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在大婚后和男妻, 不,燕王君一起出游金陵,不少当日诗会上的士子纷纷表示, 那日诗会的彩头, 便是去参加金陵的诗会, 却是没想到燕王对世子倒是一番深情。
至于京中其他人如何揣测, 也影响不到燕王夫夫在京城士子中的地位, 何况,这里面本来就有原先顾云悰安插进去的人在其中。
京中的传言在燕王一行回来的时候达到顶峰,褪去杀伐之气的燕王尽管气势依旧但是在燕王君和轩少爷身边的时候却显得分外和谐, 更何况这燕王在战场上的时候本就有个书生将军的称号,虽然之前不过是一个嘲弄的诨号, 但是现在已经成了士子们中间骄傲的象征。
此时正值年下, 新朝的恩科成绩就在最近发放, 故而京中的士子的数量陡然上升了不少,而此时回京的燕王夫夫自然是书生仕林之间关注的焦点。
路遇的士子行礼后, 陈笒拱手回礼,顾云悰和陈轩也如出一辙,一家子的举动让谁也说不出什么战场草莽之人的说法来。
“听闻这次燕王并没有参与金陵诗会,实在是可惜啊。”一个士子有些扼腕,显然, 在突厥皇子们来访的时候那场诗会, 他也在场。
“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能想到圣上突然赐婚, 倒也是, 燕王那阵子风声鹊起,遭人嫉恨也是情理之中。”这位明显不是太子一方的。
“说不得, 没准这燕王本就打算娶世子呢。”汉邦对于男妻之事一直也没有限制,天生喜欢男子的人也大有人在。
“我看未必,燕王那孩子,你们可还记得,听说,那是太子的亲生儿子。”要说这读书人八卦起来,竟是比起他们之中一些专业的人士还要厉害。
一路的风言听下来,陈笒嘴角已经挂上微笑。“京中的舆论永远不用咱们使力,只要时刻把握着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顾云悰点头,表示同意。他心中却在想着,如何在凤梧再次出现之前,将手中的药瓶研究透彻。刚进府门,陈笒就看见了等在里面的周成吉,瞬间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进京一路上都没有人给他传消息。周成吉亲来,就算是再有什么招数也不能将他弄走,何况,周成吉出动,一般都会跟着几个大内的暗卫,别说鸽子,就是一只苍蝇,都会在飞出府门的时候被杀掉。
“周公公,让您在这久等了,好久没回京,加上快到年下,我们走的便慢了一些。”陈笒示意郑管家上茶。周成吉脸上带笑“王爷不必费事,老奴过来只为了两件事,这第一件是恭贺王爷新婚之喜,咱们皇上可是赏了大恩,允许王爷两月有余不上朝堂。”话中的意思却是将皇上当时免了陈笒所有职务一事撇了个干净,陈笒和顾云悰对视一眼,怕是皇上看见了,燕王走了他朝中无人可用。
“公公说的是,本王安顿下来之后自会回宫像父皇谢恩。”陈笒面露感激,周成吉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不知这第二件事是?”
周成吉脸色微变“这第二件,却是老奴私心询问王爷的。”陈笒了然,挥退左右,顾云悰将门关上。周成吉看看两人“不知,王爷可知道前一阵各地纷纷上报举报盐政,府官贪污舞弊之事?”
“说来也是可笑,不知本王这一路是犯了哪路神仙,这贪污进言的人从出了琼州就没有断过。”陈笒摇摇头,周成吉却是知道,燕王是怕皇上怀疑到他,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燕王要是有这么大的水平,还需要这番折腾?甚至还娶了个男妻回来。
“正是此事,那日苏州的急报传到了皇上的御案前,皇上雷霆大怒。当朝命令勤王为钦差,彻查南方舞弊一案。”周成吉看看一边淡然在场的顾云悰,心中闪过一丝微妙。
“王兄参政数年,对官场也有颇多了解,此举并没有不当之处啊。”转眼,陈笒又带上担忧之色,感慨道,“只是王兄体弱多年,一直未曾痊愈,倒是辛苦了他。”
“王爷只知其一,难道不知其二?”周成吉笑笑“昨夜有人急报,勤王在衡州遇刺,身受重伤,此时昏迷不醒。”陈笒第一反应,不是太子的人,他将太子的人引过去,怎么也要两天之后,才能将消息传回。顾云悰看见燕王手指微动,便知道这件事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在陈笒开口前截过话头“勤王遇刺?如今算起来也是三数天前的事了,怎么昨日才上报?”
陈笒一愣,顾云悰这是猜到了吧?心中笑意满满,看来自己以后做这些的时候,不必瞒他了。
“这,”周成吉呐呐,随即摆手“罢了,这事皇上前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一直压着,直到今日议事的时候才说出来。王爷想必知道,老奴说这件事的意思。”周成吉知道燕王已经遭到忌讳,但是眼下除了燕王谁也不会被皇上放心。若是用诚王,皇上还要担心诚王会不会趁机打压太子的势力,包庇忠信候的人,若是用燕王,除了给燕王权利之外,只怕这次皇上就要看着燕王拉拢人心了。毕竟,诚王才刚刚闹出一次刺杀的事来。
无论怎样,周成吉也不会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在这种任谁都知道说出来非但不会被对方念好甚至还会遭忌讳的时候。
“公公还请明言。”陈笒眼神犀利,他想要知道,皇上对于他这些计划,到底查清了多少。顾云悰在一边也表情疑惑,让周成吉倒是有些摸不到头脑,要说这燕王遭忌讳的原因莫不是他心高手长,怎么到这时候就开始装傻起来。
“周公公,”顾云悰看周成吉为难,微笑开口“王爷终究还是王爷,有些事,交给自家人办,或许还能有的商量。”直接点明,顾云悰这样做无疑是将两人的心思暴露,周成吉有些愠怒,面色冷淡“不知燕王君所指的自家人?”
