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入夜,王府中的喜宴已经撤下,燕王府恢复一片肃静。府中人甚至连做戏都不用,因为就在今日早些时候,他们已经把太子和陆家送来的暗桩毁了身份印记和容貌扔到了太子府的鱼塘中。就算是除掉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察觉是谁家发觉的。

陈笒换下喜服,穿上便装,一边早有人将晚膳准备妥当,“这府中记着这些琐事的除了郑管家,也就是惠妃娘娘了吧?”顾云悰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一个玉质的酒盅,整桌的膳食,竟然都是清单寡味的,惠妃是有多不想让他们出点什么事?

听得出顾云悰语气中的调笑,陈笒从屏风后走出,“她的事你不用管,横竖也影响不了什么。”

“你那日暗示,司空元帅府上有淮南王的人,他们已经抓到了踪迹,并没有动手。”陈笒坐在另一边,看看桌上精美的素斋,嘴角冷笑。也不动筷只取了一杯酒慢饮“你是不是有些怀疑,司空家的儿子,死的蹊跷?”

“难道燕王就不觉得吗?”顾云悰将酒杯放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复又摇头“燕王能从我只言片语中得出结论,又何必我多言。”

“不,”陈笒下意识的否认,但是语落极轻,点点头“明日我让人将府中事务交给你,顺便,很快咱们要去一趟金陵。”

“金陵。”顾云悰轻轻咀嚼这两个字,随即反应过来“去金陵参加诗会,不能忘了取两把火画绫绢的扇子,顺便绕道陕川,那里的世风俗话质朴真实,若要游玩,少不得去一趟云州。当下的时节,从云州回来就要过年了。”

一点即通,陈笒点头,“准备一下,两日后咱们出发,快马加鞭,还能赶得上金陵的诗会。”季伟胜等人虽然已经提前一日离开,但是文人官队骑马行车的速度,比起单纯骑马要慢上许多,或许,还能在大会之前把事情办完。

第二天清晨,顾云悰看着郑管家送上来的府内账册,说是账册,里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这些年燕王在金陵做的调查,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燕王何故如此信任他?若不是那在济源庄埋着的人,燕王怎会轻易将信任交托。

府门口,陈笒看着送来的贺礼,让徐三娘一一登记造册,这些东西,以后只怕是惹祸的来源。门口传来车马声,陈笒觉得他听见了此刻他最怕见到的人的声音,看看两边,似乎一时没有可用之人啊。

思虑间,马车已经到了门前,纯妃从上面缓缓下来,表情厌弃。身后的侍女抱了两匹锦缎,脸上的表情和她家主子一样。

陈笒出门相迎,“儿臣见过纯母妃。”

“本宫昨日无暇,故而今日过来看看。”纯妃嘴上冒着酸气,她的明瑞大婚,次日晨起敬茶是要敬给皇后和皇上,却没有她这个母妃什么事。

“母妃操劳六弟大婚,想来甚是辛苦,还请府内休息。”陈笒一副文人腔调,然后侧身请纯妃进府。纯妃低声嗯了一声“本宫自然没有惠妃姐姐清闲。”迈步进府。身后的宫女随即跟上,陈笒轻笑,身后府门慢慢关上。

正厅内,陈笒脸上带着苦笑,看着眼前一脸怒意的纯妃。“你,你,跪下。”纯妃气的鼻眼都有些歪了。陈笒撩起袍子下跪“纯姨息怒,这一切都是措手不及啊。”

“措手不及?”纯妃撇嘴“那你说,昨天早上太子府中的事和你无关?”今早听见明瑞派来的人说燕王给了太子好一个反击,她就火上心头,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了。

“确实是措手不及,要是早有准备明瑞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陈笒微笑,他知道纯妃这是为了他在娶男妻这件事上大张旗鼓惹人怀疑的事。但是有些事不能总忍,便是让皇上猜到了他和顾云悰联手又如何,在皇上眼里,他们已经是夫夫,在朝臣眼中他已经是与大位无缘的人了。纯妃面色纷杂,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若是这孩子不被怀疑,只怕他父皇也看不见他。

“纯姨,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笒从地上起来将纯妃的茶杯续满。

“是皇后,还有新册封的静妃,我查不出她们说了什么,但是我从周公公那打听到,给你和顾云悰赐婚的圣旨是早就拟好了的。”纯妃缓声“便是如此也好,你也是时候回归朝堂了。”

“如今心急的是皇上和郑家,咱们还需要缓缓而行。”陈笒眼中闪过一丝趣味,静妃?“纯姨可知那静妃是什么来头?”

“这个我倒是不甚清楚,左不过是选秀上来的。听说以前的名字叫徐若兰,也不知如何改了名字叫徐静。”纯妃深居后宫,要是为她儿子打掩护就不能表现的对这些太过在意,故而她打探到的消息也不算很多。

“有个名字就好查了。说起来,这两年不在京中,我倒是添了不少弟妹啊。”那日朝会,陈笒看见了后宫嫔妃中多了两个带着幼子的身影。想来其中一个就是静妃吧。

“可不是,倚竹园的甄美人又怀孕了,这皇后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大度……”纯妃一时口快,陈笒眼底却已然布上阴霾好在转瞬之间已经恢复。

“孩子再多,该成年也已经成年,她自然不用再担心。”陈笒轻笑,“纯姨过来,也该让他见见,给您问个安。”纯妃哑然,却也知道陈笒的脾气,便点头应下。郑管家早便吩咐人去请顾云悰,或者说,请王君过来。

前院的动静顾云悰早已知晓,此刻他正握着茶杯看着浑身抽搐的凤梧,“真是可惜了,如此也没能让这茶香减淡一分。”凤梧杀不得,也不能杀了他,将茶水饮尽,掰开凤梧的下颚将药丸塞进去,“我父亲给了你什么好处?便是如此你也不说?”

