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从京城到金陵是多远?起义军会告诉你,他们打了两年。文人墨客会说从桃树下出发,顺着琼州的细雨到达逐鹿之处而后趁着江陵白炼进入金陵正好可以看到采莲女戏水捕鱼。前往京城的八百里加急也只需二十日的功夫。

至于从出了京城就开始骑马前进的陈笒一行,当陈轩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陈笒下意识的回复,“大约半月的功夫吧。”顾云悰诧异,“金陵到京城走水路还需二十五日,骑马更是少说一月,你这半月是怎么得来的?”

陈笒回想了一下,嘴角浅笑“往年来往,都是轻身前进,日以继夜,赶路的时候什么都是快的。”

“如今你可是清闲了。”顾云悰点点头,他们现在到金陵,正当金秋。等到从金陵回京,也到了年下,这时候正是各地官员考评的时候。

“是清闲。”陈笒所说的清闲是指得顾云悰相助,而不是顾云悰所指的清闲。一边的山坡上传来犬吠,陈轩从他的小马驹子上跃起,尚不熟练的轻身功夫在山坡上展开,回来的时候,带着赤霜咬下来的一条手臂。

“人呢?”陈笒将手臂丢到另一边的悬崖。陈轩笑笑“有世子叔叔的药粉,死的很干净。”

“轩儿小小年纪,心性可嘉。”顾云悰轻笑,将另一包药粉扔给陈轩“下次不用将手臂带回来,直接将药粉洒在身上。”

陈笒拍拍黑桑,“这是出京后的第一批,以后会越来越多。”说话间到不像是担心,只是些许的无趣,这些人竟然能被赤霜找到,证明不是正主派来的,只怕是哪家的狗腿子想要邀功,不自量力。

“这些人就算不堪一击,也总是消耗咱们的。”顾云悰坐下是一匹棕马,甚是温顺,耐力也好。“不过我看这赤霜倒是挺乐在其中。”

“赤霜在草原统领狼群,此番跟了我,这还是头一次放开了撒野。”三人说话,但是行进都不慢,还未入夜便到了前面的一个小镇。

寻得一家客栈,陈笒将马匹交给黑桑,并不让小二接手。“可有什么想吃的?”

“寻常茶饭,出门在外没什么要求。”顾云悰晃晃手腕,这已经成了他的小动作了。陈笒挑眉,顾云悰以前可是挑剔的很来着。

“小二,三间上房,另外备些吃食和浴桶送到房里。”陈笒从荷包里拿出碎银,目光瞥见了账台下面的印记,暗自感叹,想不到这涿州的一家小小客栈,和江湖上的人也有联系。将袖箭掩掩拿好钥匙上楼。

入夜,凤梧突兀的出现,顾云悰轻笑“你还真是一天不受点罪就难受。”他却是没想到凤梧的功夫隐藏的这么好,还是说这一路上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公子切莫忘了,要是蛊虫发作,痛苦的是您自己。”凤梧收拾好茶具,这套以前顾云悰专门让人给他打造的茶具可以装在行马的褡裢中。“什么时候公子不愿意饮茶了,凤梧给您换了酒水来。”

“你就这么自信这茶中的东西不会被我分辨出来?”摩擦着刚刚沾上茶水的手指,和普通的茶水并无分别,矿石一项是早便被排除在外的,但这茶中究竟是什么?

“公子的毒术虽精,但是那蛊虫却是几百年间只有朝廷才能保有的。”说完,凤梧嘴角流下鲜血,但是他面色不变,转身离去。

“都是些疯子。”顾云悰说完轻笑,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

次日清晨,陈笒面色凝重,昨天传来的消息,京中已经有人对宇文他们动手了。看来自己的动作还是要快些。

“父亲,昨天有人来轩儿的房间,放了迷烟,检查了我的左臂。”陈轩坐在马上,若非那人只是检查,并没有杀人,只怕昨晚他就要用毒了。

“无碍。”陈笒盘算着下一站的时候和钟悌他们联系一下,是不是谁家又丢了个年岁相当的孩子。“咱们的脚程要加快了,昨天有消息传来,京中有人参奏宇文昌。”

“嗯。”顾云悰沉思“参奏只是试探,宇文昌毕竟是你的副将,虽然现在你不在军中,但是手下的副将把持着他们想插人也插不进去。”

陈笒觉得颇为好笑“他们要是真的有本事把我的人参下去也就罢了,要是没那个本事,难道我要把人挪开给他们腾地方,他们才能将人放进去不成。”

“便是此理。”顾云悰想了想“要是腾挪的恰当,人走,势不灭,他们就算是把人放上去了也没用,那就会变成一步废棋。”

“你说的是江湖上的手段,这军中要是将领更换,就算是再没势力的人也会带着一批亲兵,”说了一半,陈笒反应过来,“可行,便是让他们带着人过去也只是送羊入虎口,到时候只要假意离间,不仅能让他们成为废棋,还能堵死这条路。”

“徐徐图之。”顾云悰心中惊叹,他只是想到将领的更替可以缓和一下那些人的神经,只要稍稍放松,他们就会有可趁之机,但是没想到燕王的想法便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们抓住对方的脚踝。“只要在你回京前弄好就行。”

“便是我回京后也无碍。”陈笒心念转动,“我回京后便更方便行事,若我这个做主将的不为副将说话才是不恰当。”

