”

旖景:……

“五姐,你心悦之人,究竟是沙汀客还是三殿下?”

旖景微呛,更觉心口拥堵,半响,方才无奈地说:“姻缘之事,当丛父母之命,又哪由自身作主。”

六娘亮晶晶的一双明眸,打量了旖景半响,从姐姐的眉目之间,捕捉到几分黯然,猜中了几分,又晃了晃旖景的手臂:“姐姐莫要担心,有祖母在呢,必会为姐姐打算。”忽又说起四娘:“二姐姐二月便要出嫁,四姐姐亲事也已经定了呢,五姐才从并州归来,便就入宫,因是不知。”

旖景却想,若无意外,应是姚郎中家三公子。

果然六娘便说:“是姚家三郎,已来拜会过祖母,姐妹几个躲在隔扇后头偷看了一眼,我见三姐姐不冷不热,二姐十分满意,四姐满面通红,七妹妹连声称赞,说是个玉郎。”

旖景颔首,六妹妹果然还是那脾性,最不爱凑热闹,应当没有加入偷窥。

姐妹俩个在外头说着家里的琐碎,而明玉堂里,皇子宗亲席上,三皇子大刺刺地挤走了眼睑浮青的虞洲,举着一盏酒,只望着虞沨浅笑,眸光十分妖艳。

“殿下可大好了?”虞沨回以一笑,云淡风清。

四周的皇子宗亲,要么去了太后跟前儿凑趣,要么自成一帮觥筹交错,并没有人留意这头。

“世子才远道归来,就听说了京中之事?”三皇子眉梢半挑。

其实,三皇子心里成算并无十成,经过此番命悬一线,虽说旖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大有改变,可待他依然还是礼节周全,透着几分疏远,并直言不讳,称对他无情,甚至承认了心有所属,这实在让他又酸又恨,甚是无奈。

而圣上那边,虽有所意动,答应考虑赐婚一事,可却也没有决意。

后日他便要离京,出使西梁。

可就这么走,心里使终不得踏实。

一定要做些什么,最好让虞沨知难而退,没了这层阻碍,圣上才好决意。

天子赐婚,旖景自难拒绝。

他就不信,天长日久,佳人芳心始终如一。

他的满腔热情,假以时日,还捂不热那颗本就柔软的心。

一切筹谋已定,并求得父皇首肯。

便在今晚。

“要说来,这回多得了五妹妹一番照顾,才让我化险为夷。”三皇子轻轻一笑,眼睛依然盯紧了虞沨。

且见他神情自若,应对如常:“殿下是吉人自有天佑。”

言辞刺激无效,三皇子十分无趣,且看一眼戏台之上,伶人水袖抛收,又见天子近侍詹公公,正屈着腰,领了几句圣意,往这边看来。

三皇子微一挑眉。

不久,天子与太后陪笑几句,起身离席。

詹公公却行来这边,笑着对虞沨说道:“世子,圣上有请。”

虞沨终于微微蹙眉。

三皇子一扬唇角,当见世子离席往外,方才缓缓起身,瞧见花苑里旖景姐妹正在散步,而詹公公已经朝向那头,再往廊庑一望,见虞沨跟着朱衣内侍,已经转角,这才不紧不慢地随在后头,一路往阑珊处行去。

詹公公放轻脚步及到旖景身后,才浅咳一声,打断两个贵女闲话家常。

旖景心下也是一沉。

“郡主,请随老奴移步。”詹公公屈着腰,恭谨的态度,眉目间一片宁静。

旖景渐渐握紧了指掌。

她当然知道,此乃圣意,拒绝不得。

“外头寒凉,六妹妹还是进去殿内的好,转告母亲一声儿,我稍后即回。”旖景见六娘颇有些担忧,竟量心平气和地交待。

朱衣内侍得了詹公公嘱咐,将虞沨一路领往阑珊处,相比宫苑里今日的金壁辉煌,这一处虽然也是宫灯燃燃,可因为人迹罕至,到底透出了幽静冷清。

池台上,三层雕阁静立,朱衣内侍直将虞沨请上顶层,推开阁扇,但见满室幽黯,灯火未着,唯有廊庑上的宫灯,透过殷朱的纱窗,一片恍惚的光影。

阁内空无一人。

虞沨难免孤疑,微动眉梢。

他原本以为,天子诏见,是要言及婚事,难道竟然料错?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朱衣内侍陪笑:“圣上嘱咐,请世子于阁内稍候。”

