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雪莹的话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激荡起层层水花。
虽说我心里也希冀着福多能早些娶何苗进门,以免日后多生变故。然,何苗毕竟年纪尚小,如今便嫁人,的确为时过早。
不说病榻上的何苗听了这番话是何等的讶然,单是福多听了这破天荒的话语,也被臊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苗苗还小……”
此时,花表姨也立马上前圆场:“大夫,两个孩子年纪尚幼,这婚事确是为时过早。您看,我闺女这病……还有别的法子么?”
赫连雪莹蹙眉扫视了屋内人一圈,漠不关心地道:“说实话,她的病不仅在身上,还在心上。对于一个没有求生意识的人,任我有妙手回春之术,也是枉然。”
这一番话听得花表姨脸色煞白,满脸痛苦地看着面色苍白的何苗,浑浊的泪目下闪过一丝晦涩的神情,却仍是哆哆嗦嗦地问着赫连雪莹:“您的意思是……没救了?”
赫连雪莹隐有不忍地看着花表姨,动了动嘴唇,终是无奈地吐出一句话:“我尽力。”
花表姨连连点头致谢:“那就拜托女神医了!”
赫连雪莹苦涩一笑:“我想您应该懂得女儿的心思,多劝劝她,对病情也有好处。”
说完,她也不再逗留,顺道将我叫出了屋子。
我原本就有许多话要问她,看了看屋内悲悲戚戚的花表姨和一脸病态的何苗,便拉着周彦华一道出了屋子。
离得远了些,周彦华便忍不住问道:“雪莹,你当真没有法子?”
对于周彦华这质疑的语气,赫连雪莹显然十分不喜,却是没有过多地表露出来,而是一脸认真地道:“你也知晓,她这病并非一日两日了,而是自小就有的隐疾。虽是多年未这般发作,可像她这种病,本就不能根治。我如今也只能开些方子稳住她的病情,是好是坏,还得看她自己。”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对赫连雪莹的医术我已是深信不疑。如今连她也没有把握医治的病,我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正要再次确认一遍,我便见福多正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径直来到赫连雪莹跟前,挠着后脑勺,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你方才说的苗苗的病也在心上,是什么意思?”
听他如此问,赫连雪莹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啊!她这心病在你身上呢!”
福多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待他细问,赫连雪莹已是毫不客气地道:“你也不用问我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你应该更清楚才是,即便你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人家女孩儿的心的混账事儿,自个儿去问问!”
她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福多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却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惹得这位女神医要向他发脾气了。
而福多在儿女之情上向来有些迟钝,自然不明白赫连雪莹这是在为何苗鸣不平了。
看他呆愣的模样,我上前拉过他的胳膊,将他扯到一旁,低声安慰道:“赫连小姐说话一向如此,却也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回去好好陪陪表妹。若真如赫连小姐所说,你找个时机也问问表妹,也许她对你有什么误会才有了心结呢。”
福多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又实在不放心,多嘴问了一句:“你与陈秀梅还有来往么?”
福多浑身瑟缩一下,满脸警惕地看着我,弱弱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他如此遮遮掩掩的,不由得有些生气:“你是不是还与她有来往!”
此时,我才想通花表姨为何会突然之间知晓福多有心仪的姑娘。花表姨与我家毕竟有段不算近的路程,而福多对陈秀梅的心思也并非人尽皆知,也不过是幼时被同龄的孩子调侃了几句罢了,谁又会真的在意此事呢?若非他依旧与陈秀梅走得近,花表姨又怎会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甚至以何苗病重为由有了悔婚的意向?
福多的躲闪令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对于他如此辜负何苗一番真心的行为,我又气又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看表妹天性柔弱就如此肆意妄为么?我告诉你,她病成如今这般模样,也有你的责任!”
福多却委委屈屈地看着我,小声解释道:“姊,不是……我与秀梅姊姊并非你想得那样,我们……”
“你还为她辩解!”我气恼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是巴不得表妹一病不起,然后再与陈秀梅快活一世么?”
福多摸了摸头,却是十分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对她有偏见。”
说着,他也不与我多说,推开我拽住他衣袖的手掌,只淡淡地说了句:“我去看苗苗。”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我感到陌生又心寒。
他说得对,因陈秀梅早些年对周彦华的纠缠,我的确对她怀有很大的成见,认为她的一切行为皆是不怀好意。
年前回了一趟白水乡,虽只在年前见过她一面,我也看得出她对周彦华分明是情意依旧,那双含情脉脉的眼骗不了我。而就是这样的她,却偏偏在福多与何苗有了婚约后,又开始对福多纠缠不休。
我当真不知,福多到底看上她的什么?
若说美貌,我心目中的傻弟弟,还不至于是如此肤浅之人。
现下,只要想到何苗那张苍白无血的憔悴病容,我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
“看来,小弟弟是心有所属啊!怪不得……”
赫连雪莹平平淡淡的话语忽然传进我的耳里,我觉得十分刺耳,却又不能反驳什么。
我不怀好意地瞅了她一眼,转而婉转地问道:“你叫我出来,有话说?”
