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岿《最后的党项》上部七十二,仇怨化解了
李昆玉他们一行10多个人来到炼铁炉这边的时候,看到在李保顺和李保民的主导下,村里的这些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烧焦和炼铁。史六小和三扁片居然也在非常卖力地给拉着风箱。
李昆玉和李保山都劝说李保顺和李保民还有村里的人,要不今天晚上就歇一歇吧,白天已经那么劳累了。
但是李保顺和李保民,包括村里这些以郭虎.韩云龙.高喜财和刘黑子他们的哥哥弟弟为主力军的炼铁队伍,差不多都异口同声的说他们不累。况且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他们要有一部分人去休息了,因为今天来的这些老家人们,有些人那会儿已经给他们说了,现在他们抓紧去休息,等到后半夜,一部分人就要来这边给他们帮忙拉风箱和上料。
李保山对他们说:“如何休息的尺度可是要由你们自己来掌握好了。因为,从现在开始直到野驼山里没有建起更大的烧焦炉和炼铁炉,没有正儿八经的深山里出铁之前,这里的烧焦和炼铁一直要持续下去,问题是恐怕我们天天这么连轴转干这些活,也不能满足我们目前所用的各种农用具和家庭用具啊。所以这是一个长期要干的活儿,不是干一两天就不干了,尤其老家这些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下一步我们准备要在南海子和北海子大面积的耕种地,所以需要很多的犁耧耙杖。犁铧子.镐头.锹头和锄头等,需要的数量就更大了。就是每家每户需要的铁锅.水壶和菜刀等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所有这些活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干完的,你们一定要注意休息,不然的话长期这么劳累下去受不了啊。”
大家都对李保山说,没事儿,让他放心好了。
史六小和三扁片看到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又惊又喜,但是望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一边卖力的拉着风箱,一边讨好地讪笑着。
李保山来到这两个人身边说:“你们两个人明天就要到野驼山里忙活去了,今天晚上怎么不好好的休息一下呢?”
史六小和三扁片叽叽喳喳的给李保山说,今天晚上他们吃了那么好的饭食,现在感觉到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好像这两三年丢掉的力气,一下子重新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似的。现在他们总感觉到身上特别精神,根本就睡不着,就想干活呢。所以今天晚上他们也要在这边帮着大家拉风箱炼铁。等到明天早晨大家去往野驼山里的时候,他们就直接跟着大家从这边去野驼山里。最多也就是后半夜他们轮流着打一会儿盹就可以了。
李保山说:“你们两个人辛苦了。你们感觉到身上有力气,是因为吃饱了饭,尤其是吃了狼肉喝了狼肠肚汤的原因。这可是一个大补的东西啊。以后我会经常让人给你们把炖好的狼肉和狼肠肚汤带到山里,让你们大补身体的,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的身体就彻底恢复了。”
李保山说的这一番话,让史六小和三扁片差一点流下眼泪来,两个人哽咽着说,这几年老家人的日子不好过,他们两个人过得更苦,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成天在烂窑洞里过夜的那种苦日子,两三天吃不到一顿饱饭的日子经常有,多次被饿的头昏脑胀,跌跌撞撞,身上浮肿了好几次,他们差一点被饿死了。现在来到野驼山,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看看村集体那些粮食有多少?他们感觉到这边就是丢弃的那些吃的喝的东西,都比老家人们保存的要多。不要说下一步户籍不户籍的事情了,只要每天能让他们两个人吃饱肚子,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李昆玉和李保山他们,在烧焦和炼铁炉周围转了两三圈,和大家分别问候了一下,也给李保顺和李保民他们交代了一些各方面注意的事项,完事儿两人就准备抓紧回家去了。因为这会儿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刚才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那几个老弟兄小弟兄们,彼此合计有一部分人现在也要回家打个盹儿,有一部分还要继续留在这边,帮着烧焦和炼铁。