“所谓任人不避亲,本君自然知道此事我们王爷不能参与,故而,将我那刚当上淮南王世子的弟弟推举出来,如何?”顾云悰笑笑,眼神中闪过一抹算计。
陈笒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不解,但是此时话已说出,要是再做更改或者别的都已经不合时宜。淮南王世子,陈笒将这个人在自己脑海中过了两遍,随即明白了顾云悰的意思。
这淮南王世子母亲乃是皇后的族人,此番闹出事的又大多是太子的门下,若是真的能让淮南王世子去,皇上少不了要借着这个世子钦差卖给郑国公一个脸面。若是这个世子办事太过得力,不光自己的目的能够达成,而且,淮南王也会因此被挂上自己这边的标签,如此,他在皇上赐婚和大婚时不尽相同的态度也会让皇上怀疑。将淮南王打上自己的标签,那剩下的事就不用他动手,皇上就会帮他这个大忙。而那个世子若是办事不利,恐怕得罪的就不仅仅是郑国公和朝堂上的显贵那么简单了。
周成吉却是听出来了,燕王君这那是任人不避亲,明明是举贤不避仇,不,这淮南王世子估计也算不上是什么贤,若是淮南王世子去,皇后少不得要提点一番。到时候皇上既可以趁机灭了淮南王的气焰,也可以给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一个警醒。
微微一笑“燕王君果然高见。老奴这几日见皇上茶饭不思,心中甚是不安,从燕王君这得此人才,也算是缓解了皇上的一个心事。”几句话,就将这件事的解决时间放到了几日后,若是几日后淮南王世子真的成了皇上的备选,他自然会进言便是。
“如此,劳烦公公了。本王不日会去宫中请安,届时还要请公公代为通传。”朝堂上已经几乎没有可用之人的事实昭然若揭,此番举报下来,要是不查出几个证据确凿的也难平天下悠悠之口。倒是可惜了,今年恩科后刚刚提成京官的一些新人,只怕又要被下放了吧。
等两年后这次的新人再上来,能值得皇上信任的,又有几个呢?
“王爷说笑了,这本是老奴应当应分的事,哪里说得上是劳烦。”周成吉能从前朝的一个小内侍当到现今的大内掌事,唯一的保命技巧就是,他只忠于皇帝,不接受任何拉拢。谁做皇帝,他就忠于谁。“王爷留步,老奴告辞了。”
陈笒的微笑放下,看看正在看戏的顾云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老东西只怕是奉命来调查的。可是皇上怎么会怀疑到我?”
顾云悰挑眉“不知王爷可有怀疑的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顾云悰知道燕王的戒备心甚重,故而不会强求信任,只要在大事上,他不会怀疑到自己,就已经足够。
“人选无疑有二,但是其中太子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勤王行事向来周全而且谁也不得罪,能从府中顺利活到现在,除了他那早已静心礼佛的母妃,他自己也能力非凡。
“另一个,”顾云悰看看四周,是谁会让他这么不便说出口?陈笒轻笑“是我那后院恩养的母妃。”
“在涿州时,府内的管家曾过来回报,勤王妃求助于母妃,现在看来,还是挺有效果的。至少,她夫君不用去南方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了。说来可笑,任谁也不会想到,那刺杀勤王的人马,会是他的王妃派去的。”陈笒叹气“妇人之见,终究是坏了我的事。”
“难道不是惠妃娘娘的人马?”顾云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惠妃,眼中对燕王的关心不似作假,要是她帮着勤王妃出谋划策,未尝不会帮着勤王妃出手。
“她手下并没有人手,只有一个马姑姑,是我外公留给她保命的。”陈笒摆手,“走吧,去后院给母妃请安。”
燕王府中并没有王妃,只有一个王君,还是住在王爷的沁园,故而原本给王妃居住的地方稍加改造,就成了给惠妃住的展秋院。陈笒自从把惠妃接回来恩养之后,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看见王爷过来,院中的粗使下人纷纷告退,只留下了不明所以的宫人。陈笒瞧着一个个愣神的侍女,嘴角冷笑“烦劳几位通报,就说儿子携王君给惠妃娘娘请安。”言语中的讽刺让宫人们回过神来,这里是王府,不是宫中,她们的主子早已变成燕王。连忙行礼问安“见过王爷,王君,惠妃,正在房中。”
陈笒挥袖,也不叫起,就让她们跪着。顾云悰眼神微转,心中有了打算。
房内,惠妃听见儿子过来了连忙过来开门,正看见自己的侍女给儿子和那个王君请安,随即有些不虞,明德不叫起也就算了,那个王君凭什么不闻不问。
陈笒看看在门口的母妃,嘴角微勾“母妃,听说三哥受了伤,儿子心中不安的很,特来向母妃求教。”
顾云悰微笑不语,他不必管惠妃的事,这是陈笒在大婚那天就和他说了的。否则,这声母妃他还真叫不出口。
“不知母妃可否让儿子进去说?”陈笒看看脸色不对的惠妃,心中更是确定勤王受伤和这个母妃脱不了干系。为什么?既然早已被放弃,两不相干多好,何苦要一次次的干预他的事,还是说,她还想用惩罚他,来得到御座上那个人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