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眼帘的竟是两具已渐腐败的尸首!
难怪会有那样令人作呕的味道!
谢轻尘一手擎着火褶, 一手掩住口鼻,强忍着恶心,仔细看了一眼, 然后转身跑出去了。
他一气奔出石室之外, 方才松开掩住口鼻的手, 大大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虽然因为太恶心没有多看, 可是以谢轻尘的眼力之敏锐, 该看的东西都看到了。
被钉在刑架上的那个应该是柏沣,十根手指全被折断,肋骨亦被悉数打断, 看来竟是被人活活折磨而死。
地下轮椅里的那具,竟是如假包换的龙傲!
尸首固然已经腐烂, 但看那熟悉的身形, 还有被击得粉碎的肩骨以及雪白的须发, 绝无可能是第二个人!
可是,他怎会浑身插满尖刀而死?
以柏沣的身手, 当日的龙傲绝无可能将其钉上刑架,残酷折磨致死!何况龙傲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在自己身上插满尖刀!
可是,若说是柏沣杀了龙傲,那么柏沣又是何人所杀?
不对!柏沣和贾章一样忠心于龙傲!应该是有人闯入地牢, 将柏沣钉在刑架上折磨致死, 又在龙傲身上插满尖刀, 亦将他杀死!
看尸首腐败的情形, 二人死去应该已有不少时日, 差不多就是龙傲回到“水晶谷”的那个时候。
如此说来,给自己种下“同生共死”的人, 居然不是龙傲?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会不会就是杀死龙傲的人?
在紫微魔教之中,给自己种下“同生共死”,又赶来“水晶谷”,如此残忍地杀死龙傲及其护卫,会是谁呢?难不成,当真会是那个大约已经成为新一任紫微魔君的阿茹娜?
谢轻尘思索片刻,除了阿茹娜,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人能做到这些,于是决定再去探一趟紫微魔教。
又到子时。
越冰莹露宿旷野,觉得身上渐渐寒冷起来。
昨夜发作得还不大厉害,她就已经几乎瑟缩成一团,不过还好,总算扛了过去。
今夜显然比昨夜更加难捱,才开始她就冷得牙齿都打架了。
照这个情形看来,应该会是越来越难捱吧?
天哪,真是太、太、太冷了!
再这样缩下去,怕是会冻成一团冰的吧?不如起来活动活动,也许会好一些?
她咬咬牙,站起身,运起真力,手中冰剑立即莹莹成形,竟比平日更加容易!
越冰莹挥手起势,闭上眼睛,想着谢轻尘当日所授的剑法,舞动起来。
剑气纵横,寒气弥漫,终于在一声巨大的崩裂声中戛然而止!
越冰莹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到,自己竟将野地里一块大石劈得石屑纷飞,裂成两半!
冰剑终于不堪如此撞击,碎裂成无数冰凌。
她轻轻抹一把额头的细汗,惊喜地发觉自己居然不那么寒冷了。
原来,起身舞动一下,果然就不会那么寒冷了。
她正自高兴,就觉得寒意又慢慢侵袭上来,于是重又凝起冰剑,挥舞起来。
东方泛起隐隐的鱼白之时,她身上的寒意终于渐渐退去,可是体力精力却也耗损殆尽,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大概是到天上了吧?要不,怎会听到如此飘逸的仙乐?
越冰莹迷迷糊糊想着,蓦然清醒过来:莫非是他回来了?
连忙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件素白如雪的长衣。
那清逸如仙的乐声,从不远处悠悠飘来。
循声望去,那飘逸如仙的男子素衣翩跹,乌发飘飞,正盘膝坐在一块干干净净的条石上轻剔缓勾。铮琮的琴声,便如清泉般自他指下悠悠逸出。
“裴大哥?”越冰莹略有些羞赧地微红了脸,起身抱起他的外衣走了过去。
裴羲何对她温文地一笑,缓缓收了音,将白皙修长的双手轻轻抚在琴弦上,缓声道:“好些了吗?”
“多谢,我已然好了。”越冰莹点点头,把衣服还给他,又忍不住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羲何微笑道:“我那个爱乱跑的弟弟,就知道你会出来寻他,因此特意叮嘱我跟着你替他保护你。只可惜,你阴寒发作时,我却唯有眼睁睁看着而无力相助。你昨夜这个法子虽可抵御一时寒冷,却损耗太大,还是少用得好。”
越冰莹无言以对,低下头去:她何尝不知道这个法子的危害?但是,除了这样,她还能怎样?
