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一骑黑衣快马正于漏夜间飞速赶往叶克铎郡,马上那人长长的斗篷被风吹得翻飞舞动。
如今,左亭衣的部队已经在叶克铎郡前面围了足足一个月,虽然只是围而不攻,可是却已经足够让叶克铎郡的人们无比焦急了。
要知道左亭衣曾经乃是这个叶克铎郡的都督,没有人比他再了解城防部署了。叶克铎郡的现任都尉早就急的食不下咽了,虽然后来有贤王披带了女帝战袍亲自督战,可是却对整个战局没有太大的缓解。
贤王此刻也只是在期盼着左亭衣能自己退兵,可是这事显然是不可能的。
“殿下,您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啊?”叶克铎郡都尉焦急的说,“如果,如果慕将军此刻在就好了!”他得到的消息是,慕将军已经回到了大月,按理说他应该知道这边的情况,怎么也不赶来?
冷郡雅什么也没说,她的消息要比这都尉详尽得多,可是如今还有一事让她担忧。“此间之事,你无需担心,陛下自然有安排。”
“是是是,那臣下这就是告退了。”叶克铎都尉风闵快速退下,可就在他离去替冷郡雅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恭敬瞬间消失,心里腹诽道:什么玩意儿嘛,自己没本事还摆谱,要是杀神将军在这里,还由你什么事!
此刻的叶克铎郡已经进入了宵禁,当那骑快马驶来的时候,前卫的哨兵迅速拉弓上箭于城墙之上发出了警告。
“什么人?站住!”
那骑在飞速而来在接近城门处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在城门的篝火堆旁停了下来,那人徐徐伸手揭开了头上带着的风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披风的系带随即滑落。
黑色的披风之下那一抹浓重的紫。
在整个大月王朝之中仅有唯一一人能将这神秘梦幻的紫色穿出无尽的煞气,这个人就是鼎鼎有名的杀神将军——慕述锦。
城门上的警卫在看清来人之后,瞬间爆发了欢呼声,“是慕将军!快开城门!”
“慕将军来了,叶克铎郡有救了!”
厚重的城门徐徐而开,慕述锦飞快进入。
冷郡雅正在书房里发愁,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慕述锦来了,她僵硬的脸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慕述锦,你去了哪儿?”见到他,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可是冷郡雅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你知不知道左亭衣带着几十万大军把整个叶克铎郡围了整整一个月。”
“我知道。”慕述锦进了书房后,他一面走着,一面将身上的紫色外袍脱下随意丢在一旁,直走到屏风架上悬挂着的偌大的地图之上。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那三个字,冷郡雅顿时怒不可遏,她一手就拍在慕述锦的肩头,刚想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一早出现,在皇宫里平白无故的耗时那么久,这叶克铎郡是抵达皇廷最后的一重保障,如是被左亭衣破了叶克铎郡,那么皇廷就不保了。这么重要的时,他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可就在她的手触碰到慕述锦的肩头时,他霍然回眸,一双漆黑的双眸之中,瞳仁漆黑,可是他的眼白却是布满了血丝,血丝交相缠绕着,如同来自地狱。
那双眼眸之中的杀气顿时让冷郡雅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都给憋了回去。她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顿时房间的温度降到冰点,冷郡雅心里憋闷,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如今你有何打算?”
慕述锦把目光重新转移到地图之上,“今夜偷袭!”
“什么?”我没听错吧!冷郡雅惊诧不已,再一抬头,却只见到慕述锦衣摆带出的一抹紫色消失在门口。
“尊主!暗卫来报,说慕述锦已经赶到了叶克铎郡。”
宣轻扬看了看枯坐在桌案前许久不言的左亭衣,他连忙给卫城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下去。
“亭衣,你现在有何打算?”他见到左亭衣这边颓废,他比谁都要着急,他宁愿他做任何极端的事情,比如大开杀戒,比如嘶吼,也胜过此时的他,就这么一日重复一日的枯坐着,宣轻扬看得出了他的心都已经快要枯萎死掉了。
这样的左亭衣再也不是宣轻扬所熟悉的那个左亭衣,带着无比的自信,有着无比执着的信念,以及铁血的手腕,可是现在的这一切都不存在,他只是一个枯坐的男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打不起任何精神。
甚至,他那一头的银发也逐渐变得没有光泽……
“亭衣,你不可以再这样了!”宣轻扬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他骤然出手一拳打在左亭衣的脸颊上。
砰的一声,他从椅子上摔落在地。
宣轻扬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不敢相信,以他的出拳速度,左亭衣根本就是能躲过的,可是亭衣他偏偏就是没有躲。
宣轻扬看着跌坐在地的左亭衣,他骤然上前,一把揪住左亭衣的衣领,“你在做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躲啊,你干嘛不闪开?沈依依死了,你以为就一个人伤心难过嘛?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是吗?”