凤梧不出声,待身体恢复后收拾好茶具出去,门外,郑管家的敲门声已响起。顾云悰对这燕王府人人都会一手已经习惯,比起文渊庄不时还会出现几个不会武艺的杂役来说,燕王府这些人可算得上是精英。

行至大殿,陈笒冲顾云悰点头示意,待看见主座上坐的是纯妃,顾云悰还是稍许有些惊讶的。随即行礼,“顾云悰,见过纯妃娘娘。”

纯妃看顾云悰行走如常,便知道陈笒所谓的见见是什么意思了,点头“如今你二人成婚,在外人面前你是燕王君,行事应当多小心一些,我知道你曾经是文渊庄的庄主,但此时文渊庄是当今忌讳莫深的地方,你们就算要动淮南王也不可急在一时。”

“纯妃娘娘放心,我若是没有这点耐性,只怕淮南王早就暴毙了。”顾云悰浅笑,当真是君子如玉。

陈笒知道顾云悰心中仇人不只是淮南王,还有当今,以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操纵这件事的自己。

“顾庄主用毒堪称一绝。”陈笒言罢,顾云悰歉然,“天外有人,云悰拙技,只可防身,若想制敌于千里还需要一个善于分析的头脑。”点明自己的作用,顾云悰侧立。纯妃明了,点头赞许。

郑管家神出鬼没的出现,“王爷,惠妃娘娘来了。”陈笒的脸色让顾云悰看在眼里,心中存了疑惑。

“怎么?”纯妃看看脸色不虞的陈笒,“你们娘俩还没谈开?”

“诸事繁杂,保命尚且堪堪而为,何来闲话的时间。”陈笒轻声,却并未离开。在一个府中,早晚是要碰到的,何况,这是他的府邸。

清楚当年惠妃的所为确实伤了这孩子,纯妃也不做多劝,“我想看看轩儿这孩子,明德,云悰,你们将他带来可好?”陈笒抿唇,转身离去。顾云悰向纯妃行礼,随即离开。

至于这陈轩到底会不会过来,已经不再重要。

回到后院,陈笒看着顾云悰,这个样子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啊,“可有什么想问的?”顾云悰摇头“和我无关的事,不必问。”

“你预备如何?”顾云悰突然的问话让陈笒诧异,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便已将事务看完了,当真是厉害。

“我在那周边有安插人手,等到时机合适,就可以动手。咱们这次去,是检查一下有什么地方会有纰漏,顺便,我早年间丢失的一个弟弟,应该也能找回来了。”陈笒嘴角勾起,当年那刘氏的孩子,让皇后派人窃了去,只怕早已没了命在,这时候只要出来一个和当年那个孩子特征一致,又清楚小时候那些事的人。只是传些消息进京,就已经足够让皇后乱了阵脚。

“我听闻早年间,皇后也丢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应该不是你的弟弟吧?”顾云悰轻笑,这郑后只怕是知道当今准备起事的时候,就做好了成功的准备了,不得不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却也给她的孩子留下了后患。

“自然不是。”陈笒摇摇头“那孩子丢失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至今,也没能查清当年那个孩子到底为什么突然消失。”

“莫不是皇后自己藏起来了?”顾云悰说完,自己也摇头暗叹不可能,要是皇后手中有两子,若是相争的话,岂非不美?

“却也并非不可能。”陈笒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若是皇后手中有两子,且不说这两子共存的危险翻倍,便是到了最后,难说没有同母相争的情况出现。

“但是可能性极小。”顾云悰细想了他这两年查过的有关于当今的资料,如果说有什么消息比他知道的还全,那便是顾启渊的书库。“当年金陵陈家,京城郑家,相距遥远,联手的可能性不大,皇后要是将孩子单独放到某地抚养,这孩子成长必然会和你们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若是如此说来,倒是我那几个童年伙伴嫌疑最大了。”陈笒轻笑,“若是说皇后将孩子送到京城动作未免过大,咱们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也许是疏忽了。”顾云悰从脑海中抽丝剥茧,却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相处和当年陈七与他讨论江湖上的秘/闻时异常相似。

顾云悰没有反应过来,陈笒倒是明了,将思绪移开,并不做声。

两日后,燕王府大门再次紧闭,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车内是顾云悰和陈轩,外面,陈笒骑着黑桑前进。“世子叔叔,父王为什么要去金陵?”

顾云悰想了想“你父王想带你去见见世面,顺便祭拜一下你们陈家的祖先。”

“难道不是为了躲开京中的是非,到金陵避一避吗?”陈轩挑眉,顾云悰摇头“你父王永远不会避开是非,也不会怕了什么。”

陈轩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再作声。

郑府,郑国忠点着桌面,“国公爷,要顾及着那孩子。”郑夫人试图劝阻,但是郑国忠一眼瞪过来“顾忌,那陈笒就是吃准了我们会顾忌才带着铮儿上路,何况,那孩子在宗室上已经是燕王的孩子了。”

皇宫,陈煜终于放下心来,他就知道,喂饱了的虎崽子就会不知天高地厚。果然,若是明德自此做个闲王,待到太子地位稳固,他再提拔他两下,便可磨了这孩子的心性。到时候天下必将一片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