回家的路上,李保山低声而比较隐晦的给父亲说了“隐忍,顾全大局,不能过于斤斤计较。用人之长,避人之短”之类的话语。虽然李保山说的这番话语有些笼统,表面上来说并没有所指,实际上他这番话究竟是针对谁说的,李昆玉的心里当然一清二楚。
李昆玉当时回答了儿子几句“好,知道了,放心好了”的话语。
李昆玉和李保山父子,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做到了心照不宣。李昆玉也不得不对儿子刮目相看。儿子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出去了两三趟,短短才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儿子好像一堆烂石头经过了炼铁炉冶炼,最终出来了能够打造铁胎弓的钢材一样,现在要韧度有韧度,要硬度有硬度。他已经感觉出来了,儿子现在绝对是一把能屈能伸的好手。
这会儿,他们身后炼铁炉上叮叮咣咣,各种声音很大很响。村里和村外围做着巡逻工作的那些牧羊犬,互相传递着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狗吠,交相辉映着,让李昆玉父子俩有一种特别欣慰和幸福的感觉。
李昆玉和李保山回到家里,一看土炕桌上摆着的那些吃吃喝喝,就知道家里人等候他们多时了。
这会儿,李昆宝和两个儿子李满金和李满银,坐在榆木炕桌周围一边喝茶一边说着什么话。老三李满粮坐在地下的一把榆木小凳上,歪着头想心思的模样。戴二云和白巧娥,还有李满金的媳妇马翠翠,李满银的媳妇訾四女,在窑洞里外来回忙碌着。李满金的三个孩子和李满银两个孩子,已经被他们各自的母亲哄的睡在了主窑洞侧面另一个窑洞的土炕上了。
看到李昆玉和李保山回到了窑洞里,所有人都是一阵惊喜的模样。李昆宝和俩个儿子差不多就要赤脚从土炕上跳下地迎接他们了。这父子三人的神情动态,有一种诚惶诚恐,谨小慎微的模样。
老三李满粮也从地下的榆木凳子上站起来。他倒没有他大和两个哥哥那种甚至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和谄媚的笑容,而是另外一种很淡定的神情。
李保山紧走了两步,在炕沿上把这父子三人推住,让他们不要下来,赶紧坐回炕上去。
这父子三个谦让还要跳下地来的时候,李昆玉也从后面上来一挥手说:“不要动了,下来干什么!都是自己家人,客气什么呢!”说话间,李昆玉就脱皮靴准备上炕了。
期间李保山也蹭的一下脱下皮靴,趴上了炕沿。随后在李保山一再的拉拽下,老三李满粮才做出了是不是要上炕的动作。可是最后李满粮还是说:“三哥,不要了,我就在炕沿边上坐着吧。”话毕,他就坐在了炕沿上。
李保山说:“三哥问你,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闹,天天打架的事情吗?那时候三哥不懂事儿,比你要长得高又壮实,经常把你打得鼻青脸肿,你回去给二爹二妈告状,二爹二妈甚至来给我大告状。你这告状不要紧,就要让我大把我按在地底下修理一通。当时把我气坏了,我想见一次打你一次,直到把你打得不敢告状为止,可是。嗨,越打,你越要告状……咱俩,哈……你现在还恨三哥吗?”
李满粮脱口而出:“三哥,我把你恨死了!我一直在想,看以后怎么找一个机会报复你一下!”
李满粮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李昆宝和白巧娥恨不得就赶紧扑上来把他的嘴巴捂住。包括他的两个哥哥也神情大变。
李昆宝他们一家这次从老家移民来这里之前,大会小会不知道开了多少次家庭会议,他们早就想好了,这次来到野驼山,是抱着一种负荆请罪磕头捣蒜一般的心态来求人家的,虽然人家是他们的至亲,可是由于以前那一次不愉快的事情,再加上人家父子俩人现在是野驼山村和下一步野驼山大队的最高统帅,是他们这些移民头上的一片天,他们来到这里是不是能够安家落户,好好的生活,现在就是这父子俩人一句话的事情。之前他们不知道给老三嘱咐了多少遍,恨之恨这会儿最需要他给人家说亲热话语的时候,他却说出这么一番不该说出的话!
