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哭得累得在自己怀中沉沉睡过去的冷月芜,冷郡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吩咐侍女好生照料,她眸色凝重的看着侍女扶着昏睡的女帝离开的背影,“陛下,臣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您放心,臣就算舍弃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左亭衣的马蹄践踏上大月王朝的土地!”
冷郡雅倏然转身,带着绝决!
冷郡雅知道单凭一己之力她是根本无法与左亭衣抗争的,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毁了冷月芜之后,接着毁了整个大月王朝。
她来到朝堂,此刻朝堂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面银色的铠甲放置在龙椅之后,那身银甲本是大月女帝的,然而现在冷月芜却根本就无法去承担她应该承担的责任,既然如此那么就由身为臣子的她来替代吧!
冷郡雅恭敬的取下银甲,无比郑重、虔诚的将银甲披在身上,此刻,天将明未明之际,漫天的星辰如同银河。
若是明日她无法拖住左亭衣大军的步伐,那么就让她以性命来交换,让她的鲜血渐染上大月的银月旗帜,若是能换的陛下的清醒也是值得的!
冷郡雅带着一众士兵,那是几乎倾尽了整个大月王朝的所有兵力,披星戴月的赶往叶克铎郡。
距离叶克铎郡一百里之外,无数的大军正在安营扎寨。
在一众军营之中有一最为高大的营帐,左亭衣一袭银丝刺绣黑锦素袍负手而立同样看着漫天银河。
星子闪烁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沈依依明亮璀璨的双眼,让他有些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卫洛向着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厚厚的信函。
他本不想打扰左亭衣的,可是脚下却不慎踩到枯枝,咔嚓一声轻响,左亭衣收回思绪转眸看着他,“什么事?”
卫洛把手中的信函躬身交给左亭衣道:“这是风衣楼刚刚收到的消息,之前尊主不是让去查了那些人的身份么,现在有消息传来,属下正想着要不要呈上。”
“我看看吧。”左亭衣接过信函,这里面的全是之前他与沈依依成亲之前,让风衣楼去调查的沈依依身边所有人的具体情况。包括张妈、荣叔等人,但凡是与沈依依亲近之人,他都下令让人去查,当时他这么做不过是要保障沈依依足够的安全。
如今沈依依已经不在了,现在就算查了也没有什么用了。难怪卫洛这般犹豫踌躇。
“之前其他人的情况都是格外的清楚,他们的来历家族都有明确的记载和延续,唯独沈乐康,关于他的来历,风衣楼也是查了很久,直到前不久才有足够的消息传来。”卫洛解释道:“没想到他的身份和来历竟然这么奇特。”
左亭衣看着信函上面写着的沈乐康隶属凌澜国皇室一脉几个字时,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竟然是凌澜皇族?”他仿佛看到当初初见沈依依时,在她的身后就跟着这么一个哑巴少年。
沈乐康这个名字乃是沈依依给他取的,然而他真正的姓名却是凌肃!凌澜国三皇子,而上一任凌澜国主去世时便将皇位留给了这个三太子!
他正是凌澜国的皇子,凌凤公主和凌然少主的亲弟弟。当年在凌澜内廷倾轧的时候,沈乐康他误中剧毒,却还是捡回来一条性命逃了出去,只是却再也没能说话。而当他刚逃出凌澜,却在半路上因为毒发而被人口贩子给捡到了。
最后几经周折,他又辗转被贩卖到了商朝帝都,多次转手倒卖后,他第一次较长时间的落脚的乃是京都一个官宦人家府中当小门童。而那时的沈乐康年岁也并不大,在饱尝了时间的冷暖后,这样能有温饱的日子却也并没有过太久。
那官宦人家后来因为贪污的问题而被当时的刑部尚书拿下,全家问斩,府中上下一应的仆人全都被打发了。
而那刑部尚书便正是左亭衣!
这一番周折之后,年岁尚小的沈乐康因此又开始了被迫流落街头的日子,而再后来他辗转来到了清月山庄,意外的被沈依依认作了弟弟,到这里才终结了他命运多舛的童年生活。
看着信函中记录的关于沈乐康的一切,左亭衣依稀记得初见那哑巴少年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奇怪,当时他也没多放在心上。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
想到沈乐康,左亭衣自然而然又想到了沈依依。
她对那孩子无微不至、发自真心的关爱。似乎她对身边的人都是那么的好。包括自己,可是为什么之前的自己不懂得珍惜,非要等到失去错过后,才记得她的好?
想到沈依依,左亭衣心口骤然抽痛起来。
腹部突然的猛烈的一阵躁动,沈依依忍不住伸手抚摸上腹部,她低头轻柔的对着腹部说道:“调皮捣蛋的家伙,又乱踢了娘亲了!”