裴羲何却又道:“前天夜里,你走得太急,我竟没有来得及跟上。不过,也因此晓得原来还有一位朋友一直想为你效劳,只是你不肯领情罢了。”
越冰莹眼前立即浮出那个少年忧郁的面容,不由叹了口气,顿一顿方道:“裴大哥,我晓得你是一番好心,不过,我、我——”
裴羲何微微一笑,道:“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放心,有我在,不会叫别人伤害你的!”
越冰莹愕然之际,他已朗声道:“沈兄弟,你出来吧!”
“不——”越冰莹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已看到那少年从一块一人多高的青岩后闪身出来。
裴羲何抱了琴,飘然走远。
“越姑娘,究竟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少年憔悴的脸上,尽是歉疚之情,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喑哑,“即使累倒虚脱,亦不肯再要我为你效劳么?那我,又何必再苦苦习练这门本不属于我的奇功?”
越冰莹吸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沈鹿,你又不欠我的,为何偏要认定我是不肯谅解,方才如此?其实,我是怕相处愈久,带给你的伤害愈深啊!毕竟,我终究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可能终有一日当他撒手尘寰之时,我亦会随他而去,又何必对你徒加伤害?
她沉吟半晌,终于道:“沈鹿,我、我不是怪你,不是不肯原谅你。”
沈鹿眼中升起一丝希望,忙道:“那你是——”
“我是不想再累你损耗精力,为我枉费心意。”越冰莹字斟句酌,缓缓地道,“你知道,他已是时日无多。倘若有朝一日他终于睡去,就此长眠不醒,那我、我也定会追随而去!对于一个即将赴死之人,你又何必如此?”
我知道,这样的话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但是,对不起了!
越冰莹心下暗道,却只是深施一礼,不再说话。
沈鹿凝目瞧着她半晌,突然道:“越姑娘,倘若我告诉你,是他要我为你驱寒的,你、你还不肯么?”
越冰莹愕然:“他?”
“不错!”沈鹿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有个好消息你可能还不知道。”
越冰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句,不由一怔:“什么?”
“萧姑娘那盆‘孟婆棘’开花了,十日花落,十日籽熟。”
什么什么?我是发白日梦听错了么?
越冰莹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他,半晌都合不拢。
“等到‘孟婆棘’结实产籽,他不就有救了么?”沈鹿定定地看着她。
“那个,别的、别的籽儿也、也成么?”越冰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问道。
“萧姑娘说一样的!”沈鹿道。
越冰莹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三人商议之后,都认为谢轻尘一定是先去了“水晶谷”。
于是星夜兼程,赶到“水晶谷”。因为越冰莹熟悉谷中地形,所以三人才敢踏入处处机关的谷中,寻了整整一日,最后终于找到石室地面上他淡淡的脚印。
越冰莹并不知道地牢的机关,而那个地门早已自行关闭,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三人研究了半天谢轻尘的脚印,最后还是一起犯了难:谢轻尘显然早已离去,可是他会去哪里呢?
“越姑娘,我看咱们还是先去‘荣华客栈’等他吧,不要错过七日之约。”裴羲何道,“他一旦睡去,就不由自己,万一落入对方手中,可就糟了。”
“裴大哥言之有理!”沈鹿也道,“越姑娘,我们还是去那里等他吧?”
越冰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点头同意。
谢轻尘赶到紫微魔教的时候,夜色已深。
他轻功卓绝,潜身屋脊之上,便是一只夜猫也不及他敏捷无声。
令他惊讶的是,紫微魔教显然正在处理什么大事:院中灯火通明,几名女子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阿茹娜在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之下,懒懒地歪在一张华丽的软榻当中,对她身旁那浅碧色衣衫的护法微一颔首。
木不秀于是朗声说道:“诸位姐妹,这几人潜入咱们圣教之中,打探窃听,多方破坏捣乱,今日终于被悉数擒获,当真是大快人心!”
周围一片喝彩之声。
木不秀略微停顿,等众人喝彩完毕,方又接着道:“依我圣教律法,这样的奸细理当剜目割舌,然后凌迟处死!”
教中那些女子便又嘈杂起来:“就是,这些贱人就该被活活折磨致死!”
“对,先剜了她们眼睛!”
