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边,吴用看见代表着危险的烟火升起,当即和收留他的牧民告别,在伊戈尔的人搜索之前,将消息传给了下一个等待的人。如此传递多遭,总有一个消息会传回去的。
果然,在第二天的时候,陈笒便见到了前来求助的丘林氏部落的人。崇明知道丘林氏已然暴露,通知人备战的同时着公孙瓒将丘林氏的人安排下去。而不出一日,丘林氏背叛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草原,同时伊戈尔将丘林氏的背叛归罪于汉邦人的蛊惑。毕竟丘林氏部落里有汉邦客卿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匈奴人这么愤怒的原因之一便是丘林氏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关键,若是他们在进攻前夕将情报传出,后果简直不能想象。
“燕王好算计,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叛徒了。”公孙瓒拿着酒壶进门,倒是破例头一次了。陈笒正在书房和宇文昌点算着安排,见到公孙瓒这般清闲倒是有些好笑“怎的,军师不在元帅府和参谋将军们商议着备战,怎么还又功夫到我这边来?”
放下毛笔,陈笒将写好的安排交给宇文昌,伸手示意公孙瓒坐下。身边的小兵上茶,茶水清香,杯底旋转的青叶仿若舞蹈一般。
“诶哟,竟然还有新鲜的龙井。燕王好生会享受啊。”公孙瓒装腔作势,陈笒拿起盖碗,“这是从京城送来的。”
送,这个字让公孙瓒胡子一抖,京城离这里少说半月路程,再者,燕王在这里和京城依然有来往,也就是说,除了燕王回去的那一次,他和京城中的人依旧有联系,嘶!难道一开始对燕王的估算有误?
看见公孙瓒捕捉到了深意,陈笒饮茶,此时的公孙瓒就不是他能算计到的了。但是怎么样,也不会影响他的计划了,因为两边的备战早就已经开始,只等三天后,大军压境。
公孙瓒看看天色,“燕王,大战将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这盘棋上,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军师也看出这是一盘棋?”陈笒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从我到了边关,除了回京那一次,便没有再隐瞒过元帅和军师啊。”
“你敢说,你没有促成这场仗?”公孙瓒眼睛瞪圆,眉毛自然往上,倒是显出了几分庙宇里面四大天王的气势。
“我怎么可能促成,那伊戈尔的联盟,我便是怎么也不能想到的头一件,丘林氏暴露,是如何暴露的这是第二件,我还纳闷呢。”陈笒头一句尾一句,一副无奈的样子。公孙瓒捻着胡子,“燕王可是不见南墙不回头?”
“本王不想看见南墙,要是看见了南墙,只怕这北大营,就已经一片腥膻之气了。”言下之意,他见到南墙之时,北大营已经破了。公孙瓒闻言心中不松反紧,“燕王,你我对对方的心思都明,你欲求大位,我疑你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大战将至,你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我就算再有什么谋略也不能影响你的大计不是吗,王爷!”
公孙瓒说道最后,已然愤而起身,目光之中流露出的谴责和愤怒已经快要将公孙瓒整个人点燃。陈笒知道火候已经到了,放下茶杯,“公孙先生,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你是燕王,是怀化将军。”公孙瓒不愿听陈笒的游说,在边关这几个月他已经明白了太多燕王的游说本事。现在,距离匈奴大举压境不过几天,燕王竟然还没有放弃他那一番游说的言辞。
“我还是汉邦人。”陈笒压住公孙瓒,“我首先是个汉邦人,而后是陈煜之子,而后才是将军,王爷。”
“难道突厥的左国相不是汉邦人?难道那个叫吴用的客卿不是汉邦人?”公孙瓒此时怒上心头,失去了平时的理智,其实,公孙瓒要是不对陈笒的才能欣赏,不对陈笒抱有希望,他也不会钻这个牛角尖。
“军师此话一出,倒是让我无话可说了。”陈笒整理了一下袖口,“军师疑我,无非是我的情报来源。还有就是我是否趁着伊戈尔联盟之际,暗中推动战事。”
“哼,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公孙瓒依旧站着,他已经不耐坐下慢慢谈那一套了。陈笒依旧微笑,淡淡开口,“我在起义前,只为了活命,现在站的高了,自然心思就多了,我对大位并非没有念想,但是我安身立命尚且要费上数年功夫,这大位对现在的我来说,就算是得到了,也守不住不是?”
“贪功冒进就不是善谋者的路。”公孙瓒下意识的将心中的话说出来,自知失言,看见燕王的表情更是知道自己中计,甩袖出门。
“多谢军师的看重,陈笒定不负厚望。”陈笒的声音传出老远,走到门口的公孙瓒停住,叹气。快步走出门口,陈笒说的对,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和参谋们制定一下策略。
大军压境,不过两日功夫,陈笒看着关外黑压压的大军,扭头看看陈诚“我到觉得这伊戈尔有些着急了。”
陈诚扭头,“说得好像你不着急一样,前前后后扥了他一个来月,我觉得他够有耐心了。”闻言,陈笒点点头,“确实。”
一边的崇光看着低语的两人,虽然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但是从表情中也能看出两人的笃定,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让他们见识一下匈奴的战场也好,省的以后他走了,当今走了,这帮年轻人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强。
如果公孙瓒此时知道崇明的想法,八成会气死吧。
“元帅,匈奴已经距大营五十里了。”通讯兵前来报告,崇明看着眼前尚算平静的草原,挥手“点火。”
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火把投入深冬已经干透了的草丛。干烈的北风不能扑灭火势,而热浪和寒风相对,卷起了旋风般的火苗冲天而起。远远地,伊戈尔的大军就看见了北大营的火势,勒住座下的战马,区区不到二十里的路了,却被眼前的大火给拦了去路。
“该死的汉邦人,他们想干什么!”放火烧草原是匈奴人的大忌,只有长生天怪罪的时候才会降下天火。热浪扑打在脸上,伊戈尔看着燎原之势,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刚才经过的一条大概一丈宽的土地,那里没有草。本来以为是哪个牧民清出来的道路,现在想来,是汉邦人早有防备。
“汉邦人想要让咱们后退。”伊戈尔作为主将,向左右吩咐“咱们偏要冲过去!”
