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婵脸色煞白,身子晃了两晃,连方郑氏都变了脸,质问道:“琰儿,你既知如此,为何不早说?为何不制止他?”
这句话问得依晴都想冒火,真想帮着郑景琰回一句:查了才知道的,真以为你侄儿是神棍能掐会算出来?你家女婿又不是三岁小儿,嫖娼养情妇在这个社会也不犯法,谁管得着?你女儿、龚子杰的父母兄弟都不管,表哥凭什么制止?
郑景琰却是面无表情,不温不火淡然答道:“我昨晚才回到侯府,也是刚知道!先头他们只查探了他进赌坊的劣迹,后来才知他有这么个外室。还有一桩,提醒宝婵表妹:最近龚子杰会遇到血光之灾,这是不可避免的,你心里有个数就好!”
方宝婵已说不出话来,方郑氏一手扶着女儿,急问道:“又为了何事?”
“龚子杰色胆包天,他前天沾惹了翡翠街一名独居女子,与那女子共度两日两夜!知道这女子是谁么?康郡王的侍妾!想是在郡王妃面前犯错被逐出门,康郡王的女人,能全须全尾走出王府,岂是简单寻常的?康郡王既然舍不得她死,又如何肯让人染指?龚子杰,闯大祸了!龚家人将他分出去是对的,免得祸及全家!”
方宝婵直接晕了过去,被方郑氏一阵摇晃又回过神来,郑老太太忙喊春暖等人进来帮着扶住,方宝婵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跪到郑景琰面前,双手扯住他的长袍下摆,哭得梨花带雨:
“表哥救我!救救子杰!”
方郑氏也含泪求道:“琰儿,看在姑母面上,救他一命吧!你表妹年纪轻轻,可莫成了寡妇!”
郑景琰将自己的衣袍从方宝婵手中拉出来,说道:“康郡王与齐王交厚,齐王向来看我不顺,我在康郡王面前说话,毫无用处!即便如此,我仍是为表妹尽力了——方才去见康郡王的人回来禀报:可以留龚子杰一条命,但一顿毒打,免不了!”
方宝婵哭道:“既是能留下一命,为何就不能免了那顿打?”
郑景琰无语,郑夫人皱起眉,说道:“宝婵,你表哥的本事,也就到此处了
!康郡王的侍妾……康郡王他岂能一点儿不计较?”
一直不作声的郑兰缇插进来一句:“身为郡王,无端让人戴了绿帽子,肯放龚子杰活命,也不知我哥哥用了多大力气呢!这一顿打是不要想能省下了,除非我哥哥把荣平侯府一半割送给康郡王!”
郑老太太紧抿的嘴唇动了动,发话了,语气冷淡:“来人,送大姑太太和表姑奶奶下去歇息!明日表姑奶奶回去,备份厚仪送她,不必再来见我!”
方郑氏流着泪,抬头看向老太太:“母亲……”
“你不用多说了,下去吧!”
方郑氏母女哭哭啼啼离开,万氏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便起身告辞,郑老太太道:“你是我娘家人,这事也不用避着你,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万氏忙道:“姑母快别这样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也帮不上她,只好听听,却是万不可乱讲乱传的!不过,龚家这事儿原不该拿到外祖家来说的,实在是,那位龚姑爷太不像话,白白误了宝婵这孩子!”
“可不正是这样!偏偏当初这门亲事还是宝婵自己喜欢愿意的,所以我才心烦!”
“……”
让仆妇领了万氏去待客的院落歇息,郑老太太将郑兰缇、王文慧和冯月娇也打发走,郑兰缇和冯月娇不想走这么早,两人各怀心事,都想在安和堂呆久点,郑兰缇祈求地看着郑夫人,希望母亲留下自己,郑夫人却正自郁闷,根本顾不上她,郑老太太又没个好脸色,十分无奈之下,郑兰缇只得和冯月娇走了出去。
闲人、外人尽数散去,厅堂只留下郑家四个真正的主子,仆妇丫头早已被林嬷嬷遣退,在门外廊下站着,唤了才能进来。
郑老太太拉过孙子,让他和依晴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边,问道:“我若是早早得知龚子杰之事,便不让你管!胳膊肘儿拗不过大腿,齐王府和康郡王府或许动不了秦王府,但若想整治整治荣平侯府,也很容易!若是为一个浪荡子反害得我好好的孙儿有什么闪失,教我找谁去?”
郑景琰略略探头去看了依晴一眼,微笑道:“祖母放心,孙儿知道分寸,不该做的事,便不会做
!齐王和秦王对峙,他们也知道龚子杰是我的表妹夫,便拿他来要挟我,逼我让秦王在某件事上退步,我自然不会答应,让他们尽管处置龚子杰,他自作孽,生或死都与我无关!”
郑老太太点头:“正该如此!”
郑夫人问道:“儿啊,那你为何又改变主意,拿什么换下子杰的命?”
郑景琰道:“他们都是嗜血之人,想杀人还不容易?龚子杰被我说得那么不值钱,康郡王觉得杀了也没意思,反污了手,便把他的命半送半卖,我也不想让宝婵表妹年轻轻守寡,就与康郡王讨价还价,最后将珍藏了十年的一套孤本给他了!”
郑夫人:“……”
龚子杰的命,就值一套孤本。
依晴却觉得挺贵,如果那套孤本价值一万两银子呢?拿去换龚子杰个渣得掉渣的渣男,真是浪费!
郑老太太问:“他们留着龚子杰,直到今天都没动他,便是想等你回来?”
郑景琰点头:“可叹龚子杰直到今天还不知他惹下什么事了,一会儿宝婵必是让人去告知他,他若躲在侯府不敢出去,指不定康郡王府还要上门来拿人呢!兰缇说得对,这顿打,龚子杰是跑不掉的,我也曾说愿意再多加筹码,但康郡王不应!事实上,他若十分的较真,龚子杰必活不了命!康郡王虽是齐王的人,事态未明,他偶尔也不介意做个墙头草,变相地卖我个面子!若是连这一顿打都免了,齐王跟前他交待不过去!”
郑老太太面色深沉如不见底的湖水,对依晴说道:“你去,叫林嬷嬷进来!”
依晴忙走出门口唤了林嬷嬷进来,郑老太太吩咐道:“叫上个婆子,另外拿锁头立马儿过去锁住二门、角门、后门!内宅之人,谁都不许出去!再有,把大姑太太给我请回来,我有话说!”
林嬷嬷应声下去,郑景琰好笑地看着郑老太太:“祖母,这又何必?”
郑老太太沉着脸道:“龚家四子狂妄不自重,便该受处惩!我荣平侯府保得他一时,可保不得他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