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尔凡带着冯美娴到酒吧时,并没有看见坐在吧台的伊尚静。直到伊尚静大声地吼着:“我说,这位先生,请你让一让,不知道有句话叫好狗不挡道吗?”
顿时,裴尔凡的脑子里哄地一声响,伊尚静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怒意,虽然她正试图保持平静,但声音是颤抖着的。完了,伊尚静一定是看见刚才冯美娴强吻自己的事了。站起身,急急跑向吧台,想解释清楚,可惜晚了一步,伊尚静跑了出去。正想跟着出门时,被服务员拉着了:“先生,刚才那位小姐没有付钱,你应该认识那位小姐吧,请先把钱付了,还有,那位小姐的书落在这里了。”
“她的帐过一会儿我再付,你先放手!”裴尔凡有几分不耐烦,“那边还有一个人,她可以付钱!”然后挣扎开服务员的手,追了出去,但还是迟了,外面早已空无一人。
“你是不是故意的?!”返回餐厅,裴尔凡对坐在对面,正笑得灿烂的冯美娴冷声说,“你看见她了,对不对?”
“刚进来时并没有看见,后来无意间看见的。”冯美娴边说边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轻笑着,“不过,我猜我们一进来时,她就应该看见我们了!她真行,居然会默不做声,还假装没有看见。所以,我是想看看,她的耐心有多好,她会不会像泼妇骂街一样冲过来。不过,她还真让我失望,连这点脾气也没有—— 你喜欢软弱的人?!”
“她不是不和你说,只懒得和你计较!”裴尔凡有点恨恨地看着冯美娴,“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和你没完!”
“真的?你可以推开我,但为什么不推开我?”冯美娴的话有些尖锐了。
“我只是想让你真正死心!”裴尔凡起身,“从今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联系了,如果你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来打扰伊尚静,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的!”然后冷冷离去。
“死心?!”冯美娴边喝着酒,唇边挂着冷笑,“是该死心了!”回想刚才吻裴尔凡时,不管自己怎样热情,他都无动于忠,如果不是知道他有女朋友,还以为他已经是入定的老僧了!
时光悠悠,昨日之事,仿佛还在眼前:温暖和和煦的阳光下,一个天真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到一草坪处,对着正在啃着厚厚书籍的少年说:“尔凡,陪我去吃肯德鸡好不好?”
“等一会儿,我把这题看完就去。好不好?”少年没有抬头,继续看中的书。
“陪我去嘛!我现在就想去!”少女发挥小猫咪的特性,粘在少年的身上,然后抢过少年的书,合上,“嘻嘻,现在你的书在我的手上了!走吧,陪我去吧!”半强制地拉着少年跑向学校内所开的肯德鸡店。
岁月悠悠,今日已经物非人非。冯美娴透过酒杯,看着昏黄的灯光:“以自我为中心?!”
裴尔凡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伊尚感静的电话,打通了,却无人接听;继续打,还是没有人接听;再接着打,回答的却是对方已经关机。不知道伊尚静会到哪里去的裴尔凡只好打电话到伊家,但伊家似乎没有人,电话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伊尚静去了哪里?会是朋友家吗?记得她有说钱维雅这周回老家,而方絮家,她会去的可能性不大,至于黄紫灵和白水芯那里,则是根本不可能了——太远了,她懒得去。那她只有回家了!
无计可施的裴尔凡,只得到伊尚静家的小区外面等着,等伊尚静回家。
从七点等到十点,才见着提着商场口袋的伊尚静下了出租车。这期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小时,可在裴尔凡的意识里,如同三年那般长,每一秒钟,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不停地猜测着伊尚静去了哪里,她见到自己时会有什么样的反映,是激烈的指责还是一脸冷漠?是满脸怒气还是平静一笑?
“尚静,这就是今天我的经历。”裴尔凡苦涩地说着,但却很决绝,“冯美娴与我没有关系了,现在,我们连朋友也不是了。她不该这么做的 ……
而我,应该推开她,用其他的办法让她死心,而不是用最笨的方法。”
“尚静,对不起。我应该带着你一同去的,而不是把一个人丢在我家里。如果你去了,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尚静,对不起。我不应该由着她吻我的,我以为只要我没有任何回应,可以更快地更直接地让她死心。”
“尚静,对不起。我没有及时追出来,向你解释清楚,你才会去用食物来刺激自己,让自己的内心平静对吗?”
“尚静,对不起。……”
“尚静,你可以对任何人,淡然从容,你可以对任何事漠不关心。但请不要将我也算在任何人任何事内!”