“元帅不可啊!”
“此时后退,乱我军心!”伊戈尔一句话将所有的反对意见压下,大军纹丝不动,眼瞅着火势渐大,当火苗快要蹿到顶峰的时候,伊戈尔下令全军出发,火焰最高的时候,地上着火的地方是最小的,因为这时候风最劲,卷着火焰上升,而这一阵过了之后,风力被火焰的温度中和,就没有这么大的力度了。
伊戈尔打马快速前进,座下的军马面对火焰没有丝毫恐惧。快速冲过,身后的将士也快速跟上,受到火焰灼烧的仅有一两千人,因为这些人过去后,便将蒸腾的火龙踩踏出了一个断带。伊戈尔知道后面的人行动迅速,过了火带之后并不停止,马蹄踏上刚刚灼烧过的土地,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和黑色的灰烬。
烧焦后带着烟灰的空气并不能让马匹感到舒适,加上前面刚刚挂上的护甲和地上余温犹在的灼烧让军马不安。伊戈尔眼中闪着怒火,他本意并没有要在这场战役中将汉邦的北大营拿下,他是想要在联盟中削减对手的实力方便他日后的统治,但是现在,他如果不将这里面的人一个个抓出来祭奠长生天,他誓不为人!
冲过来的匈奴兵没有一丝停顿,对着毫无动静的北大营关口前进,当脚下的土地终于恢复冰凉,伊戈尔带着人也到了近前。
看着关下的大军,还有他们背后渐渐熄灭的火势,崇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陈笒,公孙瓒则面露疑虑。但是眼前的情景容不得他们细想,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一张张披着铁刺的绳网放下,披挂在城墙上,北关依旧一个人也没有露出来。
陈笒在城墙上向下望,嘴角勾起“伊戈尔确实不凡。他看出咱们是想让他们全军回返,偏偏一鼓作气直接冲了过来。”
“看来还是情报得当,钟悌他们弄得不错。”陈诚打趣陈笒。
“一会儿你先冲。”陈笒默默开口,一句话把陈诚弄得跳脚“不是说好了是宇文冲锋吗!”如果一切按照计划来,先冲锋的那场不过是虚晃一枪,可以说是最无聊的一场。
“我看你太闲。”陈笒整理甲胄,之前的计划确实是让宇文昌先冲锋,但是眼下伊戈尔明显被激怒,比起计划中要提前。走下城楼,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宇文昌,“计划提前。”
宇文昌一愣,随即侧身转到下手位置,临阵换将本是大忌,但是他们手下带出去的都是忠信候的亲兵,对于这种战役已经驾轻就熟,何况崇明他的兵马不过两刻就会从侧面出现。城门上,崇明看着请命的陈诚,轰隆隆的撞击声和不断向上的匈奴兵已经迫在眉睫。公孙瓒拔出守卫的佩刀,不顾对方的身份指着陈诚。“你们,究竟有什么计划,还不肯说吗!”
“呼伦湖。”陈诚三个字一出,崇明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此次结束,你们就算是安全回来,我也要和老忠信候告罪。”
公孙瓒则是被这两人的大胆给弄得一时间难以反应。城门打开,正在进攻的匈奴顺着冲势进入,被早早等待的弓射手当成了练箭的靶子,而尸体则被厚重的盾牌一路推顶着出门,四百精兵如同一个大型的铁甲战车,盾牌间不断射出的袖箭和突起的长矛好像杀人机器一般收割着攻向城门的匈奴人。
“那些袖箭不是一次性的。”看着眼前城门前那熟悉的暗器,接连不断的收割着自己手下的生命,吃过一次亏的托雷愤而出声,甚至不是用来攻击马匹的。托雷吃过一次亏,又看见他们临时防护马匹的法子没有起到作用,心中不免焦急。
伊戈尔则示意他稍安勿躁,“那护甲的图纸我看过,他们一定有别的武器,防护上必然有用。”伊戈尔的心思,放在了那个在城门处收割着生命的铁甲上。“用圆木撞开那个铁甲!”命令下达,之前撞击城门的圆木对着由盾牌做成的铁甲攻击。铁甲毕竟不是一体,很快被圆木撞散。散开的同时,城门内外的人都看见了铁甲中飞出了一个人,身法极快。
“把他打下来!”阵前的人也看见了这个身穿着将军盔甲的人,以为是军中主将。但是转眼之间,崇明的大军从两翼出现,那个身影混入大军,不见踪迹。陈笒带着兵士向前,圆木被乌鞘从中破开裂成两半。城门内的六百人也整装随着进攻,一千人,混入大军中并不显眼,前提是忽略他们周围那一片片倒下的尸体。
公孙瓒在城楼上,崇明已经在不断地下令旗手打旗语,下面的人在变化着阵型,冲到城门前的匈奴兵就像是一块结实的寒冰,被冰凿和齿轮一点点的碾碎。
“燕王,你会在什么地方?”公孙瓒眼睛盯着下面的战局,寻找着陈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