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夜望冬雪

这日, 酉时三刻,换做了是司竹空去给冬雪送晚饭。

冬雪正下了床打开窗户要看一眼外面,她手脚皆被铁链拴在床上四角, 那铁链的长度只能够让她下床去到床对面的窗前的距离。

在床上打坐运功大半天, 此刻她想下床走一走, 冷不防听到门从外面被推开的声音。

ωwш ●тtκan ●℃o

她侧眸看去, 正是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衫的司竹空端着饭菜进来了。

冬雪目光冷淡地扫他一眼后, 便就收回了视线,重新望向窗外。

天际西角,红彤彤的, 一片火烧云之景。

司竹空把饭菜放到床前小案上,望着冬雪的背影轻唤了声, “冬雪姑娘该吃饭了。”

精致的饭菜做的是两人份, 有他自己的一份。

冬雪望着窗外的天色, 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理他。

司竹空便走到她身旁去问她如今感觉怎么样?然而冬雪在他到来时又兀自走了回去, 始终看都没看他一眼。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因为走起路来而牵动铁链响动的声音回荡在屋里。

司竹空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那样的感觉渐渐让他的情绪有了丝细微的变化。

他看她上了床,自己勉力执起碗筷吃饭,不由苦笑了声, 随后默默地走回去坐到她对面。

“我来帮你吧。”他柔声对她又说。

冬雪并不作理会, 只微微侧着脸吃自己的饭。

司竹空便也不强求, 只给她往碗里夹菜。

手臂抬起的那一刻, 宽松的长袖便往下掉了掉, 手腕上那细密的伤口便若隐若现,还有些红痕没有完全消掉。

他夹了一筷又一筷, 想把好吃的菜都夹给她吃,一来二去,冬雪想不看见那些红痕伤口都难。

她忽然想起白露跟她说的话,眼神不自知怔了一下,不再只埋头吃饭,忽然间放下了碗筷,一手抓起了司竹空的手腕并整个将他的袖子掀了起来。

冷白色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红痕,那胳膊上面满是一些细小的伤口,皆是匕首所划,有深有浅,有已经愈合的,但因为没及时好好处理,还是留下了一道细如银针般大小长短的红痕红印,还有正在结痂的,白皮结新肉,还有刚被划破没几日,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血印的……

冬雪也不知怎么,好似什么使然,她又掀起了他另一条胳膊看,那上面也是如此。

白露她说的是真的。冬雪看着司竹空胳膊上那些细小却密布的伤口,眼神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一时竟没立刻就松开司竹空。

被她刚刚猝不及防地一下抓住,司竹空根本来不及避开,索性就放任了她。

因为她的举动,他面上还微微笑了起来,就任她抓住自己的手腕掀起了他的袖子看,他笑着开口问:“冬雪姑娘这是何意?”

他出了声,冬雪方才回了神,她松开了他。

司竹空慢条斯理地将被掀起的袖子放下去,眼眸却始终注视着冬雪,等不到她解释,他自己便先开口,语调故意放慢,“这些被我自己一刀一刀划出来的密密麻麻的伤口一定吓着你了吧。”

“这世上有一种花叫碧玉花,以其花瓣入药,能解凤火之毒。要想让它快些开出花来唯有以足够的人血来养育它。”

他不知道冬雪有没有在听,但他却说的心中尤觉畅快和开心。

冬雪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不由多看了司竹空两眼,心头渐渐萦绕着一丝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很快,那样的情绪和感受就消失了,留下的还是一片被自己冰封起来的茫茫白冰雪。

司竹空注意到她的眼神,也不管她心中作何想,只又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你不用担心我,这些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说的好像冬雪很担心他似的。

他笑如春风拂面,之前的失落感有些许散开了些。

冬雪往后坐了坐,不再看他,然而司竹空却紧跟着上前了一步,摸了下那拴着她的铁链,一脸惭愧地道:“真是抱歉啊冬雪姑娘,想你身上凤火之毒解除醒来,功力恢复一定会着急要走,可我却想留你在这多住几日,我们彼此好有更深的了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给你戴上铁锁镣铐,这几日让你受苦了。”

