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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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军和解放军在锦州展开激战,胡团长奉命带着他们的部队从辽西往锦州方向增援。黄昏时分,部队在一个村庄宿营,虎子的铁杆兄弟二排长特意找了一间正对村口的房子给虎子当连部。

虎子进来说:“二排长,怎么找这么间屋子?正把着村口。”二排长说:“我查看地形了,出了村口是条河,河对面是老大一片树林子,一旦钻进去,鬼都没法找。”虎子问:“你啥意思?”二排长说:“你不是嘱咐我,多留点心寻找投奔共军的机会吗?我看今天就是个机会,晚上还没月亮。”虎子想了想:“这儿离团部还有两趟街,拉队伍出去倒是方便,可是共军在哪呀?”二排长说:“我打听老乡了,树林子后面的大山里就有共军的地方部队。”虎子说:“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吃完饭咱俩再去看看地形。”

两人正说着,胡团长进来问:“宋连长,咋住这儿来了?”二排长说:“报告团长,我们连长说守着村口,也好让团长安全点。”胡团长笑了:“宋连长,是这么想的吗?”虎子说:“真是这样。”

胡团长说:“咱们弟兄真是心心相通啊!你们现在就搬到团部那条街,而且从今天起你们连随团部行动。”虎子问:“为啥?”胡团长说:“为团部的安全啊!”二排长问:“团长,团部不是有个警卫排吗?”胡团长说:“眼下是非常时期。此次西进增援锦州,路途远,地形复杂,而且多是共产党的解放区,风险太大。一旦遇到突然情况,一个警卫排够吗?我需要一只虎,一只镇妖避邪的虎!于是,就想到了你们连,想到了你宋天虎!”虎子笑笑:“多谢团长器重。”又看了看二排长,“按团长的命令通知全连,马上行动。”

二排长答应着出去。胡团长说:“家贫思贤妻,国难想良臣哪,老哥全指望你了。”虎子说:“团长,你放心,我宋天虎已经不是那个四五六不懂的傻小子啦。”胡团长说:“早应该这样。此次增援锦州,你好好护着老哥,回来我就提你个少校团副!”虎子说:“多谢团长,你说的对,我早该懂事了。”

天星和小任在锦州城外的乡间小路上散步。天星说:“你再想想,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小任说:“还想啥?我自己要求的,营党委也决定了,我坚决不改!”天星说:“别看只是个代理连长,到时候要承担责任。总部首长有话,这次攻打锦州只准胜不准败。完不成任务,是要杀头的。”小任说:“咋知道我完不成任务?我还想立大功!”天星说:“先别说大话,到了连队,多向有作战经验的同志学习,把书生气收一收。”“大不了瞎指挥犯点错误,错了就改呗。”

天星说:“战场上的错误可是流血和死人,人死了不能活。”小任说:“营长,你今天咋婆婆妈妈的?忘了?你还嘲笑我,白托生了个男人身子!”天星笑了笑:“我说过吗?”“营长,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年你不当参谋,要下连队带兵,我说太危险,你就说了这句话。”“那也是开玩笑。你小任还是挺像个爷们的。”“营长,我把你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说我没有白托生这个男人身子呗?”天星微微笑了笑:“不开玩笑吧,到了连队把仗打好,自己也多保重。”

小任敬了个军礼:“请营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天星看了看小任说:“袖口都挂破了,回去缝缝。”小任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怎么缺点都在你面前暴露了?”天星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缺点。”“啥?你再说一遍,像绕口令似的,我没记住。”天星笑了:“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知道什么是优点。”“慢点,让我记一下,挺精辟的。”“好了,书生气又来了,我逗你呢!”

在解放军锦州的战役中,天星的营负责进攻原辽西省政府大楼。敌人防守很严,大楼的每扇窗户都成了火力点,轻重机枪喷着火焰。照明弹一颗一颗升上天,把一切照得惨白。大楼四周燃烧着熊熊大火,不时闪耀爆炸的火光。大楼前面不远的防护壕里隐蔽着小任和一些战士。

一个战士指着正抱着炸药包向大楼冲去的两名解放军战士说:“看,任连长,他们上去了。”小任满脸烟尘,嗓子哑了:“再不上去就他妈耽误事了!”突然,那两个战士先后倒下去

了。小任抓过身边的一个炸药包:“三排长你们掩护。”说着,就要跳出防护壕。三排长说:“连长,你不能上去,让我来。”小任急了:“我咋不能上去?服从命令!”三排长说:“连长,指导员已经牺牲了,阵地上不能没有你。”说着,三排长从小任怀里夺过炸药包,跳出防护壕。