听着周围愤怒的声讨与诅咒,那些跪在地上的女子,有的已经簌簌发抖起来。
“恭请圣君示下,我等即刻行刑,严惩奸细!”木不秀转向软榻中歪着的阿茹娜,盈盈拜下。
教中众女于是尽皆跪倒拜下,齐声道:“恭请圣君示下,严惩奸细!”
猫在屋脊上的谢轻尘暗暗乍舌:这些女子果然够狠,尤其又是对着最叫人切齿痛恨的奸细!且看阿茹娜能狠成什么样子!
阿茹娜摆了摆手,示意众女起身,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来,曼声道:“诸位姐妹,我紫微圣教昔日以平定天下为己任,深为武林中人误解。如今我圣教门人幸存无几,连前任圣君亦已仙去,又挖出这么多奸细,唉!实在叫人难过。诸位姐妹,阿茹娜甚是厌倦这样钩心斗角舔血刀尖的生活。我看诸位姐妹有许多尚在妙龄,何不寻个人家安安分分去过日子?不愿嫁人离开的,阿茹娜希望能同我一起将此处精心设计严加守卫,今后不问世事,于此终老!”
那些女子静默片刻,终又窃窃私语起来:“果然,说圣君有意解散本教之言是真的!”
“看吧,早说了可能会有这样一日吧?”
木不秀略一沉吟,却又转向阿茹娜道:“那么圣君,这些奸细,又该如何处置?”
“好歹大家姐妹一场,她们中有人或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放她们走吧。只是出去之后,若敢再妄加诋毁捣乱,我圣教必将之抓捕回来,按律处置,绝不手软!”
“圣君,这、这也太便宜她们了!”木不秀皱眉道。
“算了,何必多惹仇怨?木护法,你送她们出去,叫她们走吧!”阿茹娜倦倦地挥了挥手,“夜已深了,大家回去睡觉。”
谢轻尘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样就算了?不怕人家把你们的秘密卖出去,回来捣了你们的老巢?
不过,如此一来,他却不禁又有些动摇:这样的阿茹娜,会是老谋深算到给他种下“同生共死”,还居然能不叫他发现庐山真面的人物么?这样的阿茹娜,会是用那样残酷的手段将龙傲与柏沣活活折磨而死的人物么?要不,就是在故意耍诈?不会是猜到他谢轻尘要来,故意做戏给他看的吧?
阿茹娜已然带着焚琴和悔棋,径自回去休息了。
教中女子窃窃议论着,也各自回去了。
最后只剩下木不秀带着几名属下,押着那几名奸细往外走去。
谢轻尘小心翼翼地悄悄跟上,看她们会把这些女子怎样。
只见木不秀带人将那几名女子押出老远,然后四下里仔细检视一番,确认并无异样之后,突然对押解的属下做了个手势。
蓦然间寒光闪动,鲜血四溅,那几名女子很快身首异处!
处决了奸细,众女又挖个大坑,将尸首掩埋起来,毁尸灭迹,干净利落。
谢轻尘躲在暗处冷笑:对么,这才是这帮妖女的真实面目,装什么神佛菩萨慈悲心肠?!
但是,阿茹娜究竟是心机深沉故意做戏给他看呢,还是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些阴谋毫不知情?这个,却也很难一时就下定论,看来得想个办法试她一试!
谢轻尘略一思忖,有了一个主意。
阿茹娜回到自己房里,简单洗洗就睡下了。
可是才迷迷糊糊睡去,就听到门口有人蓦然惊呼一声。
阿茹娜惊醒过来,忙问道:“谁?怎么啦?”
“没、没什么!”护卫在门口的裂画结结巴巴地回道。
阿茹娜听她声音有些蹊跷,于是推门出来,果然看到弃书和裂画一脸惊慌。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阿茹娜皱眉问道,就注意到弃书的手往后背了一下,“手里拿的是什么?”
“圣君,夜很深了,您早点歇着吧!”裂画忙道。
“你们真当我是圣君的话,就该听我的话啊!”阿茹娜沉下脸道,“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奴婢是、是怕这大半夜的,会、会惊着圣君!”弃书虽然说着,可终是不敢违命,将背在后面的手拿出来,却是个布包。
阿茹娜皱皱眉道:“打开我看看。”
弃书战战兢兢地打开,露出一颗兀自滴血的头颅。
阿茹娜吸了口气,不由退了一步,随即定一定神,又问:“这个,是怎么来的?”
