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不待幕僚继续,太子妃就上前,“太子,孙先生所言可行。若想皇上将旨意下达,燕王必须有子嗣。而眼下,再等燕王的下一个孩子已经是不可能,便是他回来之后立即传出喜讯,也要十月之后,谁能知道这十个月里燕王是不是能重得父皇的欢心。而且,若是殿下的孩子,殿下何愁日后那孩子不为他亲生父王着想?”

太子停步,太子妃给孙思道使了个眼色,孙思道上前“殿下,太子妃所言正是属下所想,先不说当下的情况,就说日后,退一万步讲,燕王的继子,就算是入了宗族,这宗族归属,还不是皇上说了算的。”孙思道意有所指,太子点点头,随后在院子中的孩子身上扫了一遍。

被他看见的庶子纷纷瑟缩,侍妾的孩子太小,心智未定,嫡子倒是年长但是不可能用嫡子来做。目光所及,陈乾看见了一直沉默的陈铮,这两年,虽然暗卫不再上报陈铮的异状,但是当年那一次,就足以让他有所怀疑,这孩子心思稳定,心比天高,他必然知道利弊。何况铮儿是唯一一个和老四有接触的孩子。“铮儿,你过来。”

陈铮双手侧垂,双手握拳,牙关轻轻打颤,仿若是害怕,但是他其实难掩激动,这是他两年来最关键的一步。

一边被太子妃扶起来的陈景看见陈铮的状态,刚要说话就被母亲将嘴捂住。他刚刚跪了半日,身子虚弱,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眼中流泪,拼命摇头。

“父王。”陈铮声音轻微,远不似平日里回答功课时的底气十足。偏偏是这般状态,更让太子满意。太子蹲下来,和陈铮平视“父王对铮儿寄予厚望,铮儿可能为父王分忧?”

“铮儿愿意为父王分忧,但是铮儿不愿做他人的儿子。”陈铮眼中含泪,婉然一个九岁的幼童,有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九岁的孩子,就让火鹤蛇跑到了他们玩耍的后山上。

“那是你王叔,而且,”太子凑到陈铮耳边“你王叔手握军权,你不是喜欢看兵书棋谱吗?你王叔善棋。”透露出自己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意思,陈乾满意的看到陈铮眼中的喜悦和激动。“只是暂时,你要记住,你还是父王的儿子,懂吗?”

陈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后面的陈景看见陈铮点头,无力的摊到在地上。口中呜咽,却也已经无计可施。

捏捏陈铮的脸蛋,说起来这孩子长得还算是像他们陈家人,和陈笒也有几分相像。“爱妃,这两日给铮儿做些时令的衣物,做的大一些,用料上不用省,老四一向没什么产业,到了那边,少不得衣食上要短上一些。”

“是。”太子妃盈盈,心中冷笑,太子未免小觑那燕王了,这孩子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妾会进宫和静母妃,母后,商量一二。”太子点头“你去吧,记得让静妃小心。”

“燕王上路了吗?”太子转头问孙思道,孙思道想了想“想来已经在路上了吧。”

皇宫,陈煜看着突厥上来的国书,看看一边的尚书令卢奇,“你说,这是天意?”卢奇拱手,“是不是天意臣不知,但这突厥公主对王爷倒是真心实意。在王爷不知生死的时候,就敢下国书来求亲。”

“只是这突厥公主,为什么要嫁诚王?而非燕王?”陈煜也不明所以,看国书上的意思,这突厥公主和诚王竟是神交已久!这个孩子竟然瞒着他和突厥公主交往!

“皇上,可否听臣一言?”卢奇微笑“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横竖现在汉邦和突厥有着十五年的互不侵犯约定,有这十五年,不愁诚王不能将这突厥公主收为己用。”

陈煜心知此事可行,而且是大善,只是对于儿子的隐瞒感到不快罢了,随即顺势而下,准了突厥来访。而圣旨刚让周成吉拟好,陈煜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压在匣子内的圣旨,上面还差了点东西。让周成吉将圣旨拿来,陈煜提笔,在上面写下‘淮南王世子顾云悰。’

偷窥见圣旨上写下的东西,周成吉心中大骇,这,这是要逼反燕王吗?陈煜看见边上内侍的反应,嘴角冷笑“如果狼崽子喂不饱,不如提前驯化来的方便。”周成吉不知道这话是什么含义,只在一边应和。卢奇看得出君王的心思,心中有了谋划“皇上,今届的春闱,士子们人才涌现,加之三年前恩科选上来的新官已经历练有成,皇上是不是该做些打算了?”

说到这个,陈煜就面带喜色,新一代的仕林,可以说就是他新朝的奠基之臣,前朝的那些旧臣也可以一个一个慢慢退下去了。“这个朕已经有了安排,只等六部将空缺统计上来,就各做分配。”

“皇上高瞻远瞩。”卢奇行礼奉承一番便告退,殿内,陈煜盘算着等朝堂稳定之后,他要看着旧朝的那些残余一点点的消失。

傍晚,太子的密折呈现到陈煜案上,大殿内半响无声,直过了两刻,才响起一声叹息“准了”。

第二天,陈笒看着已经咬合的伤口,“鬼医,你这药粉可会配?”化肿疗伤,确有奇效啊。钟悌咂咂嘴,“属下就是苗人,蜀地的药,对我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陈笒摇摇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絮叨了。果真是被司空带坏了。”

“嘿嘿,王爷要是看见沈侍卫,才知道什么叫被司空带坏了。”钟悌话语间意有所指,但是陈笒此时的心绪没在这上面。“不说这些,崇元帅的密折现在正在路上,咱们今日便出发,和密折前后进京,是最好的时机。”