虞沨往里,又听“吱呀”一声,却是那内侍合上阁扇,步伐轻轻往里,径直走到南面一排窗下,指着灯影里一处桌案圈椅:“世子请坐。”

态度恭谨,却是不容置疑。

片刻,虞沨又见一个黯影,绕过西侧纱窗,及到面前。

却没有入内的意思。

少倾,又是一个黯影,依稀云鬓钗环,站定隔窗。

“殿下?”熟悉的声气,略带惊讶。

虞沨指掌一紧,看向朱衣内侍,却见他屏息静声,垂眸侍立,恍然未察。

南窗外,宫灯炫影里,旖景经詹公公示意,绕着廊庑往临湖一侧,瞧见的却是一身朱蟒礼服,腰系翡瑙金革,凤目熠熠的三皇子,难免有些讶异。

原本以为,是天子诏见。

旖景的心里,更是沉重了几分。

显然这次会面,是经天子授意。

“多日不见,五妹妹可还安好?”三皇子见旖景站在数步之距,再不靠近,便主动上前。

两个身影,映于纱窗之上,近似呼息可闻。

见旖景不答,微一侧面,避开目光,三皇子眸光一沉,冷意更是凝聚,唇角却轻轻扬起笑容:“远扬平安归来,五妹妹总算是安心了吧?”又是微一叹息:“五妹妹究竟是亏欠了多少情份,才会对远扬如此关注?”

三皇子眼角眸光,往窗扉缓缓一扫,笑意更深。

他是在猜测,旖景当日所说那一番话,针对的是虞沨。

亏欠与补偿,虞沨那人甚是清傲,可能接受这番所谓“情意”?

不得不说,三皇子赌对了。

隔窗静坐的男子,眼底一片黯然。

“殿下今日邀我来此,究竟为何?”旖景委实心烦意乱,她不想将虞沨牵涉进与三皇子的纠葛,更不想与面前之人谈论虞沨。

“五妹妹何必心急,难道我刚才所言不实?那年在汤泉宫,我便见你时常目视远扬,满怀歉意,心里委实好奇得很,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方才觉得亏欠了他。”三皇子又再逼问。

他料定旖景必不会与他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讨论,更料不得隔窗有耳,她之避讳,于窗内那人又是一层涵义。

果然——

“与殿下无干,殿下若无他事,请容我先行告辞。”

“五妹妹,我后日即将出使西梁。”忽而话题一转,三皇子敛笑:“父皇特允,让我与你辞行。”

旖景暂缓转身,看了三皇子一瞬,见他不似说假话,认真辞别:“如此,先祝殿下一路顺遂。”

“我当日所言,未知五妹妹考虑如何?”这话说得扑朔迷离,旖景虽能领会,旁人却易误解。

却并不待旖景开口,三皇子再是逼近一步:“我心固执,也知五妹妹还在犹豫,原本不想逼迫,但远行在即,未免难安,希望五妹妹慎重考虑,至少等我归来。五妹妹既知我心意,又领我一片赤诚之挚,还请认真抉择。”

更不待旖景回应,三皇子双手一负,却率先离开,且只留下一句:“我便当五妹妹答应了,如此,才能心安。”

旖景怔在当场,心里满腹忧虑——

抉择?她眼下可还真有抉择的余地?圣上今日一番用意,用心可谓良苦,难道不是暗示已有侧重,便是让她抉择,无非就是表面文章而已。

假若所料不差,稍候,便是天子诏见了。

如此也好,是让她抉择,至少不教虞沨为难。

她的出路只有一条,何需再慎重考虑?

旖景轻轻一笑,眼角却被涩痛涨满。

詹公公恭身前来:“郡主,请随老奴面圣。”

