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_2

2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天好早晨起来来,就听见院里树上喜鹊不停地叫着。天好心想,喜鹊来报喜,有啥喜事吗?她心情不错,又没啥要紧的活干,就陪着道儿扣麻雀玩。

她在刚下过清雪的院子里,支一个箩筛,箩筛下撒着小米粒,箩筛沿的立棍上系着一根麻绳,一直通向屋门里。房门留有一条缝,天好和道儿藏在门缝后。一个邮差骑车进了院子,手拿两封信,大声喊着:“宋天好!宋天好!”天好打开门笑道:“你把家雀儿都吓跑了。”邮差看看地上的箩筛,也笑道:“给你信。一来就是两封。”天好接过信一看,万分惊喜,她不由得大声说:“是天星和虎子寄来的!他俩都活着呀!”

天好看着信,热泪盈眶。天星和虎子的信首先都说想大姐;再就是天星问虎子的消息,虎子打听天星的消息;俩人又都说要去沈阳。

天好擦着眼泪,对道儿说:“道儿,咱上沈阳去,你舅、你二姨和小姨都在那,这下咱们全家都聚齐了!”

一辆吉辅车正在沈阳街头行驶,突然,路边传来几声枪响。吉辅车遭到枪击,猛撞到路边的大树上,车后座的副市长中弹死亡。

几个公安战士在办公,魏德民在接电话,他现任市公安总队侦察科科长。魏德民放下电话,对几个战士说:“赵副市长在去铁西工厂的路上遭到枪击,已经牺牲。马上到现场!”边说边往外走。

周和光和天月在家中匆匆忙忙收拾行装,周和光边忙边埋怨着:“这帮笨蛋!混蛋!为什么要搞暗杀!杀一个副市长有什么用!共产党你能杀得完吗?”天月问:“真是你们国民党干的?”周和光说:“共产党在严查凶手,咱还是出去躲两天,等风声过去再说。”

门外响起天好的声音:“天月!”紧接着天好胳膊上挎着包袱,领着道儿进来了。天月喜出望外地迎上去,抱住天好眼泪立时流落下来。天好笑着说:“看你,又哭!”天月说:“真没想到你会来。”看道儿,“唉呀,道儿都这么大了!”亲道儿,“叫老姨!”周和光忙热情招呼。天好满脸喜气:“天星和虎子来信了,俩人都说要到沈阳。”天月也高兴:“太好了!这些年他们都干啥了?”天好说:“那年天星的队伍被打散,去了苏联,如今又回来成了八路;虎子早从劳工营里跑出来,如今当了国军。”天月笑了:“这两个东西都扛枪呢!”天好也笑:“我一想,你在沈阳,他俩又要来,我也来沈阳,咱姐弟四个好好团聚团聚——多少年没在一块了!”

“和光,你看……”天月探寻地看周和光。周和光面有难色:“这……”天好这才注意到他们收拾的东西:“你们这是要走?”周和光对天好不得不实话实说:“大姐,真不巧,昨天,共产党的一个副市长被暗杀了,传说是国民党干的。城里正在查凶手,我们想出去躲两天……”天好很吃惊:“咋的?跟你有瓜连呐?”周和光欲言又止,有苦难言:“没有,只是……”天好毫不客气:“那躲啥?脚正不怕鞋歪!”周和光无奈,只好含糊其辞:“大

姐,这两党的事儿,你不懂……”天月看到大姐的态度,立即决断:“要走你走吧。我又不是国民党,我在家陪大姐等二姐和虎子!”

这时,魏德民进来了,他一眼看见天好,又意外又兴奋:“天好……”天好也是欣喜异常:“唉呀!魏大哥,你也在沈阳啊!真是太好了!”周和光有些紧张,盯着魏德民,不知他找上门来要干什么。天月倒是不客气,开门见山:“魏大哥,咱都不是外人。你说,你上俺家干啥来了。”魏德民一脸诚意:“天月,咋这么跟我说话?我路过,顺便来看看老周——他是我朋友嘛!”周和光看到事已至此,绕弯无用,也就竹筒倒豆子:“别掖着藏着了,我是干啥的,你知道;你是干啥的,我也知道。你们的副市长被打死了,你们不是正在全城搜查吗?”魏德民见话已挑明,该直言相告了:“我们搜查的是杀人凶手,而不是所有的国民党人。‘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这,我们共产党可干不来。”天月相信魏德民,双方都已明说,她对周和光说:“和光,别躲了。”魏德民看到收拾的东西,笑了:“怎么?你周和光也慌神了?不相信共产党是你的朋友?”周和光见已无退路,只能就坡下驴,他坦一笑:“天月,做饭,招待大姐和朋友!”

