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涿州。陈笒坐在茶楼, 旁边,顾云悰一点点的往杯子里放着毒粉,一杯好好的茶水, 被他玩成了五颜六色。“一会儿人来了, 你可别把这个杯子给他看。”陈笒放下手中的茶杯, 里面的茶叶慢慢旋转着落下。
“我倒是真没想到, 你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人手。”将一把白色的粉末撒下去, 茶杯恢复原色,但是这其中的毒性,怕是没有解除多少。鼻尖轻嗅, 这样也是不对,香气虽异, 但是和凤梧沏出的味道还是不一样。
“这人手是我前几年才安排上的, 只是连年征战, 我就只将这人放在这,一直没有启用。”陈笒看见楼下新上来的客人, 嘴角微笑“来了。”
“这人就连你上次遇险都没有启用?”顾云悰看看来人,一身的文人风范,只是掩盖不了他气息悠长,是个练家子的事实。
“没有。”陈笒轻轻摇头“我上次那哪里算的上是遇险啊。”说话间,到显得有些冤枉。刘琦上的二楼, 看见坐在窗边的两人“属下刘琦, 参见王爷王君。”
“起来吧。”陈笒看看样貌稍作变动的刘琦, 心中点头。而顾云悰则看到四周毫无异常的客人, 微笑道“这里是你的地方?”
“正是属下的产业。”陈笒让刘琦坐下, “你从涿州开始,随我们一起上路, 路上的照应,就交给你了。”
“属下定不负王爷厚望!”刘琦说着又要起身,陈笒压下他“这是在你的楼里,但是这窗外的地方,可不属于你啊。”
知道隔墙有耳,刘琦也不再坚持。“王爷,属下在涿州盯着那边传来的消息,皇五子那边已经上路了,只是,在路过扬州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陈笒心中算计,扬州,那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不在金陵之下。金陵虽然有个南方第一财阀济源庄坐镇,但是济源庄的生意遍布南北,并不只在金陵发展,所以算起来,还是扬州那边更为凝结一些。
“扬州的知府,想要抢个名声,就劫了咱们护送皇五子的队伍,让他的人护送。”刘琦说着,神色有些紧张,这里面的事本来不属于他的职责,但是王爷在他回京后就把这摊子事交给他了,结果一接手就出了这种事。当下反应已经来不及,只能先让人顺着扬州知府的道走。“属下一直让人盯着呢,要是王爷觉得不合适咱们随时可以换回来。”
“不合适?怎么会不合适。”陈笒听见原因如此,就差没有笑出来了。顾云悰放下茶杯,解释道“扬州知府想要抢这个风头,就让他抢去,省的咱们费心劳神的。”扬州知府,是陈煜登基初年的榜眼,此次怕是听说要处置一批南方的官员,上来邀功来了。
见王爷没有怪罪,刘琦也松了一口气,陈笒看见他陡然放松的神情,嘴角轻笑。“准备好了,就上路吧。”
本打算让刘琦出了京城就跟上来的,只是没想到那个杨明俅还挺有心思,绕过他还是费了点劲。
“是。”刘琦起身,之前在茶楼里准备的茶客也纷纷起身,陈笒转身“这些人是在暗中跟着的,你可有什么安排需要他们放行的?”这是又给了顾云悰一次说出来的机会,他不查,是因为信,他质问,却也是因为信。
“要是有人想要见我,你这些人也挡不住。”顾云悰摇摇头,凤梧安排的人,岂是他们可以拦住的,那人总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说的也是。”陈笒拂袖,带着刘琦等人先行离开。
茶楼之外的客栈,被留在客栈客房的杨明俅拆开淮南王给他的密信,虽然不是自己使计和他们分开,但也算是有个机会。信上所书,解释了自己这次的必为之事,却和自己离京时父王嘱咐的不同。“看来,本世子这次还有的玩呢。”
将信烧掉,然后走到窗口,初春的湿气已经到了这个三山环绕的山城,杨明俅脸上带着些趣味,想来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另一个年了吧?
对于突然多出来的随从,杨明俅并没有说什么,陈笒也对他高看一眼,这淮南王妃心智孱弱,淮南王用计阴狠,怎么生的世子倒是一副洒脱的样子。
陈笒和顾云悰打马走在前,刘琦随着杨明俅在后,四人一路同行,倒也是一派平和的景象。只是不知道,这平和的背后,又掺杂了多少的谋算。
京城,岑中兴看看在书房誊写的陈轩“小孩,你多大了?”
“回夫子,过了三月,学生就十二岁了。”陈轩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安安生生的抄写完一行之后才将笔放在砚台边上之后回话。
“你父王可有给你想好了字?”看看陈轩的举动,岑中兴满意的捻捻胡子,随后问起陈轩及笄礼上的字可有选好。这便是起了想要给陈轩取字的念头,要知道,岑中兴亲自取字的孩子中也只有太子的嫡子陈景,取了合着他们这一辈儿的瑜,号瑜臻。
“父王定会替学生思虑周全。”陈轩起身行礼,却是婉拒了岑中兴。岑中兴也并无不悦,复又低头翻阅起来“如此便罢,三日后将手上的书本抄完,我带你去祠堂观摩及笄礼。”
“是,先生。”陈轩活动活动手腕,算算时间已经抄写了一个时辰了,起身打开窗子,“先生可是接了顾家的邀请?”
