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夏言很有腹诽。这一年,三卫入侵,鞑靼犯大同,继犯宣府,宁夏大灾,辽东大饥,国家处多事之秋,夏言日理万机,忧心忡忡。此时嘉靖出巡,年仅四岁的皇太子监国,一旦国有大事,未免手足无措。但是夏言不敢明言,他深知皇帝的个性,越反对越僵。严嵩却私下高兴,驾幸承天,正是礼部大显身手之时,他夜以继日拟定出行的各种事项,祭陵的有关礼仪。锦衣卫都督陆炳则忙于挑选骁勇的卫士,护卫圣驾。
对此次巡幸,多疑的嘉靖命身边的心腹太监,观察大臣的反应,谁踊跃,谁反对。当他得知唯独夏言对此漠然,心中就老大的不快。
嘉靖巡幸承天,徐阶还在洗马任上,对夏言、严嵩交恶的内情一无所知。只知车驾二月从京师出发,四月回京,紧接着便是夏言罢官。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有嘉靖、夏言和严嵩知道。
原来巡幸承天之前,嘉靖命宣城伯卫针、遂安伯陈鏸、大学士顾鼎臣辅皇太子监国,夏言、严嵩随行,武定侯郭勋领兵扈从。这一路上,严嵩与郭勋比较热络,围在嘉靖身边,话挑嘉靖喜欢的说,事挑嘉靖乐意的做,马屁挑嘉靖舒服的拍,非常默契,把夏言撂在一边。夏言自然也围在嘉靖身边,但一脑门子的朝廷事务,边陲军事,显得漫不经心,更兼不习惯郭、严的面谀,又不善于掩饰,经常把脸拉得老长。难道要皇帝看你夏言的脸色吗?嘉靖心中益发不满,这是自然。
三月,车驾渡黄河,祭了黄河之神。到承天府,谒拜嘉靖生父显皇帝陵墓,然后在承天府龙飞殿上祭了上帝,设了睿宗神位。这睿宗即嘉靖之父显皇帝的庙号,同时祭祀社稷、境内山川、河渎诸神。礼成,嘉靖在龙飞殿上接受了群臣的朝贺,并颁诏书于天下。整个进程嘉靖都兴致勃勃。在自己诞生的地方,在父亲皇陵的所在,祭拜父皇、上天、山川,这本是旷古未有的大礼,府称承天,说明自己登帝位乃上承天意,殿名龙飞,象征自己这条龙在此地一飞冲天,位居九五之尊。这嘉靖怎么不高兴?但那夏言,扫了嘉靖的雅兴。嘉靖在龙飞殿受群臣朝贺之事,颇费周折。这原本是礼部拟定的仪程,夏言竟然反对,说群臣贺表皆由京师送到承天太费周章,按成规应待圣驾回京再受朝贺,可省不少周折。此言犹如在嘉靖的兴头上浇了一瓢冷水,嘉靖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考虑到夏言的建言不无道理,嘉靖不得不同意回京之后接受朝贺,但心中不免怏怏。偏在此时,严嵩、郭勋再次敦请皇上在承天接受朝贺。严嵩振振有词说了几条理由:其中一条是承天府春意正浓,云气中弥漫着瑞气,因为这里是皇上龙体降生之地,更受天下百姓爱戴,才有此瑞气。所以皇上在此举行庆典,接受朝中大臣致贺奏表,才能上承天意,下符民心。这马屁拍得非常到位。嘉靖龙心大悦,便说:夏爱卿的建言,符合礼的规范,不错的。严爱卿的话,也很有道“理。古人说‘礼乐自上出’,只须天子做出决定,又有何妨?”于是决定在承天府接受朝贺。但对夏言这位首辅,已经有了恨意。
严嵩并非有意与夏言作对,他的本意是取悦皇帝,但无意中得罪了夏言。偏偏此时夏言又接到了边事紧急的飞报,便跪请皇帝从速回京。嘉靖正与郭勋、严嵩商量去大峪山游赏之事,夏言的跪请,再次拂了嘉靖的雅兴。嘉靖不禁勃然大怒,斥责道:“边塞之事,暂不劳卿费心,朕自有安排。再说了,朝中关心边塞安危的岂止你夏言一人?”当即下旨:“着夏言拟妥大峪山游赏事项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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