李昆玉也是一怔。这小子这会儿说出的这番话,还是让他没想到。
反倒是李保山就像没事人似的,用那种欣赏和鼓励的口气说:“满粮啊,就你刚才说的这一番话,说明你的性格一点没有改变,哈哈,和之前一样,真可爱呀。”
说话间,李保山就要强拉硬拽的再一次让李满粮脱掉鞋袜上炕。
在陕北老家的农村,请人上炕是对客人比较高规格礼遇的第一步,哪怕随后给客人上白水,喝糊糊,只要把客人请的盘腿坐在炕头上,就不会惹下他。
李满粮侧着身望着李保山说:“三哥,你看我这一身穿戴破破烂烂……这俩年在家里的时候穿戴就不好,都是烂鞋烂袜子;这一路赶路,就没脱鞋袜,更不要说洗了,袜子破得快穿不住了。现在脱下鞋袜以后,肯定把你们熏得在这个窑洞里坐不住了。”
李保山再一次望了一下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叔伯弟弟说:“满粮,你是不是见外了?回到家里你还要这么客气吗?咱们这些地方不要说男人了,女人也几天不洗脚不洗袜子。男人十天半个月不洗脚不洗袜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谁的脚和袜子不臭?你这会儿闻不到我们的脚和袜子臭吗?大不过,脱下来把你的烂鞋烂袜子扔了,三哥给你弄一双我的鞋袜让你穿上都有了。再大不过把门窗打开让晾一会儿!脱,要是不见外,你现在就给我脱了,而且脱下来就向外面扔掉!”
在李保山如此这般的逼迫下,李满粮只好把那一双鞋袜脱下。确实像他说的,袜子差不多就没有袜底了,只像一个破鱼网似的在他脚上套着,而那股臭味儿确实熏得人差点要翻一个跟头。
如果说刚才没有脱鞋之前李满粮还略有些忸怩,不好意思的话,这会儿反倒大大方方好像压根就没考虑难看和臭气熏人的事情,他的神情动态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臭?没办法,不是我愿意脱下来熏你们的,是你们非要我脱下来熏你们的!
在他妈和两个嫂嫂似乎感觉到万分尴尬的时候,戴二云赶紧给打了一盆温水,让他干脆洗一下吧。
这小子二话不说,从炕沿上跳下来,坐在刚才地下的那个榆木凳上,把两只脚放在榆木盆里,痛痛快快地洗了开来。
这会儿李昆宝父子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吃惊的时候,他们还对李昆玉父子两人露出来一脸讨好和复杂的神情。
这会儿李满粮这小子的表现和他老子还有两个哥哥判若云泥。
李保山说:“妈,这两天天气也暖和了,你把我那一双单皮鞋拿来给满粮穿,再找一双袜子给他。”
李昆宝父子三人看到李保山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似乎一下子就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地下白巧娥和两个儿媳妇,看样子在尴尬之余,差不多也经历了炕上三个男人一番心理斗争。
李保山对地下的李满粮说:“满粮,记住了,以后你再也不用穿那样的鞋袜了,只要三哥有一双鞋穿有一双袜子穿,就不会让你的双脚穿在这种烂鞋袜子里!”
李满粮随便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茬说:“不过三哥,这件事情谢你,和小时候另外一件事情,完全是两码事儿。多少年来我的一个愿望,就是有朝一日等我长大了,要把你打趴下一次。”
李保山说:“那么现在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没错,三哥,我还是想继续打趴下你一次。这个想法直到现在还有。”
李保山说:“问题是你仅仅有这种想法不行啊,你认为你现在长大了厉害了,可是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我也更长大了,功夫底子也算不赖,来到野驼山好几年,虽然表面上好像我们这些人练武不练武也没有什么用,可是你要知道这些大人们还是督促我们,甚至命令我们每天要练习功夫。就是白天没有时间,晚上也必须要补上。只是最近这一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方面才没有过多的加强。但是并不等于放弃。还有,去年冬天我和四个结义弟兄离开野驼山到东面几百里一处地方,我们在那里可是结识了一些真正的武林高手。这些武林高手是中原地区好几个省的功夫泰斗。那段时间我们几个人和这些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只要有一点空闲,人家就要和我们切磋功夫。表面听上去人家是要跟着我们学功夫,实际上我认为人家也是在有意无意中给我们教授他们的功夫。所以虽然我们和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以我们几个人的功夫底子,在那段时间已经把那些武林高手的功夫不知道学了多少。我们知道,那段时间我们和人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们学到的功夫,比我们自己关起门来学三五年的功夫还要有长进。所以即使你现在和我对打,我估计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这时李满粮已经洗完脚,刚爬到炕上,他一边把戴二云拿来的那一双粗布袜子往脚上套着,一边说:“三哥,明跟你说吧,反正我是不服气,过段时间要是方便的时候,我必须要和你对打一次,直到你彻彻底底把我打倒打服了打怕了,我才会再一次服你。不然的话,我就要彻彻底底的把你打趴下一次!”
