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逸年纪尚轻。不过刚行弱冠之礼,加之家里从来都是由尉迟璟这个长子作为顶梁柱,所以心思单纯了不少。老夫人唤他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母亲想让他陪着在病榻前多说说话,便满心欢喜地去了。
可是到了郁氏房中,她却一直不说话,尉迟逸这才察觉出异样来。
“母亲今日召唤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见郁氏已经将一碗汤要喝完,却仍然沉默。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性子,问了出来。
“……前方战事吃紧的消息,你可是听说了?”郁氏沉默片刻,重重叹了一口气,如是问道。
尉迟逸点了点头,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母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莫不是……前方又来了什么消息?”
“听说。你兄长带的一支队伍被南疆军给围困在了山林里,进退两难……”
“什么!”逸闻言,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里尽是慌乱:“如何会这样的?”
“你先坐下来。这么毛躁,日后如何主持家里家外大小事务!”见尉迟逸如此,郁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母亲,您在说什么啊!”尉迟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务,从来都是由大哥在管。您今天说这样的话,莫非是已经做好了大哥回不来的准备了吗?”
“对。母亲就是这个意思。”郁氏狠心点了这个头。刻意忽略了心尖上的那一抹疼痛:“不仅是我,你也要做好这个准备。”
“儿子做不到。”尉迟逸痛苦地向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道。
“你必须要做到!”郁氏一边说着,一边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步一顿地走向尉迟逸:“为了尉迟家,为了你哥哥,你必须要做到。此次莫说你兄长,你父亲更是凶多吉少……你便是要当尉迟府一家之主的人了。“
“……母亲!”尉迟逸眼中含泪,如何都不相信这么残忍无情的事实,竟然是从他的母亲这儿听到的。
“逸儿,听话……”见到儿子眼中泛着点点泪光,郁氏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尉迟逸凝视着郁氏良久,终于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好,这才是我将军府里出来的人。”郁氏见状,颇为欣慰地坐了下来:“这件事情,你暂且不可声张。除了你与我之外。谁都不能知道这个消息。特别是你的大嫂……”
“儿子明白。”尉迟逸又是点了点头,并拱手向郁氏道:“儿子一定保守秘密……娘亲你且放宽心,或许,事情并不会像我们想的那么糟糕。”他上帅弟。
对于尉迟逸的宽慰,郁氏只是苦笑回应:“去吧。若是阿菀问起来,你也什么都不要说。”
“是。”尉迟逸应承着,默默退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这话题太过沉重,二人均没有发现有一个身影在门口驻足良久,直到尉迟逸将要退出来。方才匆忙离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尉迟逸的大嫂——杨青绾。
“夫人,夫人您走慢些……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杜鹃与柳枝一左一右搀扶着杨青绾,只觉得自家主子跟失了魂一样,跌跌撞撞地只往前方赶路,一点都不顾忌脚下。
“回去……快些回去。我要去找万常卿,去找万常卿!”杨青绾喃喃念着,说出来的话叫两个丫头吓出了一声冷汗。
“夫人您在说什么呀!”杜鹃失声叫了出来,复又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咱们在将军府……就不要再提这个人的名字了,对夫人的名誉……”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教训本夫人了吗!”杜鹃话还未说完,就被杨青绾反手一巴掌给打到了地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丫鬟都惊愣当场。谁都没敢再吭一声。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个奴才什么都不懂胆敢来教训我?!”杨青绾一边说着,一边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踱着步。柳枝胆战心惊地瞧着,生怕杨青绾一个步子不慎,后悔莫及。
“夫人,全是杜鹃的不是,是杜鹃妄言了。还请夫人不要动怒,以免动了胎气啊!”杜鹃心里虽然觉得委屈,却还是咬着牙爬起来跪在了冰冷的地上,只求杨青绾的怒火能够平息下来。
“你去,赶紧去万府让万常卿滚出来!”杨青绾此时此刻表现得有些竭斯底里,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
“夫人,咱们……咱们还去找万少爷做什么啊!”杜鹃与柳枝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当面驳了杨青绾的话。
“我有话要问他,我有话要问他!”杨青绾似乎在回答她们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说过不会伤及到别人,他说过不过是举手之劳不会有什么祸根留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杜鹃与柳枝见她如此,都有些慌了。只见本来处在盛怒之中的杨青绾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地。两个丫鬟见状,赶忙来到杨青绾身边想要将她架起来:“夫人您别这样……被旁人瞧见了,咱们有什么说辞都说不过去了啊!”
“……去找他,你们去帮我把他找来。好不好?”杨青绾回过神来,乞求地瞧着杜鹃。
杜鹃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是那样的无助与痛心疾首,让她备感心疼:“好,奴婢去做便是。夫人说什么,奴婢都去做便是。夫人,您先起来……先起来。”
“要去找他……一定要找他去问个明白……问个明白。”杨青绾见杜鹃点了头,这才失魂落魄地随着她的搀扶站了起来,又继续往自己的蒲草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