“尚静,我不喜欢听你叫我总裁,感觉我们的距离很远很远,远到我无法触摸你的一切。”
“尚静,我不要你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我宁愿你对吹胡子,瞪眼睛;我不要你对我说话时,语气淡淡的,我宁愿你对我又吼又吵又骂也好!我不要你看见我时,如同没有见着一般,把我当空气,从我身边漠然地擦身而过;我不要你见着我,就站得远远的,也不要你躲开我,我宁愿你看着我时,会靠过来,走路时,挽着我,然后靠着我。”
“尚静,我不许你离开我。除了你,我还能爱谁?”
“尚静,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我要用一生的爱来爱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我的现在最大的愿望,也是我一生最大的愿望,你可知道,我们的缘分,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
裴尔凡温柔地看着伊尚静安静睡颜,伸手理了理伊尚静的头发,然后手指顺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一一划下来,如同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古典作品。“我喜欢看你笑,更喜欢看你对着我笑。眼若皓月,笑若春花,大概就是说你吧!我不是念文的,也没有什么好听的话、浪漫的话来讲给你听。我也没有什么浪漫的细胞,制造浪漫给你惊喜。不过,我可以把我的银行卡、银行密码、我的所有资产交给你!”裴尔凡忽然浅浅一笑,带有几分自嘲味,当初郑诺说要把资产交给老婆保管时,自己的还笑他怕老婆,而现在才知道,不是怕她,只是爱她,让她安心,让她相信自己罢了——再浪漫的东西,都没有实质上的东西来得可靠!
“尚静……”
不知过了多久,裴尔凡已经靠在病床边沉沉睡去。而此时,病床上的伊尚静睁开了眼睛,值班的年轻护士也在这时进来了,见伊尚静睁着眼,笑着说:“你醒了!”
“嗯,谢谢你啦护士!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伊尚静微笑着说。
“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护士回伊尚静一笑,不是职业式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你男朋友真贴心,刚才我来换药时,他一直捂着你的手,还不停地说着话。”
“呵呵!”伊尚静只是笑着,“你也可以找到这么贴心的男友的。”
“呵呵,我已经结婚啦!”护士甜蜜一笑,“他是医院里的医生,呃,也就是给你看病的那一个—— 嗯,你应该没有见着,等倒明天他来给你复诊时,你可以见着他了。今晚,他陪我值班。”
“呵呵,好啊!祝你们幸福!”伊尚静送上真心的祝福。
又闲聊了几句,护士离去。看着被裴尔凡紧握着的手,伊尚静笑了,真正的笑了,眼若皓月,笑若春花。慢慢坐了起来,靠着病床,用另一只手抚上裴尔凡的脸,仔细打量着他的睡颜,他紧闭着眼,眉头轻蹙着,透着几许不安;全滋全味的书生气,祥和又俊气。缓缓倾声,靠近他的耳边,微笑着,轻声地说:“如果,你现在给我求婚,我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你!其实当你对我说第一句话时,我已经醒来了。”然后慢慢地移动头,靠近他的眉,在他蹙着的眉心,轻轻一吻。抬头,看着洁白的病房,内心却是一片粉红。再躺下去,反握着他的手,然后真正睡去。
一直在门外的两位偷听的两位,也是在这时离去。
第二天,当伊尚静醒来时,裴尔凡正浅笑着,看着自己:“醒啦!要不要吃点东西?”
只是一夜,裴尔凡已经一脸憔悴,少了分优雅的气质,多了分沧桑恍忽,但眼里的那分温柔依旧。
伊尚静也想对他笑,但那笑在挂上脸的前一秒,伊尚静想着昨晚自己是装睡的,睡着应该没有听见他的任何话,这会子,应该是和他生气的。“嗯!怎么会是你?”伊尚静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想大笑的冲动压在心里,不冷不淡地来了一句。
裴尔凡本来拿着一小碗粥的手,忽然一僵,看着伊尚静,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尚静,你 ……你不想看到我?”声音里有几分惶恐。
“……”伊尚静回答的是一阵沉默,因为伊尚静在考虑着,要不要把昨晚自己听见他的“深情”表白的事,说出来,忽又想到平日里,他将自己吃得死死的,应该趁这个机会报报“仇”!
而在裴尔凡的眼里,伊尚静的沉默,是默认,她默认不想看见自己。“尚静,你可不可以听完我的解释,再决定我的去留?”裴尔凡缓缓地说着,声音几近哀求。
“……”不用说了,我昨晚己经听过了。
“你不想听?”落漠,失意,缠绕心间。
“……”是有些不想听了,昨晚听了一晚,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那我不说这个吧!”伊尚静的不言不语,只是看着自己,让裴尔凡不知要如何才好,仿佛自己一个人唱着一台独角戏,虽然台上有两个人。“早上,伯母来过了,她亲手煮了碗粥,送了过来。我扶你起来吃吧!”