宣轻扬心里极痛,曾经的左亭衣是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如今却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他对着他大声的吼了起来。
“你这样配得上依依曾经对你的爱吗?她一介区区女流,可是却能得到我们众人的诚意相交,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有一种气质和一种信念!纵然在最艰难,最困难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颓废和逃避,而是如何解决面前的事情!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她从来都没有低过头。”
宣轻扬吼着,眼中溢出水汽,连看向左亭衣的银发都带着朦胧之感。
他的声音极大,营帐外的人都听到了。
卫城想也不想就要冲进去,却被卫洛一把拦住。
“哥!你让我进去!里面发生的事,难道你没听到?拦着我做什么?”
“别进去。”卫洛一手格在卫城的胸前,他回头看了营帐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现在的尊主不过是在沉睡着,可是需要有人将他唤醒了。”
“什么意思?”卫城不明白。
卫洛却是笑了笑,或许他们尊主会回来的,因为这一幕好像格外的熟悉,当初,沈依依被埋在雪山之下,宣轻扬也是痴了一般想要刨着雪,也是被聂小楼一通吼被吼醒了。而后他们最终却是见到了活生生的沈依依。
现在他忽然想起临走之前,潞安对他说的那句话,没有亲眼见到的事情,前往不要相信,就算亲眼所见,心里也得带着三分怀疑。
当时他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潞安曾经对沈依依也是有着无尽的仇恨,最后却能够化解,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
“我倒是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里面吼得都快要翻天了,哥哥却在这里无端感慨着什么。
“夫人还活着!”卫洛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就算她真的死了,在他的心里,沈依依永远活着。
营帐里,宣轻扬反手以手背拭去几乎要从眼眶滑落的液体,他骤然一脚踢在左亭衣身边的椅子上,这一脚力道强劲,直把椅子提出了营房门口。差一点误伤外面的守卫。
大家听到动静连忙向着这边赶来,却被卫洛连连声喝下。
宣轻扬骤然从腰间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左亭衣,“既然如此,你还活着做什么?”他奋力出剑,强大的剑气吹拂着左亭衣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这一剑决然刺出,看得周围的人是怵目惊心。就算卫洛清楚宣轻扬是绝对不会伤了左亭衣的,可是这样一剑刺来还是让人提心吊胆。
眼看着即将命丧当场,可是左亭衣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就在剑堪堪刺入左亭衣脖颈的那一瞬间,宣轻扬力道骤转,锋利的剑刃削断了左亭衣的发丝,最后落在他身后地上。
宣轻扬心有余悸,若不是自己力道精准,左亭衣就真的命丧当场了。他这分明是一心求死啊!
见状,宣轻扬一拳打在书桌上,生生将书桌从中劈断,他一把上前揪着左亭衣的衣襟,“你不能放弃自己的!亭衣!如今小楼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还有很多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在他妈的没有见到聂小楼问清楚事实的全部之前,我们都不可以放弃!”
“亭衣!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慕述锦回来?如果沈依依有什么情况,他就是杀手,难道你不为了依依报仇吗?我们都他妈围了叶克铎郡整整一个月了,如今他回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你就这样等死吗?如果你是这样,当初干嘛不把沈依依让给君琰?他至少还能替依依看着她的家人,而你呢?现在就这么等死?”
宣轻扬怒不可遏的说着,骤然伸手又是一拳。
这一拳夹着他所有的愤怒与失望,这一拳的力道绝对不容小觑。
他骤然用力送出之后,眼前突然一花,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送出一半后被什么东西的给拦住了,力道瞬间被击散了。
宣轻扬抬眸一看,却发现竟然是左亭衣的手掌堪堪包裹住了他的这一拳,强大的内力击散了他拳上的力道!
“亭衣,你……”
左亭衣他松了手,缓缓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衣襟,他伸手在唇角抹了一把,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血丝,之前宣轻扬的那一拳力道竟然不小。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宣轻扬的眼眸,“你说的对,我配不上沈依依,但是纵然如此她亦是我的夫人。”他的声音清冷如冰,可是他的眼神却坚毅如铁。
见到这一幕,卫洛微微一笑,伸手拍了卫城胸口一巴掌,对他道:“咱们的尊主回来了!”说着拖着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的兄弟站在了营帐门口,等候吩咐。
左亭衣扫了门外两人一眼,又看了看宣轻扬,“慕述锦既然回来了,今夜他必定会发起突袭,传令下去,三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