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律師 陳淑莊變身港菜私廚「紅棉」掌勺人

扎着头巾的Tanya陈淑庄在簇新的厨房里忙碌着,案台上整整齐齐排着几盆红𫊻,锅里还滚着酱汁。她撩起裤管,想秀一下用膝盖调整火力关关留下的瘀青,毕竟新厨房、新炉灶,还在磨合期。

摸摸因才华太多被她暱称为「梅艳芳」的蒸烤箱、掂掂因有着巨星风范被取名「麦可杰克森」的单口大炒锅,曾经的香港律师、立法会议员、演员,移居台湾的第二人生就从「红棉」餐厅展开,摇身变成港式私房菜掌勺人。

陈淑庄自香港移居来台,展开截然不同的第二人生。记者吴致硕/摄影

开在台北小巷里的红棉

「红棉」在复兴北路的巷子里,雅致的门面,法式长窗带点殖民风情,又透着点港味,墙上一幅香港才子蔡澜的字「风骚老板娘」,点出陈淑庄的与众不同,虽然她笑说:「我不是风骚老板娘,我是疯老板娘。」

「红棉」外观带着法式风情又透着港味。记者吴致硕/摄影

「红棉」店中一景。记者吴致硕/摄影

「红棉」内部雅致清新。记者吴致硕/摄影

她的前半生,是执业律师、选上议员,曾参演舞台剧,再看看2021年移居台湾后,以三年之功就敢于转换跑道开餐厅,怎么不疯?她说:「我的第一人生同一时间做太多事情。现在我觉得,我主要的四个工作都跟嘴巴有关了。」

但三年前的她一定想像不到今天这个拿着熨斗细心熨烫桌巾的自己。以前的她太忙了,选区在半山富人区,车子开过去,她也跟空气招手,因为都看不到人,有时见到佣人出来遛狗,还高兴过去握手。

那样的生活留在香港,现在的陈淑庄穿着黑色厨师服,上绣「红棉」二字。「红棉」是她崭新的人生,那是歌手罗文在80年代唱的「英雄树,力争向上,红棉独有傲骨干」,是她小学走过的红棉路,是香港议会外的木棉树,也是她在台找到店面那天看到的三月木棉红。

陈淑庄移居台湾的第二人生从「红棉」餐厅展开,摇身变成港式私房菜掌勺人。记者吴致硕/摄影

三年之功 厨艺获灌顶

来台前,陈淑庄算不上有厨艺,是白饭都不太会煮的程度,顶多能「照顾自己」。没想到,三年后,有一天她在家找点火枪点炉火,这种专业厨师的肌肉反应让她惊觉:「我终于变成厨师了。」

这三年间发生什么事?陈淑庄说:「我是受到特训班,才能有这样的效果。」为她灌顶的大师是香港名店「大班楼」负责人Danny叶一南,今年亚洲50最佳餐厅「标志人物奖」得主。

陈淑庄的厨艺获得香港餐饮界大师级人物叶一南、大师姐等人灌顶。记者吴致硕/摄影

两人是老交情,陈淑庄还拥有上门蹭饭的特权,常常下班后就去叶家吃晚饭,有时三菜一汤,有时白饭配一整条叉烧吃得不亦乐乎,自在地坐在地板上,像自家一样。

正因为过去吃太好,当陈淑庄只身移居台湾,总想念香港味,和叶一南夫妻通讯息时,他们看她天天外食不是办法,就给她食谱试试看。那是2021年7月底,陈淑庄从一个菜、两个菜做起,从西餐到中餐、面包,10月初,她就请客了。

叶一南和香港名厨「大师姐」麦丽敏的食谱,就是陈淑庄的秘笈。她说:「我是一种控制狂,我喜欢有框框,我要去突破框框,没有框框会让我觉得不安,所以有指示时,我就觉得很踏实,一步一步做,再试试改一点。」

陈淑庄的第一刀叉烧得自叶一南真传。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陈淑庄亲自上市场买食材,做出陈皮咸肉蒸鱼。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陈淑庄以热情做出的樱花虾蟹肉糯米饭。图/导演涂霆骏提供

但从会煮到开店,毕竟还是一个大跨越,陈淑庄承认:「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太奥妙了。」她本来只想开一家小小的港式餐点居酒屋。

推手又是叶一南夫妻,是他们一直告诉她:「妳可以开餐厅。」她就被推着去找店面,就发现「玩大了」,「他们俩大概很早就有想法,只有我没有,他们就一直加一点,我就一直在突破自己的极限,到最后真的开了一个餐厅,真是很神奇。」

陈淑庄分享:「先把每一件事情、包括我的心态稳定下来,这个是最重要的。」记者吴致硕/摄影

疫情一结束,叶一南就特地飞来台湾确认陈淑庄的手艺,吃过后才给出开餐厅的绿灯,筹备期间也多次来台,提供餐厅、厨房的建议。正是他开出厨具规格,陈淑庄再向台湾厂商订购,毕竟是餐饮新人,很多设备不会用,厂商还额外给了厚厚的使用指南。

某一次跟去看店面,房仲跟房东介绍说「这位是厨师」,陈淑庄第一次发现:「对,我现在是厨师,我不是律师了。」不是香港餐饮界学徒制的「红裤子」出身,但有大师傍身,她也能说「我做港式的私房菜」了。

