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站在门外的人换成了萧殇。
他已经经过了黑虎的严密包扎,全身都是白色布条包裹着,比平时看上去壮实了一倍。包扎好之后他就不言不动的守在了辛家母子的门外。
萧诡来了一次,也不敢敲门,看了一脸木然的萧殇,拿着披风给他披了,自动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空白的,任何安慰都是虚假的。
大家都只能保持沉默。
那天母子两人相拥的哭泣一直敲击在三个大男人的心里,说不出的酸涩。现在,哭声已经听不到了。开始了漫长的沉默,和避而不见。
黑虎每日三餐不动声色的敲门送了进去,最开始每一样东西都没有动,过了一天,辛小宝的份额吃了一些,不过也不多;第二天的时候萧诡替了黑虎送了东西进去,辛小缦也动了,只是看起来只有一口;第三天,萧殇换下了那两人,端着饭菜敲响了门。
辛小宝开的门,看到萧殇门也不让他进,只是接过对方手中的饭菜,转手就将门重重的关上了。
辛小宝是小孩子,怨恨萧殇是自然的。在小孩子的心中,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爹爹是因为帮助这个男人而再也回不来的。再成熟稳重的小孩子在经历重大事故面前也无法维持基本的教养和含蓄,直接赤 裸 裸的表示了自己的愤怒和厌恶。
然后,送饭过去的人再次换成了黑虎。萧殇一动不动的站在他们的门外。
也不知道是想要随时确定房屋里面的母子是不是还活着,或是希翼着对方随时的召唤,更或是,等待。
等待他们愿意见到他的那一天,真真正正的表示原谅。
萧殇不祈求原谅!
他也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能够得到原谅。
那如同木头的脑袋里面只能告知自己必须守在这里,等着。结果不可知,原谅不可能,而自己的心情……也无法告知。
他抬头看看天空,在他们离去的那三天是不停的下着雪的,等他们回来,这雪却是嘎然而止,突然忘记了本能一般。就好像门内的两母子,他们的幸福……也嘎然而止了!
心里被什么狠狠的扎了一下,痛得他差点叫喊出声。
那一声痛苦却是掐在了喉咙里面,梗着一根刺,成了骨,怎么拔也拔不出来了。
萧殇就这么直视前方,门上有了冰块,凝结的冰块下面似乎还能够看到木头的纹路。天山的白桦有了年代,这木头也很厚实,外面的寒风侵蚀不到屋内的人。他也知道里面燃着炭火,黑虎每过一个时辰就去填柴。黑虎心疼辛小宝,谢连成爱恋辛小缦,而他萧殇,却是什么资格也没有。
他似乎站了太久,久到脚底的雪也开始凝结,经过了几天已经成了冰块,黑虎敲敲用消尖的木头敲开那些冰块,没多久又结冰了。萧殇脚上的那双靴子硬邦邦的,已经失去了保温的作用,黑虎想,里面的那双脚也已经成了冰,说不定,教主自己也已经被冻成了冰块,不能走动,也不想走动。
不过,再怎么寒冷也冷不过屋内的那两母子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萧殇的眼睫毛都结成了冰,脚往上到了腰部都没了自觉,连手臂也是僵直的,脖子都不会转动,头发,他看不见,估计也是成了冰。他重伤之后没有好好休息,伤口也没有换药重新包扎,不吃不睡的站在这里几天早就应该透支了。可是,武林人的身体历来比别人更加耐寒和耐饿,他虽然饥寒交迫,到底还是有一股精神支撑着。
萧殇相信,这个时候只要他一离开,房内的两个人就真的再也跟他没有了任何交集。
他不能离开,也不肯离开。
‘吱……’沉重的推门声,门缝下的冰块嘎吱着门板发出刺耳的声音。辛小宝瘦成瓜子一样的脸伸了出来,却是看也不看他,低低的道:“娘亲让我唤你进去。”
萧殇一愣,周边突然跑过来两人,是萧诡和黑虎,都一脸要惊喜又担忧的表情,萧殇却是看不见他们似的,抬脚想要迈步,这才发觉靴子冻成了冰靴。
萧诡一股内力度了过去,那些天萧殇内力都消耗殆尽,这么多天也没有休息调理,说不定内力一成都没恢复。全身上下开始哗啦啦的响起了冰块掉落到地上的声音,接着全身的衣物鞋子都开始冒出水雾,再过了一会儿,萧殇也感觉身体有了一点温度,这成了他这些天第一次感觉温暖的东西。
他什么也不想,脚步能够抬起的时候直接就迈入了那开得不大的门缝里,再缓缓的关上,将门外的两个不相干的人隔绝了。
辛小宝正将一碗浓粥从辛小缦身边端开,再用盆里热着的水给辛小缦擦了脸和手,小心的将被子将辛小缦盖得更加严实,这才自己端着粥和一碟小菜一碟炒肉吃了起来。
那小菜是天源教的教众派人送了过来,黑虎每天变着花样炒着送到这里的。天山各种东西匮乏,就这小菜还是从很远的地方快马运了过来,特意给富贵人家或者当官的人冬天吃的。这些天,萧殇自己没有吃东西,萧诡也在修养,黑虎自己一点都每吃,却是全部弄好了给辛家母子。等他们剩下了他才自己吃了干净,也不浪费。
辛小宝不知道这些,不过吃了很多天的肉好不容易有小菜他总是吃得多一些,肉类纯粹是因为自己在长身体,必须要吃。
萧殇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依靠在床边的辛小缦身上。
如果说他见过嬉笑怒骂,风姿绰约的辛小缦各种神态,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如同现在这般……明明心如死灰却是异常坚忍的样子。
辛小缦在红楼的时候是鲜活的,开朗的,情感丰富的;在武林大会的时候是温暖的,如和煦冬风;在那花海庄园中她是妖冶,蛊惑;而现在的她除了死亡气息,剩下的就是仇恨!