“说你人小,我看这京中有不少人要被你算计进去。”岑中兴看看正在极目远眺的陈轩,劳逸结合,难得这小小顽童比那及笄的学子都要沉稳。“顾家,太子妃诚意相邀。”太子妃相邀,必是有着太子的示意,再者说,自己和太子一家,也有一段师生的情分在其中。
“既如此,先生不怕带我过去,引来非议?”陈轩趴在窗台上,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早春的嫩色,想来,父王他们也已经到了江浙一带了吧。
“你原不是太子的儿子吗,有什么好非议的。”受自己这个小学生影响,岑中兴现在已经习惯了在陈轩休息的时候和他聊聊天了。
“就是这个原字啊,我现在是父王的儿子。”陈轩眨眨眼,看回去。岑中兴不屑的撇撇嘴“小小年纪,满肚子算计。”
“嘿嘿,师父莫气,学生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说罢坐回位置,重新开始抄写。
虽然同是早春,但已经进了秦淮一带的景色和上京已然大不相同。上京的瑞雪初化,二月的轻风早已将岸边的垂柳裁剪成型,只待风乍起,吹暖一江水。
黑桑和踏雪并行,但是背上却不见骑乘之人。杨明俅被刘琦限制在马背上,不能动弹。而山道旁的梅林中,两道飞掠而过的身影明显是在搜寻着什么。
“刚刚就在这,我不会看错。”顾云悰从树冠上下来,刚才,他明明看见了青桐的身影,他还没死!“许是走远了,或者是,躲起来了。”陈笒从一边的崖壁上落下来,他已经看见了那个不支倒地的人。他要是直接指出,未免会让顾云悰怀疑,毕竟这人也确实是济源庄的人引过来的。“躲起来?他为何要躲我。”顾云悰轻声嘀咕,“再去那边找找吧。”
话音落下,顾云悰已经离开,陈笒眉头微皱,难道凤梧没有给顾云悰安排人?不待细想,陈笒便看见顾云悰鬼使神差的往正确的方向寻去。摇摇头,难道说这是主子和忠仆之间的感应吗。
身形展开,不消片刻青桐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眼前。陈笒见顾云悰上前把脉,嘴角轻笑,这青桐被监视了一路,除了身体上的疲乏和几处外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
而与此同时,顾云悰暗暗放了心,青桐并无大碍。只是他究竟是因为凤梧出现,还是,目光下移,顾云悰看见了青桐手中握着的一块令牌。翻开来看,上面写着济通天下,源汇五州的字样。是济源庄的令牌。
陈笒看见顾云悰的动作,心下一跳,这青桐怎么会找到这个,难不成是手下有谁粗心?就在这时,顾云悰扭过头来,陈笒神色一正“可无大碍?”
“没有,只是手中有一块这个。”将令牌接过,陈笒看看上面的纳穗,心中放松,这是济源庄与外面商户往来时用的,想来是青桐不知道在那里窃到了一个。“济源庄?不可能,济源庄的人怎么会伤了你的人。”
“青桐未必就是他们伤的。”顾云悰抿唇,他并不希望被陈笒影响,但是,如果是济源庄的人发现了什么呢?如果说他们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燕王?还有京中,燕王早便知道凤梧的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思绪纷杂,顾云悰不觉自己已经下唇发白。陈笒嘴角微勾,然后快速放下。认识顾云悰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习惯,但凡顾云悰遇到什么不愿意相信的事,他都会做出这个样子,直到将所有的事情想清楚。
陈笒并不被济源庄所接受,所以济源庄要是做什么不会完全禀报与他也不无可能,但是,济源庄又是什么时候查到的?顾云悰脑中思考,手下也不停,将身上的药丸送了一颗到青桐口中,这药并不是□□,只是一般的补身丸,是他知道自己中了蛊毒之后便偷偷调配的。
被喂入药丸,青桐瞬间醒来,毕竟他只是因为力竭昏迷,该有的警觉还是有的。“庄主,咳咳!”见到顾云悰,青桐情急之下被药丸呛入喉咙,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庄主,你……”看见后面的陈笒,青桐想要说的话瞬间改了话头“怎么在这?”
看见青桐的闪躲,陈笒挑眉,看来路上齐思明他们没少给青桐灌输啊,这样或许会省了不少事。“闲话过会儿再叙,你可还能行动?”打断了顾云悰的回复,陈笒眼中闪过警惕,顾云悰看见他的眼色,微微僵硬,但也没说什么,只将目光看回青桐。
“不妨事。”青桐知道自己庄主已经给了药,调整一下内息便站起身来。陈笒打了一个呼哨,远远的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只半柱香的功夫,黑桑就停在了几人面前。从马鞍上解下水囊扔给青桐,“前面不远就是徽州,有什么事,咱们到了地方再说。”
两人均知此地不宜久留,不再多言。跟着黑桑过来的赤霜看见主人一行并无大碍,转身回到山崖,它还是喜欢在山崖里寻找那些黑色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