当下得雕阁,却是去当日三皇子养伤之暖阁,空无一人,不见天子龙颜。

旖景自是不问,垂眸静候而已。

她却不知,当她才进暖阁,虞沨正被朱衣内侍引领,到了一处花厅。

第九十九章 别出心裁,掌管茶楼第两百三十五章 金蝉脱壳,反击螳螂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之劫数,终究难参第六百八十四章 忽生变故,传言四起第四百五十一章 二娘悔悟,商议家事第五百章 恩封确实,将有险关第两百九十七章 咄咄逼人,实为试探第两百七十三章 对薄公堂,收网之时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峙双方,狡言不断第三十六章 烟花坊里,疏梅楼外第六十六章 花簪风波,荷包传情第四百四十八章 小别重逢,情意绵绵第五百四十六章 陈谋滥计,并不稀见第五百七十三章 蛇蝎相比,也有不及第三百六十三章 郑村死者,陇西归人第三百八十二章 闹市刺杀,孤阁缠绵第五百一十四章 风波未起,责罚难免第六百七十六章 卫冉“入仕”,子若为奴第四百八十四章 折辱不成,子若受冷第七百零八章 决断不易,步步相逼第四章 梦时梦醒,愧疚如山第一百四十一章 原来惊喜,恭贺芳辰第五十五章 将军护女,痛责莽子第七百六十二章 苏公出征,大君来使第六百九十九章 子若被夸,实非善事第两百六十六章 各自出子,正式开局第两百一十一章 多方携手,关健一子第二十章 忽得启发,设计识人第两百八十二章 筹资赈灾,悍妇下场第六百一十七章 旖景含怒,吉玉受辱第四十二章 巴掌甜枣,俱都给之第三百七十九章 敲山震虎,杜绝阴谋第三百一十二章 兵祸消弥,风平浪静第六百八十四章 忽生变故,传言四起第一百二十三章 携手合作,并肩共进第一百二十四章 计谋双方,各自手段第两百三十九章 东宫有喜,圣上赐恩第七百四十一章 “反旗”高举,开诚布公第五百一十二章 恭顺示好,化险为夷第六百三十一章 旁观者清,精明国相第一百七十一章 多年怨恨,一朝暴发第一百零九章 远道归人,骨*圆第九十章 正面交锋,胜负难料第四百四十七章 表妹“企图”,原因仰慕第三十六章 烟花坊里,疏梅楼外第五百五十三章 高中之后,并非添花第一百零一章 疏漠不再,关切依然第五百七十二章 恩怨勾消,清算开始第一百五十七章 诸美比才,结交新友第五百五十六章 大变之前,引燃后院第七百四十九章 生死相随,永不分离第三百七十五章 风向直转,将有良妾第七百一十九章 大厦将倾,厚聘富嫁第六百六十三章 又再中计,连连告负第一百九十二章 忙时习务,闲来踏歌第一百零七章 失而复得,完壁归赵第四百一十三章 又遇重创,柳暗花明第两百四十章 阑珊之处,曾住何人第七十八章 左右为难,便失姻缘第三百零七章 悚然而惊,却成交心第两百零二章 御史还朝,两相斗法第七百四十二章 关键在于,谁将上位第三百七十九章 敲山震虎,杜绝阴谋第六百四十章 甘心臣服,不怀妒恨第四百六十四章 搬得靠山,杀回王府第两百零七章 贵女之间,泾渭不明第四百九十七章 脱离掌控,怎生收场第六百五十章 再潜西梁,关键一步第三百五十章 为君之故,怨痛满怀第二十七章 姨娘教子,嬷嬷教孙第五百五十七章 远庆九年,悄然而至第两百二十七章 六娘之疑,险揭真相第五百一十三章 各有谋划,歪打正着第两百二十六章 张氏归来,促成姻缘第七百四十二章 关键在于,谁将上位第四百四十二章 有情无情,不弃当弃第四百零五章 百变皇子,何为真心第六百零六章 发现尸身,却令毁容第五百一十七章 天子提点,“新贵”诞生第七百六十八章 穷途末路,拼死一搏第五百八十一章 掀发杀戮,舅母问责第五百九十七章 此生有你,便已无憾第六百七十八章 先得主动,慈安生疑第四百八十一章 蠢人无敌,可惜安瑾第六百七十九章 皇后发威,王妃驳回第三百七十八章 至亲至疏,一对夫妻第八十八章 一见倾心,是否冤孽第四十九章 温言安慰,巧救腊梅第一百零一章 疏漠不再,关切依然第七百五十一章 卫冉归来,当堂争执第五百八十八章 摁捺不住,毒计酿成第六百七十五章 一桩姻缘,几环圈套第二十六章 赐名之喜,责罚之恨第两百四十六章 疑似“呷醋”,劫后重逢第两百一十四章 言说旧事,渐明祸因第六百一十章 真失忆了,怎生是好第三十九章 各怀心思,小聚芳辰第两百一十三章 迷雾揭开,惊闻真相第三百四十九章 意外收获,知情之人第九十四章 月下阴谋,如何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