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转头对我解释道:“自那一日你帮我测字后,我便对你百般好奇,于是派人暗中细细查了你,知道你是女子的,不过区区几人罢了。”
我有些微的恼怒,正声道:“王子真是抬举我了,区区一个测字小先生,竟劳烦您兴师动众的查询底细,这真是折煞我也。”
青冥促狭一笑,转身提步向前:“姑娘客气了。你值得我抬举。”
我在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倒不曾记得有说过需要他抬举的话。
九曲回廊里七弯八拐,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所楼院,院叫冥思院,我心想应该是冥想神思之意。院内花草裁剪适宜,阡陌纵横,右侧设有亭台小榭,流水潺潺,甚是清雅。殿内更是名画高挂,诗集卷卧,古檀香木,香烟细细。我甚爱这种书香茗静之地,忍不住叹道:“这才应当是你的清心和性之地啊。”
他浅笑说:“这里,正是我平常休憩冥想之地,方才的长天轩,并非我之所有。”
我讶然问道:“不是你所有,那是何人宝地?莫非…是洛王?”
他摇头:“不是,你若想知道,改日给你引见便是,现下,你且先换了衣裳,赶紧随我去衍郸城吧。”
我心下腹诽,心想莫非青冥并不是文曲星提笔点化之人?以青冥的才情,已经卓绝非凡,难道珞王府中还有远甚于青冥之人?
青冥唤来了两个侍女,她们领着我走进内室,准备为我更衣换裙,我挥手阻止了她们,自己七手八脚的急速换了衣裳,才唤来侍女为我梳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我并不是从小就女扮男装的,真正装扮成男儿,是在我十二岁生辰的时候,当时师父说:行走于市井,取食于江湖,自古男儿尚有难以维继者,何况女子?你已亭亭玉立,还是办成男儿好些,毕竟这是抛头露面的行当。于是我便办成了男装,开始随学师父那般日日出门测字解卦,只有不出门时,我才会换回女装。所以如今我恢复成女儿身,倒也不觉怪异不适,对镜自照也不会觉得别扭羞怯而忸怩作态。穿戴妥当,我急急的快步走出室外立于青冥跟前,想请他从速出发。
不料到青冥却是一脸怪异的表情,他细细的打量我,半敞方道:“未曾想到,姑娘着裳套裙,倒是比着男装时更添了分温婉之气,乍看起来,甚是清新秀美。”
听他如此说,我心中甚是欢喜,刚想开口说两句谦恭客套的话,却听他徐徐又道:“只不过,外表虽温婉秀美,迈腿走路之时却全无温婉秀美之态,腿脚急急,步步生风,一举一动皆为男儿之态。”他边说着边摇摇头,轻笑着转身徐徐向外走去。
这厮,颇为无理!我气的狠一跺脚,随即却又只能无奈的提步跟上。
冥思院外候着一辆质朴小巧的马车,四马并列,马夫两人,护卫六名。毫无半点王子阵仗,更无一丝王室之风。青冥在车上摇摇招手:“快些吧,此次出行,并未告知家父,只能偷偷前往,所以人数越少越好,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委屈你与我乘同一辆马车,以致不被别人惊觉。”
我板着脸没理他,走向前顺着车前檐木,一脚跳上了马车,顺势直接钻入车门,坐入了车内。他轻笑一声,也钻了进来,两人对面而坐。马车缓缓启动,徐徐平稳的向前疾驰。
我闭目养神,还在记恨他刚才的嘲弄,不想抬眼看他。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只听他低低开口:“刚才你问,长天轩乃何人所有,待到了衍郸城,你便可见到长天轩的主人了。”
我双目微睁,闷气未消,硬声道:“他是何人?于我何干?见与不见,我毫无兴趣。”
“也是,你到衍郸,是为你师父而去,自然不会在意别人死活。”他面无表情,话中带刺。
我冷笑一声:“百行孝为先。师恩远超父德,我与师父的感情,你一个外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他冷哼,双眼闪过嘲讽之意,一脸的不以为然。我看着他的表情更是气闷不已。逐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马车辚辚,稳稳当当的疾驰了半个多时辰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砍削木头的声音,而且此起彼伏,嘈乱不已,初始还以为是有人再砍伐柴木,仔细听了片刻,却又觉得不像,我侧身掀开车帘,黄昏已近,外面山脉连绵起伏,树木杂草凌乱蓬勃,偶尔当空扑棱棱的飞过几只鸦雀,却并未见到有人影。我疑惑不已,回头看青冥也是一脸不解之意。我命车夫停车,随即跳下马车四处眺望。
东南方向的尸气还在蓬蓬勃勃,未见衰减之势。我收回目光看向四周,青冥也下得车来,他吩咐了四名侍卫分开探查,唯剩两名留守。
未过多久,那出去探查的四名侍卫便全数归来,他们单漆跪地,向青冥鼎如实报道:“主上,据此不足百米处,出现了很多状似人形的灰黑色怪兽!这削木头似的杂乱声音,竟是从它们嘴里发出来的。”
我一惊,几步上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确定没看错?确是状似人形的灰黑色怪兽?”
护卫斩钉截铁的回到:“确定,绝不会看错的。”
青冥见我惊恐不安,轻笑道:“区区怪兽而已,有何所惧?世间万物何其多!今日难得见此奇兽,你就不想一睹真容?”
我凝眉思索,随即脚步一抬迈步向前奔去,我要亲眼见到才信。青冥见我突然向前奔去,不禁吓一跳,急忙喊道:“茹珊慢着,尚不知会否危险,我陪你过去。”
我未回他,只一未的向前跑去,不料才跑了十多步远,我便脚步一顿面色大变,只见前方三三两两的猾褢兽或蹲或坐,或嬉戏或行走,嘴里发出的声音真如削木般,周围山丘中有三四个洞穴,想必是它们的居穴。
这就是传闻中的猾褢兽!
我愣怔的盯着它们,它们不畏惧人,亦不害人。它们也不畏惧任何动物,灾难来而来,灾难去而去,四处迁移,居所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