李满粮的这番话再次让他大和两个哥哥变得提心吊胆起来。他们似乎想用眼神来制止他这一番话,可是李满粮似乎看也不看他们,还是那么随意的在说着这一番话。
随后,在李昆玉三五句感慨不已的开场白以后,围坐在炕桌旁的几个男人,就都端起了酒杯。
李昆玉带头嘎嘎嘎,连续干了三杯酒。
这么快速又迅猛的喝酒做派,似乎让李昆宝他们父子几个人没有想到。他们没准备这么喝酒,可是看到东道主这么痛快的喝酒,李昆宝也就不好拿捏了,只好带头吆喝着三个儿子嘎嘎嘎如此这般的喝开了酒。
李保山不用说,也是二话不说,端起酒杯来嘎嘎嘎一杯杯底朝天的样子。
这三杯酒喝过,李昆宝就似乎不经意间飘了三个儿子一眼。他的这个眼神非常短暂而且非常微妙。也许李昆玉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不过李昆宝的这个眼神还是被李保山捕捉到了。
李满金赶紧抓过桌子上那个热酒的瓷壶子,给他面前的那个酒杯里倒满了一杯酒,随即他把那个酒壶子递给旁边的李满银。李满银也学着大哥的那种做法,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酒,然后又把那个酒壶子放到了李满粮的面前。
但是李满粮并没有像大哥二哥那样,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酒,而是像个没事人似的坐着不动弹。
李昆宝用那种非常严厉的眼神在盯着李满粮,示意他赶紧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学大哥二哥那样做。
这会儿的李满金和李满银已经各自端着手里的一杯酒,隔着桌子对着李昆玉跪了下来。
包括地下的白巧娥,这会儿本来正在帮着戴二云忙乱做这做那,一时间也停住了手里的活计,在看着三儿子。这会儿白巧娥急得手脚无措,甚至想扑上来把三儿子拽着跪起来。
李满金和李满银就像是在此之前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似的,齐刷刷的隔着桌子给李昆玉跪着,他们手里各自端着的酒杯,也齐刷刷地举过了他们的头顶。
看看三儿子还没有照着大儿子和二儿子那样做,李昆宝只好用那种沉闷的声音说:“满粮,把你桌子上的酒杯倒满酒,给你大爹跪下来,替大大给你大爹赔礼道歉。”
刚才一下子愣神不知道这一家子要做什么的李昆玉,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用那种严厉的口气说:“你们这是做什么?现在又不是过年过节,又不是拜年,你们这么做,我不接受。太过了,太为难娃娃们了!”
李保山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也没说什么话,始终那么淡定的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只是略微露出了一个很随意的笑容。他很想看一看,在这种情况下这父子几个人会怎么做?父亲会如何对待他们。他也想通过这件事情,看看二爹这家人经过这几年的时日,究竟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这时,看看三儿子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李昆宝已经变得咬牙切齿了,只不过是在人家大哥大嫂家里,他不便发火,只好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满粮你听到了吗?我让你倒满酒跪起来,替大大给你大爹赔不是!”