说着,他从腰间取出一团团柔软的棉花来,将那棉花轻轻往冬雪的手腕与铁锁镣铐间空出来的地方垫去。

他一边给她塞棉花一边缓缓地道:“这样你的手就不会被这冰凉坚/硬的锁铐硌着了。”

冬雪挣了挣,并不想让她给她塞什么棉花,司竹空却加重了力道攥紧了她的手,一开口声音却是轻而柔,“别动,挣的厉害了会伤到你自己的。”

“我可不想让你再受伤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抬眸深深地望着她,那眼神柔得像一滩化不开的云雾。

迷离而幽深。

看似情深却又透着一丝危险。

给她手腕上塞好了棉花,他又转头要去给她脚腕上也垫上一层柔软。

冬雪反应迅速及时将自己的脚收了起来不让他碰。

司竹空失笑,浓睫微垂向下,脸上何其无辜,“我只是想给你垫上一层棉花让你觉得舒服柔软些,又不会对你做些其他什么事,你何必如此抗拒我?”

他嘴上虽然那样温柔款款地说着,人却是上前动手要将她的玉足托过来,冬雪便伸脚用力蹬了他一下。

那一脚正好蹬在司竹空胸口上,将他胸前的衣襟都蹬开了些,漂亮却有些瘦削的锁骨便露了出来。

“咳咳咳……”司竹空被她蹬得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被她蹬了,他也不恼不怒,俊美温雅的面容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

最后他终是放弃了,不强人所难一次,“既然你不愿,那就罢了,我把棉花放在这,你若想用,也可自己动手。”

他望冬雪一眼,然后慢悠悠在她面前开始整理好被她蹬的散乱了的衣襟,然后下床,准备要走,却又回头,“对了,我差点忘了正事……”他闲话家常一般向冬雪问道:“不知冬雪可知道龙渊密钥在何处?”

这一次,他亲切地唤她冬雪,少了姑娘两字,问的也是甚是直接。

冬雪阖眸,无视他的存在。

她越那般对他不理不睬,他心中就越像被什么东西激起了一股无名斗志,于是他故意倾身靠近了她些,温热的气息就轻轻吐在她耳畔,带着丝醉人的清香。

“是不是在你的身上?”他猜测着,笑声清浅而愉悦。

冬雪冷冷一挥手。

空气中陡然传来清脆的一声响。

“啪!”

司竹空的半张脸被那一掌扇得通红。

他捂着那半张有些生疼的脸,嘴角边的笑意却更甚,那笑在此刻看起来竟有一点斯文败类的况味,顿了顿,他身子终是往后退了些离她远一点,又含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他一边揉着脸,一边直起身来,望着床上的人,“天色晚了,今日你就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和你身上的……龙渊密钥。”

“你今日不把它交出来,没关系,总有一日我会从你身上拿到它的。”

说完,他便没再逗留出了这间屋去,又从外面将门给锁上。

适时白露正好将早前司竹空交代的事吩咐了下去,正要来看冬雪,就与司竹空迎面遇见了。

走廊里几步一盏星灯,即便在黑夜也明亮得很。

白露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司竹空那通红的半张脸,上面还有几道血红的手印,她忙关心询问:“公子,你的脸……”

司竹空笑了笑,“没事,不过被她扇了一巴掌而已。”他心里竟还隐隐有丝高兴。

“对了我正要去找你。”司竹空又道。

“公子有何吩咐?”

司竹空温声道:“你派人去一趟月城的月阴司问她们教司要些蛊来。”

白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公子是要对冬雪姑娘下蛊吗?”

司竹空回眸看了一眼屋里,喃喃低语,“我怎么舍得对她下蛊呢?要它另有用处,你照办就是了。”

白露道了声是,便就先行退下了。

而司竹空却又独自一人坐在冬雪屋前走廊的扶栏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屋里,很久过后,见屋里熄了灯,他才离开。

而冬雪熄灯之后却并没有即刻睡去,司竹空走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她下了床,站在窗边望着那在夜风中渐行渐远的单薄又孤寂的身影,忽然回想起他适才在这屋里对她的所作所为,神情有一丝恍惚,他仿佛已经不是她在平沙之上认识的那个司竹空了。

是啊,现在的司竹空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