“见你思虑,为何之前显得颇为冲动?”若是燕王不是思虑周全的人,他也做不到这步,但是看燕王刚才的样子,似乎是对这件事不是那么看好。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不打算让参奏的那些人得逞。

“这便是我的缺陷。”陈笒微笑道,“我之前能力低微,背景也是寒酸,在府中若是冲动行事便会招来训斥,但凡是我的东西,我纵使再有有自信别人抢不去,却总也失去,终究还是弱者的悲哀。到了现在,我也有些小时候的脾气,只要再三思索便会想出主意,却总在当时行事冲动。之前我不受重视,所以时间充裕,但是眼下,或者说这几年,慢慢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招揽我的原因?”顾云悰脱口而出,即使两边早已明了,但是这件事谁也没有主动说破。

“是。”陈笒点点头“他说你是天下智绝,我虽不信,但也让人前去相邀,只是你文渊庄不涉朝堂。故而,便是谁也没想到,本以为不会成功的事却成了。也毁了一个人,一个庄。”将顾云悰带歪,隐藏他和陈七的那段私情,是陈笒刚刚想到的,他知道顾云悰此番固然有帮陈七完成夙愿的心思,但是更主要的应是为了报仇。他要让陈七这个人的影响淡去是不妥,却可以让顾云悰将这份夙愿变成自己的。

“毁去的何止是一个庄。”顾云悰轻笑,“固然我智绝,但是人生在世又怎能只靠智谋存活。”

“若是痴儿,则连存活的机会都没有。”陈笒并不认同,却也没有完全反驳,燕王不是陈七,他没有必要和顾云悰辩出个谁是谁非。

“那陈铮,便是痴儿。”陈轩听着两人的话,想到了自己在太子府见到的陈铮。当时那个人还叫陈轩。

“他是被他自己的亲父养痴的,倒是可怜。”顾云悰知晓陈轩的来历,倒是让陈笒颇为诧异“是啊,谁又能想到呢。”想,便是隐藏,顾云悰抿唇,怎么燕王竟然没让这孩子知道吗?

见顾云悰懂了自己的意思,陈笒微笑,心中却是在回想当年的事有谁会散出去,还是说这段时间有谁将事情透露?怎么会让顾云悰知道。

一路无言,陈笒将消息传出的时候顺便提了一下让钟悌查查顾云悰为什么会知道陈轩的事情。

而一直到了秦淮一带,钟悌的消息才传回,得出的结论让陈笒拧着眉头看了良久,终究还是烧了。现在再追究本就为时晚矣,何况,现在陈轩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便是当年沈青的举动再如何,此时也不必再提。

此时已经是初秋,陈笒一路上收集的东西越多,反馈回去的消息也就越具体,慢慢的,几个官员开始露出马脚。

“江州盐政的事,可是你的手笔?”顾云悰看着大大方方停在自己胳膊上的鸽子,差点将毒粉掏出,但是想到这时候的鸽子已经不是文渊庄的便住手。

“不错,”陈笒将鸽子招来,“各地的盐政都是重中之重,所以先出问题的也是他们。”解下信筒,京中已经将江州的事压下,意料之中,此时正是他们要换人的时候,怎么可能让自己麾下出这种事情。

“但是江州的百姓已经写好万民书了。”顾云悰想想他们离开江州的时候那些在夜间宵禁时刻还在亮起的灯盏,早就有人将江州盐政的事情报上去,但是效果甚微。

“万民书,”陈笒冷笑“能交到皇上手上的才叫万民书。交不上去就是废纸一张。”

“交上去,还是交不上去,主要是看背后推动的人是谁。”顾云悰也并非忧国忧民,相反,他对这种搅浑一池水的事情十分热衷,只是这时候没了那个心情罢了。

“明日就进了金陵了。”陈笒放走鸽子,将纸条震碎。他知道,到了金陵自己会轻松许多。殊不知,到了金陵,对他,对顾云悰都是一场考验。

太子府,陈乾看着眼前的外公,“外公,这件事真的和老四没有关系吗?”从老四下了金陵,朝堂上就开始有人趁机参奏宇文昌,司空翔,钟悌等人。而他们这边刚刚有些起色,就有江州的急报传来,说是什么百姓写好了万民书,这档口,偏偏探子传回来的话说,百姓写万民书的时候燕王还没有到江州,那江州盐政闹出来事的时候就应该更早了。

“便是有关系,此时就更动他不得。”郑国忠咬牙,若非是下面那些所谓降臣的能力浅薄,甚至连陈笒的面都没有见上,他也不至于派出自己的精卫,没想到被这个消息给挡在了半路上。就好像一拳打出却因为面前突然换人而生生转弯。“不论如何,现在皇上也盯着那边呢,要是他现在出点什么事,得不偿失。”

太子拂袖“早知道就在他回京的时候一壶霜花酒给他毒死。”

“你以为,那壶霜花酒有效?”郑国忠看着还在天真的太子,微微冷嘲“若不是提前知晓,怎会当即毒发?那霜花冰寒彻骨,加上少许可增加酒中滋味,加多了,却分外明显。”

“就算是提前知晓,他为了害我也是真真的中毒,要是当初的量再大一点,”太子言语间带着险恶。郑国忠点点头,却也没有说什么,其实他知道,经过霜花酒一事之后,要是想在□□饮食上对燕王做些手脚,已经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