我还没那么不中用吧!就是胃疼了一下,嗯 ……应该是急性的胃炎,否则昨晚不会疼成那样。就算要吃粥也先得把牙刷了,脸洗了啊!“我要去刷牙!”噌地一声,伊尚静在裴尔凡伸手之前,翻身坐了起来,说出了第二句话。
裴尔凡的手,再次僵在半空中,讪讪地收了回来,脸上的浅笑真的快挂不住了:“好吧,但这里没有牙刷,我去给你买!你等等我!”说完便出了病房。
“……”伊尚静看着比兔子还跑得快的裴尔凡,直接瞪大了眼,一直以来,在自己面前优雅、温和的裴尔凡,就算是和对手交锋时也一片从容坦然的裴尔凡,居然也有急匆匆、行如风的时候!
“做什么呢,醒来就瞪大眼!是不是不喜欢见着你老妈老爸啊!”伊父伊母进了门,就见伊尚静坐在床上,瞪着大眼,看着进门的两位或是说,看着门更准确一些。
“爸、妈!”伊尚静欢快地叫了声,“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呢!”
“我们早上过来时你还没有醒,然后又去问了问医生你的情况,这才回来。”伊母坐了下来,但脸却在前一刻的笑眯眯变为横眉冷目,“老实说,昨天跑去吃什么了?”
“呃……也没吃什么!”边感叹老妈变脸的速度边小心地回答着,“只是在路边摊上,吃了一锅超辣的麻辣烫……而已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伊尚静已经没有了底气,因为伊母已经从横眉冷目变为怒发冲冠了。
“而已?!还而已!”伊母大有暴打伊尚静的趋势,一手截了截伊尚静的头,“知不知道啊,就是你的“而已”,差点要了你的小命!”
“老婆,静儿刚醒来,你就不要骂她了,让她休息休息!”伊父在一旁当和事老了,“尚静,你也不要听你老妈的,没那么严重,只是急性胃溃疡,多多休息,注意一下饮食就可以了。”
“老头儿,我在教育女儿,你在一旁给我泼冷水,有你这么当家长的吗?”伊母转移矛头,直指伊父。
“静儿这么大了,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你就少操一些心吧!”伊父当然不退缩了,“她小时要教育时,你不教育,现在都这么大了,你还在这里念啊念!”
“你……”伊母有点气得喘不过来了,一手指着伊父,一手叉腰,“死老头儿,今天你是不是要和我对着来啊?!”
“呵呵,老婆说得是!”伊父见伊母真是生气了,赶紧承认错误,笑呵呵地说。一旁的伊尚静直向老爸伸了一个大拇指。
“哪句说得的?”伊母不依不挠了。
“老婆说哪句说得是,就是哪句说得是!”
一旁的伊尚静再次伸出一个大拇指,直对老爸眨眼。
一句话,伊母的火也没处可发了,接着又回头来对伊尚静说:“先把粥喝了。我给你买了几副中药,过一会儿回家,煎来服了,调理调理你的胃。”西药治标,中药治本,有时还得中西结合。“不许给我说苦,一天三次,我看着你喝,吐掉一口,补一碗!”
呃 ……老妈,那是药,不是糖水!还补一碗!伊尚静差不多就快翻白眼了,但还是细声细气地回答:“好,老妈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怎么还不快喝粥?”
“我要先刷牙!”
“没给你带牙刷过来!”又不是长住,带什么牙刷?!
“有人去买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忘了带钱吧!
也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了,裴尔凡抱着牙膏牙刷盆子帕子梳子进来了。“伯母,伯父!”向两位长辈先打招呼,然后再对伊尚静说:“尚静,你要的东西!”
不错,不错!速度很快,态度很好,想得也很周到!伊尚静看了一眼裴尔凡手上拿的东西,也不说接着,也不说不接着,反而对伊父伊母说:“爸,妈!要不,你们先去帮我办出院手续,等你们办好了,我也收拾好了!”
“好!”两老也是识趣之人,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去。
见父母都离去,伊尚静才看着裴尔凡说:“给我吧!谢谢你了,多少钱,过一会我付你。”
“尚静!”裴尔凡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我们……我们之间,不用这么见外的……”
“这可不行!我不是贪小便宜的人。”要贪就贪大便宜啊!比如银行卡、银行密码之类的!伊尚静在心里补了一句,看着裴尔凡欲言又止的样子,内心一个直叫爽啊 —— 不知当初他把自己捉弄得欲言又止,恨得咬牙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尚静,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这句话是实话,昨晚气都已经消完了。
“真的?”透着失落,丧气,和郁闷。
“真的!”当然是真的啊,昨晚貌似还被感动了来着,怎么可能还有气?“我先去梳洗了。”
裴尔凡看着伊尚静走向病房里的卫生间,内心一阵痛楚,她果然对自己不冷不淡,也不愿意让自己碰她,淡淡的,如同空气一般。尚静啊尚静,我该怎样化解这一段误会,且让你相信这是一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