赫连雪莹抱臂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待会写个方子,让烨哥哥去抓药,你按照我的方子煎了药给病人服下。”
我无力地点点头,回到卧房的院子里时,看到巧兮抱着周洲在院子里晒太阳,我的心里又是一番感伤。
如今的巧兮,即便是与周洲逗趣着,眉宇间也不再有当日的灵动欢愉了,总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是时常望着一处发呆。
正如周彦华所说,她心中的结,还需自己解开。
此时,她显然又望着一处在发呆。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她张望的方向正是赫连平府邸的方向。
莫非她是……
我突然有丝不好的预感,却稍纵即逝。
周洲从她肩头看到我时,便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手脚不停地扑打着,显然是惊着了巧兮。我忙上前,从巧兮臂弯里抱过周洲,待他消停后,便问着巧兮:“你整日里闷在家里,择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巧兮起初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随后又温顺地点了点头。
她需要发泄,那我便带她去一处能触动她内心深处的地方,让她好好发泄一番。
曾经,我一直劝着她放下对赫连平的念想;如今,她有这样一份念想,也未尝不可。至少,那份念想能支撑着她好好活着。
突然,巧兮轻声问道:“表妹……如何了?”
看她还有心关心他人,我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有赫连小姐在,会没事的。”
巧兮笑着点点头,却又垂头,黯然神伤地说道:“也不知赫连老爷何时返城……”
我不由得打趣道:“这才多久,你怎么就想他了?”
巧兮羞红着脸轻轻捶打了我一下,娇声道:“姊姊真是……净会取笑我!我如今……”
她的语气又低沉了下去,带着几多伤感:“我还有什么资格……只要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我只觉她这话太过伤感凄凉,有心安慰几句,却见周彦华正抓了药回来,也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而是说道:“你再帮我带带周洲,我去给表妹煎药,也去准备午饭。”
巧兮却道:“我去帮姊姊。让姊夫带孩子吧。”
能找些事分散她的注意力,我也是极其乐意的。
当下,我从周彦华手中接过几包药,便将周洲移交到他手中。
因想到赫连雪莹与周彦华是一同出门抓药的,如今却不见她回来,我随口问了一句:“赫连小姐呢?”
周彦华脸色平平地道:“她临时有事,须出门两日。雪莹也说了,这两日你就按她给的方子给表妹煎药。”
赫连雪莹的行踪一向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之前她也时常会隔三差五地出门。因此,对于她此次临时有事离开县城,我也没有多想。
许是近来的烦心事太多,我独独忘了昨日她突然提起的话题。然,等到再想起时,一切都迟了。
正如阿娘所说,不管我与赖冬青的交情如何,有些事,我始终是局外人。
自我因何苗一事骂过福多后,福多再见到我时,唯恐避之不及,似乎再也没有好脸色对着我。
我心里不禁纳闷了:他何时有了这般气性了?
然,他既然不愿见我,我也不能勉强他,只得请如今赋闲在家的周彦华多劝劝福多。不管时隔多年,福多对周彦华的依赖和亲近,可是我这个自幼陪伴他的姊姊望尘莫及的。
如此,我又不得不在心中感慨:男女之间的隔阂,即便是最亲近的亲人也无可避免。
这日,冬阳暖人,我换了一身轻巧的装扮,又替巧兮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将家里的一切托付给周彦华后,便拉着巧兮穿过园内一间少有人至的院落,沿着周彦华当日领我穿过的路径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而去。
如今还是冬末,路边不再有缤纷花色点缀,反而处处透露着萧索冷清的气息。
巧兮不知我欲将她带往何处,眼中虽有好奇,却是没有问,一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
直到来到山脚,刻着“思过山”的石碑赫然立于一旁,这三个大字旁还题有一段小诗,正是:
籍籍无名仕,愿谋百姓利,一念失足恨,功过难相抵。
这石碑正是赫连平将此山开发后,特意命人搬来此处,亲笔题字又题诗。
若非那日与赫连平因张庆延之死在此解除了隔阂,我可能不会明白他为何会将这座山丘命名为“思过山”。
思过思过,不正是他对那件事一直心怀愧疚么?
我将此座山丘的来历与巧兮详细说了一遍,她听得津津有味。
果然,只要是有关赫连平的一切,都会令她打起精神来。
对此,我又是无奈,又是感伤。
奇怪的是,我却在登山的途中听到了悠悠扬扬的曲音从山间传来。
按理说,这座山丘属于赫连平的私人之地,除却我们走过的那条秘密径道,其他人若想要进入此地,必然会从正道进入;而从正道进入,却是需要赫连平的授意,那守山的老人才会将人放进来。
眼下容不得我多加猜测,巧兮便满腹疑惑地问道:“有人在山上弹曲?”
