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鸣殿里的烛火明灭昏暗,玄启背对着寒雪站在窗边,月光透过窗口将他的身影拉长在光洁的地砖上,暗影来透着清冷孤寂的气息。
寒雪环抱着膝头坐在床沿上,她也始终都没有抬头去看玄启一眼,她不打算开口说什么,更不打算为自己争辩或者解释什么。毕竟,慈安太后是玄启的亲生母亲,假如玄启信任她,即使所有的证据表明都是她做的,他也不会轻易相信那些表象的东西。
“你不打算开口跟我说什么?”玄启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冰冷。他是相信她的,她的脾性,没有谁比他还要了解。可是,这件事不是他相信她就可以解决的。
刺杀太后,论罪,是要被处极刑的,他要给外人一个交代,要还她一个清白,就要有充足的证据。可是,唯一的人证死了,唯一的凶器众目睽睽之下被握在她手中,她还有刺杀太后的理由,夺子之恨,还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充分!
可是,尽管玄启相信着寒雪,可当他在长乐宫见到寒雪双手染血握着尖刀的摸样,仍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寒雪心生恨意,因此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你要我……说什么?”寒雪将下巴搁在屈起的膝头上,她真的好累好累,她能支撑到现在,只因为这宫里还有他在。她曾经答应过他,永远永远都会相信他不离开他。
可是这一次,她的心里没有了以往的淡定和坚决,那是他的母亲啊,这等于是在逼他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这个结果,她再也不敢去猜测。
玄启转身,缓步来到床畔前,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拉住寒雪的手,双眸定定地凝视着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你说,我就信,无论是什么。”其实,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他想听的话,好让自己躁动的心安定下来。
寒雪低垂着视线,疲惫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令玄启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寒雪在玄启的目光里读到一丝隐隐的不安和心疼,冰凉的指尖被他握在手心里,似乎又渐渐有了温度。一直忍在心里的眼泪终于再也无法控制地归落在床褥上。
“那名宫女拿着你的通行令牌,骗我说太后娘娘准许我去长乐宫看看睿儿,我到了太后娘娘的寝殿里,那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我本来想看看睿儿是不是在摇篮里睡着了,突然就被人打晕过去,醒来,手里就握着刀子,太后娘娘……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寒雪哽咽着继续说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是真心觉得,把睿儿暂时交给太后娘娘没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平静的日子就这么难呢?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玄启将寒雪的脸埋在他怀中,他听着她一阵阵再也无法抑制的哭声,眼眶也是跟着热了又热。这些日子,她心里压抑的够多了,能让她这样哭一哭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想带着她逃走,逃的远远的,管它什么江山什么臣民,他统统都不要了。可是,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又告诉他,任意妄为什么都解决不了,甚至还会带来国家动荡民不聊生的严重后果。
天子天子,天之骄子,这个位置上的锁链实在太沉重了,即使当他从先帝手中接过传国玉玺的时候就知道这条路一定不会好走,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快要到极限了。她的眼泪,沉重得令他几乎无法承受。
这一夜,鸾鸣殿里的哭声响了好久好久,悲痛欲绝,直到星月的光辉黯淡下来的时候,似乎还能听见那阵哀痛的哭声在广阔的殿宇里一遍又一遍回响。
然而,事件比玄启想的还要不乐观。第二天一早,重大臣听闻云舒夫人痛恨慈安太后夺走孩子,企图刺杀太后时,几乎一大半的朝臣都跪在地上,请求玄启处置寒雪。
更没想到的是,玄磊突然回朝了,他见玄启犹豫不决似乎并不打算因此追究寒雪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已经被玄启释放出冷宫的德妃殷冉来。
本来,玄磊对玄启后宫里的家务事并不准备过问,至于慈安太后,他一向对那个女人没有好感,他一直觉得母后的疯狂和妹妹的死跟慈安太后脱不了干系,可是一切都只是他的凭空臆测,并没有真凭实据。而慈安太后,也一向视他为眼中钉,才在玄启登基之后,迫不及待地将他感到了边远的封地去。
当初,淑妃诞下太子,只不过犯了一点点的错,就被玄启冷落,直至最后被人害死也无人过问。可是德妃害了淑妃,玄启不予以严惩,如今他心爱的女人差点儿要了慈安太后的命,他也打算不闻不问当做没发生吗?
玄磊只为淑妃不值。若不是慈安太后执意将年允芳选入宫中给玄启当妃子,他们如今该是天底下最恩爱的一对夫妻吧,是玄启夺走了他和允芳的幸福,如今他还想死守着心爱的女人,等一切风平浪静吗?
岂能让他如愿!
一向在朝堂上不怎么开口的玄磊突然变得很尖锐,他说玄启身为天子要秉持公正,既然寒雪犯了大错,便不能一味徇私姑息,更何况,她还是罪臣之女。依照陵轩国法,玄启理当将寒雪废除妃位打入冷宫。
众臣觉的玄磊句句在理,便纷纷跪地附和玄磊,不多时,又传来消息,说慈安太后醒转过来,表明自己并没有看见是谁刺伤了她,只依稀瞧见白色的裙裾,而寒雪到长乐宫的时候,穿的正是白色的寝衣。
众臣更加笃定是寒雪所为,执意请玄启重罚寒雪。玄启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将睿儿暂时交由德妃照顾,而鸾鸣殿所有的宫人统统撤去,寒雪所有夫人妃位享有的待遇及权利统统收回,由御林军把守在鸾鸣殿外,待所有的事情查明之后,一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