坚忍的仇恨和无边无际的苍白死亡搅合在一起,成了现在的辛小缦。
明明是个死了心的人,却是因为仇恨而燃烧成了炙热的火焰。
“我想听听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辛小缦的声音很微弱,话语却很坚定,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让人不能拒绝。
萧殇就这么站着,身边有个坐着吃饭的孩子,还有一个躺着闭着眼睛好像在休憩的女子。这种诡异的排列让人渗出一些寒意。
萧殇却是没有体会,将眼光从辛小缦的脸上缩了回来,眼睫也搭了一半,慢慢让自己回忆起当初的一切,那残酷而又冰冷的杀人地狱。
“当天,一切都是按照计划中行动的。谢兄负责去对付元老派;我去对付黑衣和他带来相助的江湖人;萧一笑和红河带来的人对付天源教其他反派人士;萧诡负责调派人手,以应对意外情况。”
辛小缦眉目不动,辛小宝已经喝完了一碗粥,整理碗筷的声音轻轻的碰触着,像是旁敲侧击着萧殇的心弦。
“元老派当时有五人是以前隐退的老人,教中有十人。我当时跟他是先去对付元老派的长老们,黑衣人没有插手。我们联合一起打伤了八人,之后黑衣看到,带着手下突然发难,我和谢兄被分开。
我被众人围堵在教中,而谢兄被元老们引入了冰域。冰域里面是天山最冷冰峰最多,山峰最崎岖的地方,历来是天源教最大的天然屏障。当时元老派已经被谢兄杀了四人,另外四人边战边退。我被黑衣等人围堵,一时赶不过去。
当时,反叛的教众已经收服了一大半。黑衣带来的江湖人也死伤一半多,我趁机去找寻谢兄。
哪里知道,一路到得冰域见到的都是蛇的尸体。
那些蛇是被一名隐退的元老饲养的,曾经是天山一毒。只要接近那蛇的半米以内它就会散发出紫色的雾气,闻到的人都会从内俯烧着到外皮,没有一寸可以逃过。之后还见到了众多的很少出现在江湖上的毒物,都已经被人射杀。其中我也见到了一位长老的尸体。”
兴许是话里的实情有点恐怖,辛小宝忍不住扭动着身体,开始给自己挠痒痒。可是床上的辛小缦却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一直是那种姿势坐着。
萧殇说到毒物的时候她突的想到了当时在山洞里面的那条蜈蚣。原来,天山这等地方有这么多放毒的动物,如果当时不是谢连成知道解毒的方法,那自己……她忍不住的问:“在那里可曾见到一种蜈蚣,有盆那么大,全体黑色,也是有毒的。”
萧殇一愣,想了想道:“那种蜈蚣在天山也有,只是很鲜少遇见。因为其毒怪异,并且雌雄同体,据说解毒方式也需要相爱男女同时吞服……方可解毒。”他自然省略了具体如何解毒的方法。
辛小缦又问:“据说那毒物有蛊母的效果。可让人同生共死。”
“……是。不过,只有吞服蜈蚣头部的人算是蛊母,可以控制另外吞服的人,可以让其同生共死;但是一旦不是吞服了头部的人,另外一人就算死了,那蛊母之人也会无事。”
辛小缦稍微撑起的头部一顿的颓然了下去,似乎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谁也看不到被子底下的双手抖成了什么样子,好半天她才缓慢的转过头去,再也无法面对萧殇。
半响才道:“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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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众人呼唤:小成子,你在哪哇?
小成子答:偶在月票的尽头!想要看见偶,拿月票票来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