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烛火已经稀疏可数。师父转过身来,道一声‘很晚了,早些睡’便径自离去。我不知道师父心里在想什么,但看他脚步沉重迟缓的样子,心里顿生不详。
我躺在床上,一夜辗转反侧,心里憋闷,总觉这几日会有事发生,却又推测不出何事,心思百转也没个思绪。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迷糊睡去,等我醒来,天已经大亮,匆匆洗漱完毕,才发现师父早已出门,只交代店掌柜的传话给我,要我好生休息,不要乱跑,安分等他归来便是。我问师父向何处而去?答曰没留意,但是步履及其匆忙,还请店家帮忙租用了马,想是一路快马加鞭,往远处去了。
师父必定有什么事满我了,我内心担忧,无法安定,一整日就在房内来回踱步,师父为人宽和平稳,极少像这般匆忙紧急,也绝不会将我一人留下远走。我到桌边坐下,想替师父算一卦,无奈我并不知道师父的生辰八字,只晓得师父年岁及名号。千思百转后,我强定心神,决定出门去探寻天子气。
来到师父说过的东南方山脉,站在山底,极力往山顶眺望,只见此山高可破空,山壁陡峭嶙峋,山腰云雾萦绕,白白蓬蓬,粘腻朦胧,附近的连体山脉也均是险峻迭生,白雾绕顶。我转头看向对面西北方向的山脉,只见苍穹清明,蓝空万里,阳光朗朗,山脉连绵一片明媚,站在这极远的方向眺望也能看清山中的树躯枝干,是极好的天气。低头思虑,不禁大骇!复又转回头,抬眼细细打量山腰云雾,但见此云雾白色而蓬蓬不动,朦胧飘渺却状似人形,这哪是普通云雾,分明是尸气!尸气现,则其下分野之民当有流离伤亡之灾!师父说过,世间气分多种,有瑞气喜气,也有尸气妖气。作为术士,要想一生安定順逐,必先观研世间之气,人随气走,则此生无波祥瑞。我定定看着山腰良久,下定决心,再不管龙脉如何,与尸气背道而驰总不会错的。
回到客栈,我思来想去,不知师父所踪,出去也如无头苍蝇不知从何找起,倒不如乖乖在客栈等师父归来,而且尸气虽现,但目前来看此镇气数仍在,还不至于有流离伤亡。那么,便多等几日吧。
十日过去了,师父仍未归来,我焦急难耐却又无可奈何,猛地想起此地隶属珞王,珞王城便距此不远,上次还在此地遇见了青冥,不知青冥可还停留此城内?如果能找他帮忙,就算珞王与瑧皇不和,但帮我查查师父的下落总是可以的吧?我一想到此处,便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出门,才走了几步便脚步一顿,心中忽然疑心不已,就算此地隶属珞王,但青冥怎会刚好在天子气现之时出现此地?青冥雄心壮志野心勃勃,也许他的来意和师父一样是为了破坏龙脉也说不定。又或者,龙脉就是被他隐匿的也有可能。无论哪种可能,我却是不敢找他帮忙了。
又担忧愁闷了十多日后,师父终于风尘仆仆的归来!我上前去,抓住师父的手便要开口述说尸气一事,师父却先我开了口,口气沉稳果断:“珊儿,师父还有急事需要处理几日,你一人先回皇城。”
我愣了愣:“为何?莫非师父已测得此地有灾?”
师父未置可否,只重复说:“你一人先回皇城罢!”
我执拗摇头:“不要,徒儿不放心师父。师父和我一道走吧。”
师父严肃的看着我,语气坚决带着命令:“我还有事处理,你一人回去,即刻上路,莫非,你连为师的话,都不愿听了么?”
我心下焦急,连忙摇头,双眼一热流下泪来,可就是执拗的不愿放开师父的手,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担忧愁闷的只顾傻站着掉泪,也不说话。师父静静立了片刻,看着我流泪的脸和紧抓着他衣袖不放的手,忽然长叹口气,他有些粗糙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摇头叹息:“古有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有我孤倦子为君定脉,保国民安。凡事都有两面,我即已为人王出得此策,便必定会受天谴,或许会减寿十年,又或许将遭遇无妄之灾,所以,珊儿,你要尽早离开,以免受牵连。”
我惊恐的抬头,盯着师父问:“师父,你出了何策?”
师父答非所问:“以前你一直要我帮你测命程,我一直未应许,因为我不想让你过着一望即知的人生,但如今,我要好好嘱咐你,你命犯水龙,此生应尽量远离龙子,否则灾难及至。”
我犹自不解,何为命犯水龙?师父却由不得我多问,他逼着我收拾好包袱,看着我上马,一路送到我出城后才放心归反。临分离时他告诉我,他已命令护城卫,无论如何不准我再入城。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着想,但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泪流满面,古道西风,夕阳西下,我孤独坐于马上,内心惊恐难安,悲伤的几欲断肠。
黄昏至,远处不时有野兽吼叫之声,我听着害怕,留恋的看了几眼城门,调转马头往邻镇疾奔。不出一个时辰,我便到了就近的洛王城。洛王城街道宽敞明净,两旁张灯结彩,照的马路中间犹如白昼,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街市两旁盖着一排排的瓦房,极目眺望还可看见街市尽头处宏伟阔大、流光溢彩的达官显贵的府邸栏楼,街上人们身着衣履鲜明整齐,脸上笑意畅快明亮,想来珞王城的人们生活富裕,安居乐业,洛王管理尤佳,真真不愧为天下人送贤才亲王!
顺着闹市一圈下来,不禁有世外桃源之感,又有天下大同之叹!两城相离只不过上百里,却一个幸福安乐,一个流离伤亡!我心里烦闷又起,不愿继续逛,随便找了客栈,早早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