陈淑庄的热情,展现在她的料理、餐厅风格上。记者吴致硕/摄影

陈淑庄做的花椒小卷。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一路贵人相伴

叶一南夫妻是陈淑庄的贵人。在她台北家中下厨时,叶一南一边煮一边指导,特别是「桌面只留现在要煮的食材」,无关的东西都清光,一道一道干干净净。

叶一南曾说:「我第一次看到餐厅的所有人都没有餐饮经验。」「红棉」三名全职都是餐饮「小白」,他只好给出宝贵建议:「不要让客人等。」出餐、酒茶、清洁,都有节奏,不让客人等,也不要赶,现在「红棉」内外场会配合,根据客人的用餐节奏调整出餐。

传说中,这老经验的餐饮巨擘把一个菜鸟厨师骂哭过,陈淑庄却大笑:「没有,他从没骂过我,只是跟我讨论地比较认真而已,他不希望我走冤枉路,我却觉得我要去碰过钉才会相信。」例如装修时,叶一南一来就拆灯具,喜欢在光亮环境里做事的陈淑庄花了点时间才认同;这里的地板也是大班楼同品牌、天花板也依建议加强吸音棉。

陈淑庄感谢身旁的贵人一路相挺。记者吴致硕/摄影

叶一南夫妻还趁蔡澜开画展时索取一幅「风骚老板娘」。其实陈淑庄和蔡澜也是20多年老友,因此蔡澜坚持要当「红棉」第一位客人,近年身体不太好的他特地于9月来台,在试营运期间就坐着轮椅上门,她又兴奋又紧张,做了沙嗲牛菠萝包待客。

陈淑庄(左)开餐厅,香港美食作家蔡澜要当第一位客人。图/导演涂霆骏提供 ※ 提醒您:禁止酒驾 饮酒过量有碍健康

陈淑庄的沙嗲牛菠萝包。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陈淑庄感谢身旁的贵人。大师姐在食谱之外,大方餽赠的一大醰新会陈皮是「红棉」镇店之宝;还有同是香港来台的MUME创办人林泉是她决定开餐厅时第一个咨询对象。

林泉问:「妳煮第一次时非常有热情,煮10次也没问题,但每天都要做可能不只一次时,还有同样的热情吗?」陈淑庄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提醒,她也思考如何在稳定性中随着材料和各种因素进行调整,保持热情。

贵人还包括陈淑庄在市场碰到的各种人。她喜欢逛市场,那种乱中展现的活力带来疗愈力,半夜去基隆崁仔顶鱼市看一盘十几条白布鱼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就很开心。她不一定认识那些鸡鸭鱼肉蔬果,国台语都听不懂,甚至根本就不是香港有的食材,可是摊商们都很乐意教一个香港人。

「红棉」餐厅镇店之宝陈皮。记者吴致硕/摄影

食材与手艺的相互成就

「红棉」前菜炸三臭。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台湾食材太好了。」要陈淑庄介绍她的拿手菜,她先赞一句台湾食材。

第一刀叉烧:陈淑庄认为叉烧应该要半肥瘦,正好台湾的黑毛猪连肥肉都是脆香,寻寻觅觅找到供货摊商,自己搬肉回来,练出二头肌。

这是叶一南的食谱,所谓「第一刀」就是割颈放血的第一刀,带点筋的猪颈下方肩胛。经陈淑庄之手,叉烧外酥内弹,带着脂香。

陈淑庄的第一刀叉烧得自叶一南真传。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乳鸽:在香港是很普遍的菜,但台湾只有屏东一处供应农场,肉质紧实,非常好吃。香港一般是炸乳鸽,陈淑庄用少少的油烟熏,脆中有汁,带点烟熏香。

陈淑庄以台湾鸽做的乳鸽。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芋头糕:陈淑庄在香港不吃芋头糕,太油了,没想到台湾的大甲芋头太好,她以叶一南的食谱,经繁复步骤做芋头糕,再托朋友带两条送到香港,叶一南夫妻一吃也惊艳。

陈淑庄做的骰子芋头糕。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金汤腩:用本地温体牛,做出的一口汤是完全透明的金色汤液,肉味清雅,入口丝滑。

这道金汤腩很受肯定。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黑糖姜汁年糕:台湾的姜遇上台湾的黑糖,成品外脆内软,有一点姜味但不会太过,吃起来有幸福感。

陈淑庄的黑糖姜汁年糕。图/Peace and Pieces 主理人Amber提供

与顾客一起建立新回忆

「红棉」还在试营运期,但其实脸书初贴文就获两万个赞,未开先轰动,已有不少好友闻香而来,一开放订位就额满,到明年二月前全满。

陈淑庄不敢自得:「先把每一件事情、包括我的心态稳定下来,这个是最重要的。」她分析,现在客人多半是朋友、或朋友的朋友,一旦正式营运后,内、外场会有更多的挑战,「红棉还在发芽期,是泥土的事情,泥土要先做好,发芽才会好。」

香港时的自己是喧嚣忙碌的,累积出此时的陈淑庄,她的回忆与厨艺、在台湾的经历、获得的照顾,变成新的回忆,「我希望『红棉』能传递我的感情,「甜酸苦辣咸香鲜,有回忆及温情,这就是我的家书。」

陈淑庄以「红棉」书写并建立自己的回忆。记者吴致硕/摄影

※ 提醒您:禁止酒驾 饮酒过量有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