厨房里,天好帮天月做菜。周和光说:“大姐,我来。”天好说:“你陪魏大哥去。”周和光笑道:“我怕和他吵起来。”天月说:“你去把饭桌放上。”

客厅里,魏德民坐在沙发上,正在给道儿讲故事。周和光进来,摆上饭桌。天好端来菜,一一放到桌上。

酒菜都已备齐,周和光和天月首先举起酒盅。周和光说:“我们先敬大姐一杯。”天好笑道:“敬我干啥呀!”天月说:“得敬!没你哪有我们呐!”魏德民一脸虔诚:“我也陪敬一杯。”碰杯、喝干又斟酒。天好满脸喜气:“魏大哥,天星给我来信了!”魏德民惊喜异常:“是吗?!她还话着?”她的信我带来了。”天好从怀里掏出两封信,一封递给魏德民,一封递给天月,“这是虎子的。”魏德民和天月看信。

魏德民向天好举起酒盅,满脸真诚:“天好,我再敬你一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天好摆摆手笑:“你总提这个干啥。”魏德民想借此机会对天好说一说心里话:“我在抗联执行任务,你们一家人收留了我,掩护了我。我们今天打走了日本鬼子,有你们一半的功劳。有你们支持,我们还会建立一个和平、民主的新中国!”魏德民喝干了酒,天好也一口喝下。

魏德民转头对周和光笑道:“我也敬你一杯,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周和光说:“咱俩扯平了,你们抗联不是也救过我嘛。”魏德民说:“那时候真好,咱们是战友。今天,你们国民党可不够意思。”周和光说:“这话从何说起呀?”魏德民说:“我军已收复东北,你们非要把我们赶出去,还要消灭掉。”“你们共产党抢地盘嘛!”“笑话!是谁在抢?我们从日本鬼子手里抢回来,你们又要从我们手里抢过去!”

酒桌上,

周和光和魏德民争得面红耳赤。魏德民说:“……日本已经投降,你们却从陆地、海上、空中运送大批军队到东北。无非是冲着我们共产党来的。”周和光说:“中央政府有权接收东北,你们强行抢入,是与中央分庭抗礼!”

魏德民说:“我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坚持八年抗战,东北抗联打了十四年,我们更有权力和责任收复东北!”周和光说:“要知道,国家只有一个政府!”魏德民说:“国家是人民的国家,政府应该代表人民!”

看他俩争吵,道儿有些害怕了,怯怯地喊着:“娘……”天月说:“哎呀,你们俩吵什么吵,把孩子都吓着了。”周和光笑了笑:“就是你老魏,犟死理儿!”魏德民也笑:“你要是不跟我吵,我能跟你吵吗?”天好来回看了他们几眼:“你们说的,俺也不明白。反正我就认一个理儿: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俺就拥护谁。”天月说:“咱把自己的小日子弄好了,比啥都强!”

两姐妹刚把话题岔开,周和光不由地又扯回来:“想过好日子,必须服从政府统一的军令、政令,没这个前提,难啊。”魏德民马上接住话题:“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又想你们国民党说啥是啥,想咋的咋的?”周和光说:“国家嘛,就应该是一个主义,一个政党!”魏德民说:“那叫独裁!”周和光说:“这就像一家人过日子,得有个说了算的吧?”魏德民说:“他拿一家人不当一家人,日子不往好了过,那就不让他说了算!”两人又有些急了。

道儿说:“娘,他俩又打架了!”天好拉下脸子,把筷子拍在桌上,她觉得都不是外人,就毫不客气:“你俩也真是,还让不让吃饭了?没说上两句话就掐,属斗鸡的,非得斗个你高他低,你死我活!都斗成血头公鸡好啊?”魏德民和周和光也就都不吱声,互相看看。

天月也以女主人的身份发话了:“我今天是请我大姐,你们俩是陪客(qǐe)的。不愿说话就别说话,愿说就说些过日子的话,别扯用不着的。”周和光忙说:“对对对,魏大哥,你别那么认真嘛!”魏德民说:“是啊,天好,别生气。我们是生死战友,咋吵也是兄弟。”

静静的街道,路灯昏暗,几乎没有行人。天好送魏德民,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魏德民说:“……我真想秀水屯,想和你们一家人相处的日子。”“那么苦的日子,想它干啥?”“忘不了啊……”一阵沉默,只有脚踩雪地的声音。魏德民说:“对了,我听天月说道儿总咳嗽。”“是,时好时坏的。”魏德民说:“我小时候也有这个毛病,后来老爹掏弄到一种丸药,吃了挺管用的,我托人给你弄去了。”又是沉默,脚下“咯吱咯吱”响。天好问:“你说,国民党和你们共产党真能打起来吗?”魏德民说:“在辽西,已经打起来了。”“那,天星是你们八路,虎子在国军,他们俩要是在战场上遇见了可咋整啊?”天好忧虑地看着魏德民。魏德民长叹一口气:“但愿别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国民党能接受我们党提出的和平建国主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