“突然、突然就掉在我们眼前了!”弃书抚着胸口,显然受惊不小。
阿茹娜点点头,强忍着惊惧与诧异,仔细看了一眼,突然“啊”了一声道:“这个,不是朱美玉么?”
“对啊,可不就是她?”裂画亦仔细看了一眼,肯定地道。
“我不是叫木护法送她们出去么?怎么会被人砍下头颅,扔到了这里?”阿茹娜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两名婢女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又一个布包从天而降,落在三人眼前,惊得三人各退了一步。
三人四面看看,却不见任何异样。
阿茹娜也已恢复镇定,道:“打开瞧瞧。”
“是!”裂画应声蹲下身子,打开布包:又是一颗人头!
阿茹娜定睛细看:“孙露月?”
“圣君,看来、看来——”弃书却又不敢说下去了。
“看来她们并没遵从我的命令,放了她们!”阿茹娜叹一口气,“可是,杀了她们又有何益?唉!”
“圣君,我倒是觉得,把这些人头深更半夜扔下来的人很奇怪!”裂画撅着嘴道。
阿茹娜摇摇头道:“裂画,把这两颗人头先放好,等明早我再问问木护法是怎么回事。”
阿茹娜回到屋里关上门,一转身,不由大吃一惊!
幸亏先看到谢轻尘竖起一根手指做个噤声的手势,她才生生地把已到嘴边的惊呼憋了回去,忙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问道:“谢轻尘,你大半夜的跑来做什么?啊,我明白了,方才那件事是你搞的鬼!”
“这女孩子倒也心思锐敏!”谢轻尘心道。
当下微微一笑,道:“我有些事要问你。”
“什么事?”阿茹娜诧异地看着他。
“阿茹娜小姐,你这教中所有奸细全都清除干净了么?”
“嗯!”阿茹娜点点头道,“从此之后,我紫微圣教不会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奸细了。”
“她们都是谁的人?”
“大约是龙傲的!”阿茹娜道。
“那你们埋在龙傲手下的人呢?”谢轻尘问道。
“龙傲死了,你知道么?”阿茹娜神色一黯,缓缓地道,“‘水晶谷’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已是一座空谷了。”
“你杀了他?”
“不是我!”阿茹娜摇摇头道,“我葬了萱姨之后,才回去找龙傲算账,不料‘水晶谷’早成一个死谷,连龙傲都已被人折磨而死。我还以为是你呢!”
“你居然知道那个地牢的机关?”谢轻尘一扬眉道,随即却又叹了口气,“怎会想到是我?我娘亦才过世!”
“那你知道是谁么?”
谢轻尘不由有些好笑:“我本是想问你的,你倒反来问我?”
“谢轻尘,我想到一个可能。”阿茹娜缓缓地道,“你记不记得龙傲手下那一股奇异的隐暗势力?”
“对啊!”谢轻尘蓦然睁大了眼睛,“我怎么把如此重要的一环漏掉了?”
“不过很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因为那些人实在太隐秘!”阿茹娜叹道。
“已经很谢谢你提醒了!”谢轻尘微笑道,“我会自己想办法找到他们!”
“听说你中了‘同生共死’,就是他们搞的鬼吧?”
谢轻尘笑了:“你倒消息灵通!那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中了‘同生共死’的?”
阿茹娜愕然,半晌方道:“你怎么不早来一步?那些奸细中,或许就有知情者!不过现在,大约已然来不及了,是吧?”
“不错!”谢轻尘点点头道,“她们已然全都被杀了!你那帮下属杀人的动作倒真够快,我都来不及阻止!”
“是木护法吧?”阿茹娜叹道。
“其实她的做法,对贵教而言,可能更有利些!”谢轻尘鄙夷地一笑。
“好歹也是人命啊!”阿茹娜叹息。
谢轻尘眼神锐利地瞟她一眼,然后点点头道:“深夜造访,多有打扰,还望为我保密!告辞!”
荣华客栈。
第七日的傍晚,谢轻尘果然如约而至。
等在楼下大堂里的越冰莹,一眼看到他,立即露出满脸喜悦,迎了上去。
谢轻尘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也不管满堂人异样的眼光,径自牵起她的手,迎着裴羲何与沈鹿走过去,微笑着点一点头:“大哥,辛苦!沈少侠,多谢!”
裴羲何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一路上听到大家嘴里说的好消息了么?”
