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还是被发现了吗?都怪自个儿,刚才没事干嘛要回头去看他呢?这下好了,被他发现了,不把我扒了一层皮才怪呢,我这么骗他。
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像鸵鸟一样低着头,慢慢转过身来,站到一旁,等着他靠近。
听着他脚踩在雪地里行走发出的声音,那么沉又那么重,沉重得我都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的心情,我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可理智告诉我不行。
这该如何是好?突然感觉腿软的站不住,我只好闭起眼睛做深呼吸。
或许他只是怀疑,根本就不确认吧。毕竟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不相信,仅仅一个眼神,他就能确定那人是我?
或许我只要遮掩一下就过去了,毕竟我是有备而来的,现在的我,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发型声音,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根本就不会认为那就是我的。
这么想着,我镇定下来,好好地低着头站在那儿等着他的靠近,肌肉却还是绷得紧紧的。
终于,一双青色的皂靴停在了我面前,伴随着粗重的呼吸,暗哑颤抖的声音传来,“你抬起头来。”
我故意哆嗦着手脚,慢慢地把头抬起来,害怕、紧张而畏惧地看着他的脸,却就是不看他的眼睛,一来担心我的眼睛再次出卖了我自己,二来,目光只有这样四处乱瞄,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才能显示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市井小民对权贵的害怕和担心。
心里正七上八下的,依照着自己的想象尽力伪装者,正努力模仿,突然一只手狠狠的捏起了我的下巴,命令,“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心一抖,却不得不抬起头来,畏畏缩缩地对上他深黑漂亮的眼睛,那眼睛里的锋芒与探究让我不敢直视,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
“看着我!”
我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只好直直地看着他,尽量让目光清澈得不带其他别的情绪,只有畏惧和害怕,同时,手脚也不停的哆嗦着配合地紧紧抓住胸前的衣领,作自我保护意识。
他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睛,探究地看着,仿佛要看到我灵魂深处,我哆嗦着手脚,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我确实害怕此刻的他。
我的目光还是四处乱瞄,只是偶尔会对视他一眼,又吓得慌忙转开。
不知是不是我的戏演得太真,良久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慢慢松开了我的下巴,我都来不及松口气,他手却突然一扯,我脸上的面纱瞬间随着他的手飘落下来,我“啊”地尖叫了一声,本能地立马用袖子捂住脸,不想让别人,不,确切地说是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张丑陋的脸。
四周响起了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窃窃私语声--
“好丑的一张脸!”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一张脸呢?”
“右边还好好的,左边却长了那么大一块丑陋的黑斑,太恐怖了。”
“那黑斑应该是胎记吧,偏偏长在人脸颊上,还那么大一块,好恐怖呀。”
“一个姑娘家长成这样,未来嫁得出去吗?”
“谁会要这么丑的女人呢?”
“她是我目前见过最丑的女人,该不会是大清第一丑女吧!”
“……”
耳边不停传来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评论,我咬紧牙关,有些气愤,不过却更想知道此刻他是什么表情。我想看不敢看。
洛溪笑着说,“哥哥,她虽然医术高明,可是人长得很丑,从小就这个样子,你别介意。如果你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走了。”说完把面纱从地上捡起来递给我,拉起我的手便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又被人叫住,“站住!”
不得不停下脚步。
洛溪笑着回头,“哥哥你还有啥事?”
他却不理会,只是走到我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问这个干嘛?难道还在怀疑,我立马低下头去,唯唯诺诺地小声回答,“回十三爷,民女侯佳缘琪。”
“侯佳?”他小声琢磨了这姓氏良久,又问,“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家父乃一介郎中。”
“那他为何不医治好你脸上的伤?”
“这个病出自娘胎,无药可医。”
“你的医术是传自你父亲?”
“是的。”
“居然有令尊在,为何你一个姑娘家还出来行医?”
“家父几年前就死了。”
“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除了我,就没人了。”
“你家住哪儿?”
“住……住狗尾巴胡同。”至于有没有这个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京城的胡同那么多,知名的不知名的成千上万条,他想查就查呗,等他查出来了,我也离开了。
“你是京城人士?”
“……是。”听口音就知道。
“你念过书?”
“小时候跟家父学过一点儿。”
“那好,反正你也无父无母,不如就留在这儿,专门为我治疗腿疾。”
我惊讶地抬起来头来看着他,却见他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要看进我灵魂深处。
我有些不知所措,又低下头,正想该不该答应,洛溪便开口了,“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要留下她?”
“没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她医术还不错,所以就想留她下来为我治疗腿疾,你不是也一直担心我的腿吗?现在我留下了她,也正好解除了你的难题,免得你再担忧,不好吗?”
洛溪偏头一想,兴奋起来,“那好啊,我就把她留下来照顾你,哥哥你可要好好对她,可不许欺负她。”
“这个当然。”
我目瞪口呆,这对兄妹,在决定我的命运的时候都不先询问我的意见吗?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他们,一个傻乎乎的只知道顺着她哥哥的思路走,一个说谎不脸红。说什么觉得我医术不错,明显就是借口,我为他把脉时他明显一副想赶我走的样子,哪有觉得不错?
我这么留下来,被他发现了,我完蛋了。我鼓起勇气,“多谢十三爷厚爱,可是民女还有重要事务在身,恐怕一时之间没办法留下来,还请十三爷见谅,不过过些日子,民女还会来看看十三爷病情如何的。”
“你能有什么重要事务在身?”
难道我就不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吗?“我得赶去给另一位病人看病。”
“他得的是什么病?”
“呃……这个,是天花。”貌似天花比较难医,所以需要我亲自出马。
大家一听天花,全部倒吸一口气。
某人却很淡定,“原来是天花呀?看你小小年纪,居然听说过这种病,不错。不过,你确定你治得了吗?”
“我虽然不确定,可是我会尽最大努力把他治好。”
他冷冷一笑,“好大的口气!看你小小年纪,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天花吧,你拿什么去把人家治好?我看你还是别去害人误事的好,这样吧,你留在这儿,我让洛溪立马进宫,请几个有经验的太医代替你去为病人诊治,如何?”
无语了,我没开口,洛溪就抢先开口了,“好啊,哥哥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可我真的不能留下呀,至少不是打扮成这个模样留下吧?难道我以后都要这个鬼样子见他吗?真是的,“禀十三爷,除此之外,民女还答应了其他好几位病人过一会儿会去给他们诊治的,若是不去,恐怕坏了信誉,那民女以后还怎么行医养活自己?”
他又是冷笑,“就这么一点儿小事儿,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你放心好了,等你治好我腿疾之后,我会给你足够丰厚的报酬,足够你养活自己后半辈子了,无需你再出去赚钱。”
“可是……”
“可是我还会让洛溪请别的大夫代替你去。不会坏你信誉的。”
“……”
“侯佳缘琪姑娘,我十三贝子府真的像龙潭虎穴一样恐怖吗?让姑娘这么不愿意留下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只是,只是因为,因为我真的有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儿?你放心好了,无论什么天大的事儿,我十三爷都会帮你兜着。”
“……”
“来人,送姑娘去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