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被挖在城中一家声色楼里。
城池被霸占之后, 这里就成了南疆人的一大聚集地。
没有人会想得到,外面是声色犬马,里面是潮湿血腥。
然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 烟火硝石纵横, 琉璃砖瓦将倾。
南疆人顷刻间乱起来, 愤怒的带着陌生口音的怒骂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是宣战的狼烟, 试图用这种方式向世人宣布, 他们还没有倒下,无论何时都不会轻易投降。
李翊带来的是一队轻骑,大队人马紧随其后, 需要此次带有真正指挥权的人接管。
魏昭马不停蹄,带着信物进入了军帐之中。
江南水草丰美, 城中物资相对而言比较充裕。
可是自打南疆人进城后, 周围的大城都以封城, 靠着江南城内的物资自给自足不是做不到,只是时间不能太长久。
只要截断他们的粮草, 瓮中捉鳖,拿下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南疆人炼蛊乃是一绝,看近来这些行为,只怕他们已经对城中百姓动了手。
在没研制出解药之前,还是‘拖’字为上。
主要的是药, 解药只怕还得从那个男人身上找出路。
*
魏昭和李翊派人点的那把火成功的让城里乱了一阵。
主帅收拾完烂摊子之后, 第一时间就奔向地牢所在。
那把□□不是瞎点的, 起码原先在地牢的那些守卫, 基本上已经被炸的面目模糊了, 加上后来好不容易被扑灭的大火,衣衫完整的压根就没几个。
想要从这里面成功的找出药师是在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
主帅咬牙切齿, 用他们的语言冲着那些还在搜查的士兵道:“不用找了!阿兰雅鲁九成可能已经被劫走了。给我把土石场那些人聚起来!我不信他们能插翅飞天!这些人里面,必然有他们的内应!”
手下不敢不从,没过多久,土石场内被强制做工的那些人们都汇集到了一起,没人注意到,一个医馆药堂里看了一辈子病的老大夫,偷偷的混了进来。
一个懂得汉语的士兵,大声冲着他们讲话。
大意是说了说昨天的事情,然后开始毫不留情的威胁:“大帅自从来到这里,从来没有薄待过你们半分!现在这里有些人不识好歹,还在把城内的事情传递给那些叛乱者,若是现在能洗心革面,交代出是谁做的,大帅心情好,说不定还能饶你们一命,否则……”
这番话恬不知耻,让所有人心里面被压抑住的那些愤怒,几乎要爆发出来。
咒骂的声音从无到有,从一点零星的声音到几乎能震破人的耳膜。
炼蛊的那位不在这里吹箫,可是他为了以防万一,还给那南疆大帅留了一个铃铛,只要摇响那个铃铛,蛊虫也会响应他们的召唤。
蛊虫开始顺应铃音啃食人的内腑。
一时间,众人顷刻倒了一地。
那先前喊话的小将听起来更生气了,他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才用汉语怒喝到。
“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把事情清清楚楚的交代明白,否则,没人能保的了你们!”
已经有人受不得这样的折磨哀声道:“我们是真的不清楚,从你们封城以来,我们这里就再没人能出去了,要去哪里传递消息呢?”
还有人因为自己被折磨,怨恨起那个不知从何而来,到底有没有的‘传话人’。
嘶声怨恨道:“到底是什么人?不要因为你一个连累了我们所有人!如果让我知道……”
如果让他知道,他要干什么?
同样跌在人群中被蛊虫折磨的寒老爷,痛苦不堪,却难得被这话分去了一点心神。
是要将传信的人交出去,五马分尸,来满足自己那一点活下去的私心?
家国将破啊!
哪来的人良心被狗吃了?
他忽然又想起过往,自己汲汲营营想要钻到更高的圈子里,为此不惜出卖女儿的婚约。
忽然心火一旺,一口血涌了上来。
但是他没吐,硬是想着过往发妻含恨忍气吞声的样子,把那口血噎了回去。
人群中又有一个声音恨着怒骂,这回是骂那个脊梁骨折了的混蛋。
“你倒是有脸说!南疆人踩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不想着怎么干掉他们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倒打一耙,当奴才当的很高兴吗?”
他骂的先前开口的那个人不敢再多说,却让那小将把目光看到他身上了。
那南疆小将懂一点汉语,知道这是在骂他们,当即眉毛一竖,便大跨几步从上面走下来,提着那人的领子。
“你说什么?”