“是关于‘孟婆棘’开花么?”谢轻尘淡淡地微笑。
“是啊,你果然听说了。”裴羲何道。
异草“孟婆棘”开花,可真是百年不遇的罕事,因此消息不胫而走,竟引得一众武林中人纷纷前往“悦和山庄”瞻仰。谢轻尘行走江湖,自然亦有风闻。
沈鹿神色甚是不自然,等他们叙完,方开口道:“谢公子,一路还好吧?”
谢轻尘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方点点头道:“承蒙挂怀,还好!”
越冰莹早已将他的房间收拾得妥妥贴贴,连冰糖银耳羹都为他炖好了。
谢轻尘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越冰莹的回应却有些冷淡,半晌方道:“不是都答应我了么?为何还这样说走就走?就、就不知道人家会担心么?”
谢轻尘听着她温柔的责问,微一沉吟,终于道:“对不起,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那么,居然都不跟我商量,就跑去找沈鹿,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么?”越冰莹闷闷地叹气。
谢轻尘沉默,片刻之后方道:“那也是情非得已,不过,对不起!”
越冰莹终于忍不住,泄气地道:“你就总是如此,什么话也不跟我讲?”
谢轻尘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和不得已,你就不能跟我说些别的么?”越冰莹忍无可忍,轻轻推开了他。
谢轻尘满脸无奈,最后却仍然只是摇摇头。
越冰莹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莹儿!”谢轻尘一伸手就将她拉了回来,低低地道,“回来!”
越冰莹还没回过神来,已被他拉入怀中,就听他在耳边飞快地耳语一句:“是我同你表姐让‘孟婆棘’开花的,明白么?”
仿佛一个惊雷蓦然在耳边炸响,越冰莹被震得身子都晃了一下,随即泪就泻了一脸。
她仰起脸来,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方道:“你、你说的,是真的么?为何会是这样?”
“是真的!”谢轻尘的表情平静到近乎残酷,“其他的我还不能说,你以后自然会明白!”
越冰莹蓦然紧紧地抱住他,哭出声来。
谢轻尘闭上眼睛,只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对不起!”
不过,越冰莹没有哭得太久,很快就强自镇静下来,拭去眼泪轻声问道:“这几日去了哪里?”
“去了一趟‘水晶谷’,可惜龙傲已然死了。”
“啊?他、他怎么死的?”越冰莹大惊,从他怀里挣出来,急忙问道。
“不用担心,下毒的人不是他,他已然死了快二十天了。”
“不是他?”越冰莹愕然,“那,会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谢轻尘摇摇头,转身去桌边坐下来,舀起一勺银耳羹放进嘴里。
越冰莹在他身旁坐下,看他慢条斯理地吃喝,终究憋不住又问了一声:“那你后来又去了哪里?”
“我以为是阿茹娜杀了龙傲,于是去找她问个究竟。她倒给了我一个提醒:龙傲手下,有一股十分隐秘的势力,可惜,目前对其尚一无所知。”谢轻尘顿一顿,又道,“我又去了一趟‘恨潭’,不过很奇怪,那个西风婆婆也不见了。”
越冰莹疑惑地问:“为何要去找西风婆婆呢?”
“她当初和龙傲颇有些瓜葛,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再说,她和我那万人景仰的大侠先父,似乎也是同门,而且当年好像还有些什么纠葛。我想,找她问问,兴许会多些线索。甚至,我还怀疑,她才是害死我娘的真凶!”
“啊,那倒也是!除了她,旁人不会那样恨娘的!”越冰莹吸一口气,随即又叹息道,“你便是找到她,她也未必愿意告诉你什么吧?”
“事在人为,不试试如何知道?”谢轻尘微笑一下,将那碗冰糖银耳羹喝完了。
“还要么?”越冰莹最高兴他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了。
谢轻尘微笑着摇摇头道:“嗯,不要了。对了莹儿,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等他们来问你要东西。”
越冰莹知道他不久就要睡去,不觉眼里又盈满了泪水。
谢轻尘望着她苦笑:“傻瓜,他们现在还不会要我死,不必担心啦!”
越冰莹勉力忍住泪水,点一点头。
谢轻尘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缎包裹的东西,郑重地放进她手里:“不管他们要什么,你把这个给他们就是!”
“这是什么?”越冰莹好奇地问道。
谢轻尘点漆一般净黑的双眸在灯烛下格外明亮,他一字一句地道:“勤天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