李满粮说:“让我大哥和二哥代替你也包括他们自己给我大爹赔不是就行了,你们是你们我是我。等我大哥和我二哥把他们的项目进行完以后,我自会有我的一套赔礼道歉的做法。”
李保山观察到,李满粮这一番话让二爹恼怒不已,可是又没办法表现。李满金和李满银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动态,可是也不方便发作。二妈白巧娥恨不得用一双眼睛作为耳光,把李满粮抽打一通。
看看李满粮无动于衷,李满金和李满银就只好七嘴八舌的对李昆宝说,就不要管满粮了,就他们两个人代替父亲给大爹赔不是吧。
李昆宝忽然之间声泪俱下的说:“大哥,大嫂,我对不起你们啊……其实几年前那天晚上你离开我们家以后,我的心里也特别难过,整晚上都没有睡觉。因为这件事情我们两个人还吵闹了一番。吵闹过后,其实巧娥的心里也不好受。你们也知道,巧娥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火气上来谁也不让,把肚里的那一番话说完以后,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这几个不懂事的小贼娃子,更是一些一副欠修理的嘴脸。他们小不懂事儿,只看大人当时的态度,不懂其他的。慢慢的这两年他们也长大了,也懂得一些道理了,提起过去那件事情也都悔恨不已。唉,其实,这次……大哥大嫂,真的,想起过去的事情,我肠子都悔青了,感觉到太对不起你们,我真该千刀万剐啊……!”说话间,李昆宝探出双手,就要在自己的脸上掴耳光。
李昆玉既震惊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过练武之人手脚利索,随即他就猛然伸出双手抓住了李昆宝的两只手。然后李昆玉双眼含着泪水说:“老二,巧娥,你们两口子知道吗?大哥那天晚上从你们家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甚至多次想到,干脆一头跳到咱们村的吃水井里,把自己淹死算了,我实在是接受不了你们的一番话啊。要是别人对我说了那么一番话,我很可能当时就把他打个半死了。可是要知道你们是我亲亲的亲弟弟,弟媳呀,三个娃是我的亲侄子啊!我不能那样做啊!寻死的想法,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对你嫂子和几个孩子说,真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昆玉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时,在地下忙乱的戴二云,也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站在地下,扎煞着双臂的白巧娥,满脸悔恨的模样。她身边的两个儿媳妇儿的神情动态和她大同小异。
这时,李保山已经收住了笑脸,用那种傻愣愣的神情在望着大家。他旁边的李满粮的神情也有一些古怪。
李昆玉把攥在他手里的李昆宝的两只手摇晃了好几下,流着泪说:“老二,你不要动手打自己,你要这样做大哥心里更难受。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你们来了,既然说开了这件事情,我们就再不要提了。好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李满金说:“大爹,大人不记小人过,侄儿过去做的猪狗不如,对不起你老人家和我二妈。也对不起我的几个哥弟。可是没想到今天我们来到这里,你们一家子对我们这么好,让我们感觉到惭愧啊。我给你老人家把这杯酒敬了,就代表我和我大给大爹和大妈赔罪了。”
李满银随后也大同小异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语。
李昆玉分别把这两杯酒接过来,一边哽咽着,流着泪,一边二话不说,咕咚咕咚两口就把这两杯酒喝了进去。
随后,李满金和李满银又把跪的方向对准了地下的戴二云,也先后说出了刚才那么一番大同小异的话语,也把两杯酒举向了来到炕沿旁边的戴二云。
戴二云先后把两杯酒接过来了,她稍稍的抿了一下,就先后把两杯酒递给了李昆玉。
李昆玉二话不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接过两杯酒,咕咚咕咚就又一次喝了进去。
李满金和李满银刚把敬酒的这一番项目进行完坐下来,李满粮就二话不说拿起那个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那个酒杯倒满酒,然后蹭的一下双膝对着李昆玉跪起来。
李满粮的这个动作做得潇洒快捷,引得炕桌周围几个人,包括地下几个人都用一双略有些吃惊的眼神在望着他。
李满粮双手把那杯酒举起来,用一双不亢不卑的眼神望着李昆玉说:“大爹,我是你亲亲的亲侄子,我们本来是骨肉之亲,但是由于过去太小不懂事儿,我却对大爹说过那么恶毒的话。你就当那是一条不懂事的看家狗,把你老人家咬了一口吧。我不想对大爹大妈你们说那么过多抱歉的话,我也不想代表我大我妈,我只是想代表我自己,对大爹大妈你们说一声,我就是一个混账王八蛋!”