“是,属下去给王爷准备马车。”钟悌汗毛倒竖,抬头看看陈笒“王爷伤口刚刚咬合,万不能骑马啊。”

床边卧着的赤霜低吠一声,倒像是对钟悌的说法嗤之以鼻。陈笒听见这声,也忍俊不禁,拍拍赤霜的脑袋“黑桑不比寻常马匹,不然我这一路下来早就被颠死了。”钟悌知道自己多虑了,点头应诺。然后看看这个赤霜,“王爷收的这个将犬,都快成精了,竟然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

“赤霜混迹狼群,却和人打交道最多,这点聪明劲都没有,如何存活。”说罢,陈笒起身下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一阵紧绷,“准备准备吧,我去和崇元帅请辞。”

元帅府,黑桑缓步前行,到了元帅府门口的时候前膝弯曲,身子平稳的卧下,出来迎接的公孙瓒看见,捻须而笑“燕王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来你座下神骏都善于应对了。”陈笒下马,拍拍黑桑的颈侧,让它自行去散步。“公孙先生此言,到让我无地自容了。”

“将军是来向元帅请辞的?”公孙瓒拦住陈笒,“将军可愿听我一言?”

陈笒停下,“军师既然唤我将军,自然要听军师的。”公孙瓒为人清正,纵有心机也是恩怨分明,之前对自己有疑,待自己证实清白之后,倒是让他心生愧疚,倒也是个意外之喜。

“将军若是请辞,元帅必然不允,王爷向崇元帅请辞,也是不会答允,王爷可想到了?”公孙瓒看着眼前的燕王“若是陈笒向崇伯父请辞,方才可行。”

陈笒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公孙瓒的含义,既然他在北大营表现的没有一刻隐瞒,那他也就应该继续真实下去为好,现下用什么筹谋,也抵不上一颗心,尤其是对崇明这样至真至诚的人。“多谢先生指点,明德受教!”说罢一躬到地,公孙瓒连忙拽住他,“王爷就要上路,这伤可一定要好好注意。咱们来日方长。”

“谢过军师。”陈笒迈步进府,公孙瓒点点头,转身离开。

不过半个时辰,陈笒拿着崇明的令牌出来,黑桑踏着碎步跟上,回到将军府,看着收拾妥当的钟悌,“你们不是和我一起上路,晚上两个时辰左右。”

屋里宇文昌和齐思明同样纳闷,这是什么意思?“我当先出发,你们和明瑞等崇明元帅,我估摸着,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崇元帅就会让你们拔营。”

“王爷,要是崇元帅没有动静。”宇文昌觉得此举不妥,虽然王爷对人心的把握鲜有差错但是今时不比往日王爷身上带着伤呢。

“放心,就算崇元帅没动静,诚王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一边的齐思明看的倒是透彻,虽然不知道主子这么做的含义,但是这番安排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那就这么定下来,你们吩咐下去,等诚王一起上路。”说罢,陈笒捂住伤口的位置,刚才一阵走动已经让伤口有些牵动。毕竟才刚刚消肿的位置,肌肉有些酸麻无力。

大军留在呼伦湖驻守,再加上这两万五千人本就是给北大营填充的兵力,故而皇上的圣旨中申斥的只有燕王,而让归京的,则是燕王诚王以及随行副将宇文昌,魏驰厚。

一路缓行是不可能的,五天后,陈笒的伤口已经不会被轻易震开,众人便开始打马狂奔,期间,宇文昌和魏驰厚的坐骑还曾有过一时脱力的时候,被跟在后面的赤霜一声酷似狼嚎的威胁吓得四蹄如飞。

当到达雁城的时候,钟悌收到了来自钟冥楼的消息,看过之后,钟悌就知道,这次,有好戏了。

“王爷,那孩子死了。”钟悌小声禀报,陈笒眼中带笑,一走将近两年,这小子下手还挺快。“配合着轩儿,按他的计划走。”

“嗯。”马蹄声再次响起,掩盖了刚才风一样的对话。

一行人到了城门的时候,陈笒看见周成吉拿着一套怀化将军的甲胄等在一边。勒住马匹,陈笒下马,周成吉捧着甲胄上前“老奴给王爷请安!”说完,带着甲胄行大礼,便是如此陈笒必然不能让他行全礼。上前搀住他,“这是作何?”

周成吉顺势起来,“王爷在边关的前因后果,皇上具已知晓,故而在宫中设下宴席为两位王爷庆功洗尘。”周成吉将手上的甲胄交给一边的小内侍,“皇上知道,王爷身上带伤不宜着甲胄赶路,特意命老奴在城门处候着,伺候王爷换上甲胄,进宫赴宴。”

一句话,将陈笒原本的拖甲请罪化为无形,而且,免了陈笒回到燕王府这一趟,周成吉言语间丝毫不提在太子府的陈轩已经死亡一事。

“如此,多谢父皇!”陈笒面露感激,冲着皇宫的方向遥遥一拜,任由一边的内侍给自己披上甲胄。

而城内,城门正对着的一间茶楼上,季伟胜和顾云悰正在一边品茗,也是在等着燕王一行。

“世子,你看,燕王回来了。”

顾云悰扭头,正看见几人骑马前行,不用季伟胜再指认,他便认出了哪个是燕王。听说燕王在草原上重伤险些丧命,如今的面色确实略显苍白,却和陈七更多了几分相似。

而燕王坐下的黑桑,还有给在后面的白犬,更是揭示了他的身份,顾云悰心绪纷杂,便是这人,让陈七豁出性命也要助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