这些日子,她的腹部已经大的有些不像话了。她细细算来,腹中胎儿已经足足有七个多月。
而此刻,慕述锦已经带着她进了漠北,直入皇廷。而奇怪的时,到了皇廷,慕述锦却只是将她囚禁在府中,从那晚到了之后,她却再也没有见到过慕述锦了。
在慕府中,因为慕述锦对下人格外的严苛,下人除了一日三餐按时送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没人和沈依依说一句话。
这座小院子周围密布了高手,别说沈依依现在腿脚刚刚恢复知觉,又加上七个多月的身孕行动不便,就算换成曾经的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逃出去的。
不过好在,慕述锦安排了一个哑巴少女帮着照顾自着沈依依的日常起居,现在的她也不过七个多月身孕,可是她拿高高隆起的腹部实在是有些不太像,更像是快要临盆了一般。
沈依依细细感觉着身体,她隐隐有一个感觉,自己的腹部大都着实不太一般。
入夜,小哑女昏昏沉沉的睡去,沈依依扶着墙壁走到院子里,她抬头看着天上,高墙之上忽然飞快的掠过一个极小的影子。
看到那个影子,沈依依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雪狐极快的避开暗哨飞奔向沈依依。
它一个猛扑扎进沈依依的怀里,沈依依紧紧搂住雪狐,伸手在雪狐脖颈上摸到一个很小的锦囊,她拿出一块肉干喂给雪狐后,接着月光飞快了看了锦囊内装的那张纸条。
沈依依看完后赶紧把纸条揉碎埋在墙角土里后,又连忙把自己写的字体放在回雪狐脖子上的锦囊,她揉了雪狐一把,在它耳边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只见雪狐嗖的一声,又隐没在月色之中。
在距离慕府不远处的一座客栈里,一群人围在灯下轮流传递着一张纸条。
“太好了!依依姐她没事!”说话之人乃是沈乐康。
他把纸条递还给聂小楼,“你看,我说依依姐没事吧。”
这么多天了,只有今日雪狐总算找到机会与沈依依却得了联系。虽然纸条上只有沈依依匆匆忙忙写下的“一切安好”四个字,可是这对于他们来说,这四个字的分量却犹如千金重!
“奇怪了,慕述锦进了皇宫整整一个月了再也没出来过,而自从贤王披挂上阵后,左亭衣的大军只是围而不攻,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聂小楼之前被慕述锦伤的极重,如今他也是只是堪堪勉强下地行走,所有的消息的来源全来自众人出去打听。
可是桑桃与她的雪族人本就与世隔绝太久,出去打听消息,别人说的什么,他们也只能连蒙带猜的,凌凤这边情况也是差不多,所以,每天得到的消息其实并不多。再者,左亭重兵围攻过来,现在整个皇廷都处于封城状态,聂小楼根本无法与他风衣楼的人取得联系。
在这种情况之下,所有人其实都很是着急。
如今得到沈依依安好的消息后,众人开始策划如何从慕府中把人救出来了。
慕述锦看着酒后昏睡的冷月芜,他说不心疼是假的!从始至终他的一颗心牢牢系在冷月芜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他。
可是自从一个月前他赶到皇宫时,就见到酒醉的冷月芜,可以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没有清醒过。
而他与她身份有别,他除了这么不远不近的陪着,甚至他就连一个简单的拥抱,他都给不了她!
只见到她每日这般痛苦的喝的酩酊大醉,醉了又哭又笑的说着任何人都听不明白的话语。
慕述锦仿佛心都在滴血!
他很想过去紧紧的搂住冷月芜,告诉她,不要把她的心放在左亭衣身上,这根本就不值得,可是,他在面对她时,他却无法开口,甚至,他都不敢与冷月芜对视一眼,除了这么远远的凝视,当真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目光只敢放在她的那好看的足背,以及她头顶纱帽上那根纯白色的翎羽……
一个月的时间,冷月芜在醉生梦死中渡过,身体却一日比一日消瘦,在叶克铎郡的冷郡雅情形也并没有多好。
当日她披上冷月芜的银甲来到叶克铎郡,当她直接面对左亭衣的大军时,她深刻的知道自己与他敌对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冷郡雅站在城楼之上,她对着左亭衣朗声道:“左都督,你可认得本王身上这身银甲?”
左亭衣的目光被银甲翻身的阳光晃得微微眯了眯眼。
那身银甲,他如何不认得,那银甲曾经本是属于他的!
当初他与冷月芜生死相守的那七年时光,他永远是身穿银甲,手持重剑度过了七年当中没有个漫长的夜晚的。
知道后来,他穿着这身银甲替冷月芜扫清所有威胁她生命的障碍,他至今还记得那些人温热的鲜血溅洒在银甲上的温度。
后来当他捧着大月王朝传国玉玺递给冷月芜时,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掌中的珍贵无比的传国玉玺,而是被他丢在地上的银甲上破开的洞口,以及银甲下的那一袭分不清上面的血迹的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