所有人都在用吃惊的眼神望着李满粮。就包括李保山,这会儿也同样用一双惊奇的眼神望着李满粮。他没想到这小子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刚才一见面的时候,李满粮说的那番话,他就知道这小子和老大老二不一样,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直来直去。这正好对他的胃口了,其实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哪怕因此冲撞了他,他从内心里来说也不讨厌对方。只不过他今天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过多地表露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主要是想探探这家人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成色和心理动态。
李满粮说:“我不想过多的说,实际上这次来你们这里,我也不想来,不是不想见你们这些亲人们,是我感觉到我没脸见你们。但是毕竟不想和我大我妈我两个哥哥分开,我还是来了。但是从内心里说一句良心话,随着这以后慢慢我年龄大了一些以后,我大我妈大哥二哥好多为人处事方面,我看不惯他们,所以我说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们是一码事儿。他们爱钱如命的那种做法让我很讨厌,甚至有些鄙视他们。”
李满粮的这一番话让整个窑洞里的所有人,再一次被震惊了。李昆宝和白巧娥还有两个儿子,这会儿急得抓耳挠腮,看样子他们恨不得起来把李满粮那张破嘴撕破,可是碍着李昆玉和李保山的面,似乎又不能这样,也无法阻止他,只能又气又恼任由他说下去。
李满粮继续说:“大爹大妈,还有几个哥哥,据我所知都是非常憨厚的厚道人。这件事情如果换一下,就是说我们一家人要是成为了我大爹他们一家子,我大爹他们一家要想移民来这里,我认为你们可能根本就不答应!真的,这是我的良心话。所以这次从老家离开之前,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我就和他们探讨过了,我说以前好坏已经过去了,但是从老家走开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一定要把以前的所有做法都丢掉,只要是这样,那么大爹大妈,我认为你们都能够原谅我们。但是如果我们要是还把以前的那种钻到钱眼里的做法带到这里,哼,那么一切抱歉啊,不好意思啊,都是狗屁,没用!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我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你们就看我以后的表现吧。”
李满粮这一番话刚说完,李保山就立刻给他的这句话定了基调:“我离开老家四五年了,那个时候和满粮在一起,每天除了玩耍就是打架。我们两个人实际上是互相离不开见不得。这会儿打的血头血脸,不到半天功夫又要他找我,我找他。有时候我们也联合起来和外村的娃娃打架,那时候虽然是打架,可是甚至也能打出人命来,整个是互相往死打的那种。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满粮打的最凶,冲的最猛,是我最得力的一个助手啊。当时如果我要是被别人围攻了,他可是会拼命给我助阵的。谁要敢动一动他,我认为他们就是和我过不去,也非把他们修理一通不可。当时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几年不见我真难以想象,满粮还是这么一个人。看到他今天的这个样子,说出的这一番话,让我太高兴了,太高看他一眼了。说一句良心话,过去那件事情在我大还有我们一家子心里的伤疤,一直没有好。说一句二爹二妈和两个哥哥你们不高兴的话,真的,过于伤人的话,并不是能够凭一句两句抱歉的话就抹平的,因为那件事情对我大的伤害太大了。这俩年,其实村里好多人劝他不要计较过去的事情,要不把老家那些人移民一些过来,反正我们这里有的是土地,多一些人手又能让大家一起种地,又不孤单,又人多力量大。可是由于你们把我大伤得太厉害,所以他坚决反对移民的事情。直到过年左右,我大才终于或多或少地把这件事情想开了。”
这会儿,李昆宝一家子都垂下了头。而这时的李昆玉,用那种非常欣赏甚至感激的眼神在望着三儿子。
李保山继续说:“满粮这句话,我认为才是实实在在能医治好我大心头那个伤疤的一副良药,而且我认为是最好的一种良药!我们是亲人啊,是骨肉啊,亲人就要对亲人好,就要对亲人说良心话啊!满粮这一番话我最爱听,从此以后什么也不要说,有他的这句话,咱们就什么也不存在了!”
这时,李昆玉叼抢着把另一个酒壶拿起来,把酒壶里的酒呼噜呼噜倒在旁边的一个碗里,共倒了大半碗酒,二话不说端起半碗酒,咕咕咕几口就喝了进去。喝完酒,他一边抹着嘴上的酒水,又抹着眼泪,哽咽着说:“三子,大大的所有心里话,你都替我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们就要对亲人们好啊,要对亲人们说真话说良心话啊……!只要你们以后能够像满粮说的这样做,就什么话也不要解释了,所有所有我对你们的想法,就真正的彻底抹平了……满粮真是大爹的好侄儿,你今天的这番话,把大家心头的疙瘩算是彻彻底底的解开了!以后你们一家子真要是这么想这么做,就什么事也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