然而他的横眉立目没有坚持多久。
一柄刀插进了他的喉咙。
握刀的手苍老却有力,他最后发出两声不成调的‘赫赫’声,然后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了。
周围人周身的疼痛都被这刺激性的一幕给震慑的忘记了,鲜血顺着那小将的喉咙淌出来,撒了一地。
南疆人并不十分在乎城里那些老弱病残,在他们眼里这些人都是一只手就能要了他们性命的。
谁也想象不到这个老人家是如何混进来,又是如何杀了一个身经百战的小将的。
这是一个姓赵的老大夫。
城里人有个三灾两病的,基本上都是送到他那去医治,因为他手上医术确实有几分本领,而且十分有医德。
认出他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那些南疆人微微骚动了一下,然后被这人的苍老脸孔给气的浑身哆嗦,旋即又是几个人,提着刀,冲下来,准备把他大卸八块。
老大夫仰天大笑:“我赵某人一生行医,坦坦荡荡,不曾有半点对不起良心之事,谁想到啊谁想到……老来,也要用一身医术来取人性命,可叹,可叹哪!”
他撒出一把药末,南疆士兵迎面吸进去,浑身酸软。
行医之人最晓得哪里致命,他带来那小刀转眼要了几人大好性命。
然而终是上了年纪,其中一人中的药没那么重,一脚踢上他的肚腹,赵大夫当即跌了个跟头,在爬不起来了。
无数钢刀顷刻架在他的脖子上,几乎是怒火滔天。
竟然被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不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这么多弟兄,颜面何存?
那大帅冷笑着提着钢刀,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下地狱的时候,记得你是死在谁的刀下。”
老大夫废了最后一点力气将手中刀掷出去,却被轻而易举的半路打掉。
他也不挣扎,大笑着:“不枉!不枉啊!你南疆人要了我儿性命,今日我已悉数讨回了!”
言罢,自己撞上其中一把钢刀,死前脸上竟还有笑意。
那老大夫断断续续的遗言道:“善恶……到头,终有报,黄泉路上……我瞪大眼……等着……”
言未尽,却已然断气了。
南疆大帅没听懂他的意思,让那懂得汉人语言的小将给他翻译,翻译的那个说的战战兢兢,听着的那个听的毛骨悚然。
他色厉内荏,叫嚣着要在多拿几条性命来告祭英灵,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就传来外面有人攻城的消息。
攻城者——魏昭也。
他再也没有时间和这些人继续拖延了,率领着士兵上城门去迎战,留下来看守的人便不是那么多了。
这些人虽然被喂了药不用那么着急,可是铃铛再怎么催,也浇不熄已然被扇起的心火。
有人心里想着:是啊,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很可怕吗?是很可怕,但是再怎么可怕,可怕的了被人当成试验品,生不如死吗?
可是同时也有人想:外面已经有人在攻城了,说不定获救只是下一刻的事情,那么凭什么要死的人会是我呢?
在恐惧无法发挥震慑作用的时候,凭这些数量很少的南疆人,根本压不下这些人的动荡。
乱一起,谁能注意到一个灰扑扑的影子,无声无息的借着人潮偷偷溜走了呢?
寒老爷被捕之前,也算位高权重。
城中能藏粮草的地方实在瞒不过他的眼,他强忍着浑身痉挛的痛楚,果不其然找到了粮草存放的地方。
只是这里守卫不像其他地方一样,仍然精神勃发的在那边站岗,很是不容易骗过去。
寒老爷没有那么厉害的本事能瞒天过海,愁的嘴上燎泡。
他没办法突围,只能想办法让这些人离开。
可是什么情况才能让他们离开呢?
然后他瞧见了南疆人强占的马棚。
过了一阵子,马儿开始发疯了。
那些南疆人站岗放哨十分尽心尽力,因此马群□□的时候,也的确第一时间发现了。
他们当中也不是没有驭马驭的特别好的,可是再好的驭马师也拦不下发疯的马群。
他们用自己的语言怒喊:“这些马有问题!大家小心!”
有眼尖的人看见了马群发疯的原因,几乎快疯了:“马尾巴上被人绑了鞭炮!”
没错,寒老爷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办法的确行之有效,就是比较损。
马尾上的鞭炮响了一路,横冲直撞冲进了粮草仓,也不知是哪个鞭炮上面零星的火苗蹦到了粮草上面。
一场大火就这样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