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朗东／一个郑捷死了，下一个呢？
文／温朗东
「政府并不听我们的，而我们也不相信自己可以改变社会。」这是我在郑捷死后，所感受到的深层讯息。政府没有能力解决我们的烦恼：买不起的房子、低劣的租屋品质、垮塌的大楼、冻涨的薪水、穷忙的劳工、教育的高痛苦与低效能、阶级的复制、拉大的贫富差距、环境的永久损害、不安全的食品、对女性的歧视、对跨性别的歧视、对外籍移工的歧视、对蓝领阶级的歧视、崛起的中国和摇摇欲坠的主权、忧郁孤立空洞的心灵、社会安全网的破裂……政府并不听我们的。不愿意，或者无能。很无力，我们感到很无力。社会正慢慢变糟，洪水逐渐上涨，淹没了城市高楼。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爬楼梯往上窜，咬着牙流着汗，头脑一片空白，只希望自己爬得越高，被水淹没的就不是自己。如果你被水淹过去了，成了凶残的水鬼，我们也无能为力。不，政府可以送你一颗驱魔子弹。太好了，政府终于听到人民的声音了！正义终究获得声张了！在枪决中，人民又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权力：我们要的，政府终于能给了。别误会，我们这些废死者啊……也是有感情、有愤怒的。面对迎面而来的水鬼（杀人现行犯），我们也是可以接受用他的死，换来我们的安全。但是水鬼已经在牢里了。他已经杀不了人啦（如果有，那是狱政管理的严重问题）。怎么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说：「等到这社会人人安居乐业，没有人犯罪的时候，再来谈他妈的废死吧！」这个「再来谈」的意思其实是：我不相信自己能改变社会。
其实是，在上涨的水位中，大家只能一直往上跑，都不相信自己可以让水位下降。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我们这些天真的人们，以为自己可以用理念、论辨、论述、宣传、选票、抗争……改变这个世界的人、这些同温层、相信水位可以下降的孩子，会愿意相信，社会的权力还在我们手中。即使很艰难，即使很缓慢，我们还是可以一点一滴的改造这座城市。一颗驱魔子弹，对我们来说并非无可奈何下的情绪出口，而是自己改造失败的证明。那是耻辱，而非正义。如果你相信你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你就不会一边咬牙爬楼梯的时候，一边把希望寄托在那颗子弹。如果你感觉自己有力量，你就比较容易多那么一点点原谅。广大的死刑支持者令人最担忧的其实是：那反应了这么多人对公共事务的强大无力感。水位还在上升。一个水鬼死了……下一个呢？
●作者温朗东，东吴法律系毕，辩论人，以促进公共对话、社会政策的改革为人生目标。原文张贴于作者的脸书，已获授权刊登，以上言论不代表公司立场。88 论坛欢迎更多声音与讨论，来稿请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