天星顺着防护壕跑过来,冲到小任身边说:“你他妈能干不能干?叫你们六点以前拿下省政府大楼,现在都几点了?”小任说:“敌人火力太猛,上去几拨都倒下了。”天星吼着:“敌人都是尿泥还用你吗?”小任说:“营长,再等等,三排长已经上去了。”天星顺着小任指的方向望去,三排长抱着炸药包已经接近省政府大楼。天星朝小任说:“今天不按时完成任务,你这个代理连长就别干了!”小任瞅着已经冲到大楼下面的三排长:“你先听听这一响吧!”一颗手榴弹在三排长身边爆炸,三排长被炸飞了。

天星朝着小任说:“听见了,三排长被炸飞了!拿炸药包来!”一个战士抱着炸药包过来,天星抓过炸药包。小任说:“营长,这不是你干的。”天星推开小任:“我不上去,你就不知道仗是怎么打的!”天星摘下胸前的望远镜,递给小任:“先替我拿着。”小任一把抢过炸药包,纵身跳出防护壕:“营长,别把人看扁了!”他猫腰抱着炸药包向大楼冲去。

天星朝战士们喊:“打,瞄准敌人的火力点狠狠打。”小任向前冲着,敌人的子弹在他脚下打起一朵朵土花。一颗颗手榴弹落下来,小任东躲西闪,不时卧倒,待手榴弹爆炸之后,又跳起来向前冲。天星和战士们紧张地望着小任。一阵手榴弹爆炸之后,浓烟滚滚,不见了小任。一个战士说:“营长,任连长没了。”天星一言不发,向前望着。

手榴弹爆炸的浓烟中,小任从牺牲的爆破手怀里又抓过两个炸药包,将三个炸药包捆在一起。小任抱着三个炸药包冲到大楼底下,拉下导火管,他看了一会儿,导火索闪着蓝光,哧哧燃烧,他这才跳起身来向回跑。没跑几步,身后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照亮半个天空,那座大楼轰然坍塌!烟尘蔽天,小任无影无踪。防护壕里跳出无数解放军战士,呐喊着冲向大楼。天星也跳出防护壕,朝小任消失的地方跑去。

天星在一片瓦砾边发现了小任,小任仰面躺在地上,两眼直瞪瞪地望着天空。天星喊着:“任参谋,任参谋,伤哪了?”小任瞪着眼不说话。天星俯下身,扶起小任:“你醒醒,我是宋天星!”小任仍然直直地瞪着眼,不说话。天星眼睛湿润了,抬手将小任的眼皮合上,低声骂了一句:“你他妈还说爱我,你倒先光荣了。”天星轻轻放下小任,回身招呼担架员:“把这位同志抬下去。”说罢,天星朝大楼冲去,跑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看,两个担架队员正把小任放到担架上。天星朝前面冲去,再也没有回头。

战斗已经结束,早晨的街道上,硝烟仍未散尽。天星所在的部队在街道两旁休息,有的战士在吃饭,有的战士在包扎伤口,有的战士靠着墙边睡了。一个参谋朝天星走来:“报告营长,全营的伤亡统计已经出来了。”他递给天星一个展开的小本子。天星低头看那个小本子,两个随军记者模样的人过来。

一个记者说:“您是宋营长吧,我们是《东北日报》的记者。”天星说:“你们好。”一个记者说:“今天高兴吧?打下锦州了!”天星沉着脸:“是应该高兴,可是,现在没那个心情。”另一个记者说:“听说,辽西省政府大楼就是你们营打下来的?”“是的。”“宋营长,我们想采访一下这场战斗中的英雄人物。”

天星看看两个记者:“什么英雄?我们营全都是英雄!”另一个记者说:“都是英雄也得有个代表人物吧!”天星说:“每一个战士都是代表人物,以我们的六连为例,代理连长、指导员都牺牲了。六个排长、副排长就剩下一个,二十个班长、副班长剩下三个,全连一百二十四名指战员,只下来五十四个。无论死了的还是活着的都是英雄,都是代表人物!”

正说着,小任拄着一支长枪,一瘸一拐地过来了。天星愣了:“你还活着?”“你说啥?”小任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听不清楚了。”天星大声说:“我

说你还活着!”小任点头:“是活着,昨晚被震昏了,现在耳朵还聋。”天星指着小任的腿问:“你这腿咋了?”“脚后跟叫弹片削了一块。”天星朝两位记者说:“你们采访他吧,他就是六连的代理连长,省政府的大楼就是他们突破的。昨天我以为他光荣了。”

一个记者说:“连长同志,你好。可以说说,这次战斗中你们连里的英雄事迹吗?”小任看看天星:“他们说什么哪?我听不清。”天星大声地说:“他们是记者,叫你讲这次战斗中的英雄事迹!”小任看了看两位记者,摇摇头,良久一言不发。“连长同志,是不是你们连里的英雄事迹太多了?”“那就一个个地说。”

小任终于开口,神色凝重:“你们说,将来还会有人知道这场战斗吗?”两个记者愣了。小任说:“还会有人记得昨天牺牲的那些同志吗?”两个记者愣怔了半天。一个记者说:“牺牲的同志将永垂不朽。”小任说:“怎么,你说他们睡了?”另一记者又说:“牺牲的同志会永垂不朽。”小任有些哽咽:“是啊,他们永远地睡了,再也醒不过来……”小任哭了:“营长,我们连只剩下五十四个人啦……”天星眼中含着泪水,朝两个记者说:“写吧,我们的每一个战士都是英雄……”

沈阳的国民党军官俱乐部,是一个兼有酒吧和舞厅的场所,入夜,这里灯光昏暗,烟气缭绕,有国民党军官出出进进,有的饮酒聊天,有的拥着妖冶的女人跳舞,还有的玩牌、赌博。

角落里,周和光与林处长正在饮酒。林处长说:“周老弟别老闷着,应该高兴,你都当正局长了。”周和光强打精神:“是应该高兴,我这次提升,你也没少出力。”两人喝了一口酒。林处长说:“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昨天晚上锦州陷落。”周和光问:“确切吗?你咋知道的?”林处长说:“锦州我们保密局的密报,剿总也知道了,只是不让说。”周和光说:“锦州到底没有保住,这不沈阳也快了吗?”林处长看看周围:“是啊,这些傻小子还穷乐呢!”

周和光说:“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全部美式装备的国军怎么就打不过那些土八路呢?”林处长说:“我告诉你吧,道理很简单——国民党里像你这种认真做事的人太少了。”“你不是说我是无知少年吗?”林处长说:“对,你就是无知少年,如果官场里都是你这样的无知少年,国民党就不会到今天。我也当过无知少年,可是无知少年在官场上行不通!为了升官,为了有点钱,就得装糊涂,就得像你所说的同流合污。”周和光说:“可是,大伙都这么干,不就葬送了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也葬送了我们自己吗?”林处长笑了:“放心,在你我的有生之年,我们的党不能亡,我们的国家不能亡。”

正说着,什么地方传来两声枪响,俱乐部里一阵骚乱。有几个宪兵朝枪响的地方冲过去。林处长说:“这准是谁又赌红眼了。”几个宪兵押着一名国民党军官走过来。宪兵训斥那军官:“你他妈输不起就别玩!”那军官分辩着:“那个王八蛋欠了我三百来万,就是不还!”宪兵说:“不还你就开枪?就不怕他也开枪?”那军官说:“奶奶的,早晚是个死,早死早利索!”周和光说:“看看,就这个熊样还能带兵打仗?”

林处长说:“他们咱不能指望,咱得指望美国人,美国人能看着共产党坐天下吗?他们肯定得插手,美国人一插手,共产党管保完蛋!周老弟,咱就放心地喝吧!”周和光说:“中国人的事还得中国人办,交给美国人,蒋委员长也不能答应。抗战的时候,他就和那个美国人史迪威顶着干,到底把史迪威撵走了。”

林处长瞅一瞅周和光,诡秘地笑了:“你这个无知少年哪,到现在也没成熟!”又压低声音,“你以为姓蒋的就那么干净?孔祥熙是姓蒋的连襟,孔的女儿孔令侃在上海投机倒把,扰乱金融,蒋经国要惩办她。孔令侃找到姓蒋的,姓蒋的扔下东北和华北的战局不管,跑上海把孔小姐救出来了。孔小姐一出来,金元券一落千丈,全国的金融市场乱他妈套了!”周和光问:“这是啥时候的事?”林处长说:“就是前两天,双十节前后的事!这是国防部保密局的人告诉我的,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周和光良久无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