我笑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山顶的风带着透骨的凉意,我不禁拢紧了衣襟,看巧兮冻得通红的脸颊,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否会冷,却见她迈开脚步径直向着上方的观景台奔去。
“你当心些!”
巧兮回头对我粲然一笑,走在前边向我招了招手,顺势拉了我一把,一路拉着我向上方爬去。
在到达山顶时,我远远望见观景台内一位纤细女子正专注地抚琴低唱。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南院的屈小姐。
她一袭白纱素衣端坐于亭台内,侧身对着我与巧兮,因一心投入在自己的曲音里,她似乎没注意到我与巧兮的到来。
风撩起她耳际的青丝,亭外的迎春花迎风落入她指尖弹奏的琴弦上,她的手指微顿,拨下最后一个曲音,余音久久未散。
我又见她轻轻拈起琴弦上的黄色小花,玉唇轻启,却是缓缓地吟了一句诗来:
春花弄弦还凭风,锦书寄罢雁来迟。
她缓缓起身,抱起石桌上的古琴,款款走出亭台,微笑着向着我与巧兮走来。待走到跟前,她盈盈一笑:“不知夫人今日来此,无意打扰夫人雅兴。我这就离开。”
我尴尬笑道:“屈小姐言重了,是我们打扰到了屈小姐。屈小姐不必急着离开,我与巧兮就随处看看……”
屈小姐却是客气有礼地回道:“夫人与巧兮姑娘在此好好散散心吧。我今日来此,是与这座县城告别的,一曲临行曲业已奏完,我也该下山了。”
我不禁好奇地问道:“屈小姐要离开县城?”
屈小姐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举目眺望着四周的景致,目光中流出中诸多不舍和留恋。她收回远眺的目光,凄然一笑:“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乡。近日就会有人来接我,届时叨扰之处,还请夫人与先生多担待担待。”
虽说与屈小姐并没有过深的交情,然,乍听闻她即将离去的消息,我仍是有些不舍,或者说是不习惯吧。
毕竟,我已习惯了南院那边住了个清冷温婉的屈小姐的日子。
我正不知说些什么,巧兮却是毫不避讳地问着屈小姐:“屈小姐留在此处正是为了赫连老爷,如今说走就走,舍得下么?”
我哪曾想巧兮竟是如此直言不讳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却是毫不在意地向我吐了吐舌。
而屈小姐却毫不在意她这样的无理,反而欣慰地笑笑:“若因爱一个人,而迷失了自我。这样的爱,又有什么可怀念的呢?”
见巧兮懵懂不解的眼神,屈小姐又轻叹一声,竟有着看透红尘挣脱牢笼的解脱。
她说:“因为爱他,我守了他这些年,也正是因为爱他,我也不会让他对我有任何亏欠。世人皆说,男女之爱最是自私,其实不尽然……男女之爱最自私,也最无私。”
屈小姐的这番肺腑之言深深地触动了我,更是让巧兮感动得涕泪交加。
我知晓,这傻丫头定是想到了自己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爱。屈小姐对爱的领悟,巧兮也许懂得,却做不到如屈小姐这般通达。
毕竟,屈小姐的心境已非寻常女子可比。
目送着屈小姐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我拍了拍依旧黯然神伤的巧兮,轻声宽慰道:“不是人人都能如屈小姐这般,你不必为她伤怀……也不用为自己悲伤。”
巧兮睁着湿润的双目看着我,平静而认真地说道:“姊姊,也许在赫连老爷心中,屈小姐始终是不同的。他不爱她,心中却为她留了一席之地。不然,屈小姐又怎会享有进入此处的待遇。而我……”
“而我,不过就是不起眼的丫头,根本不指望他能记得我。”巧兮的目光晦涩难明,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微笑道,“姊姊,我没有屈小姐那般的胸襟,却有自己的坚持。所以,日后我做出怎样的选择,请姊姊都要相信,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看她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我也不好泼她冷水,只问道:“你心中有了什么打算?”
巧兮却是朝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留给我一个神秘的微笑:“这是秘密!”
我不禁瞪着她,打趣道:“如今还真是翅膀硬了,还敢瞒着姊姊秘密了!”
巧兮忙讨好地挽着我的胳膊,央求道:“哎呀,姊姊,谁心中没有几个小秘密呢!再说啊,姊姊你连我最大的秘密也知晓了,就放过我那几个可怜的小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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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是经受不住她的这般央求,只得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等你哪日藏不住了,我再看你笑话!”
巧兮嗔道:“姊姊忒坏!”
且不说巧兮心中的那个秘密如何,却说我与巧兮下山回到家中,赫连雪莹已然回了。
在询问过何苗这两日的状况后,赫连雪莹诊治过后,又适当加了两味调经活血的药材进去。我本不懂这些门道,也没有多问,看赫连雪莹的脸色欠佳,我不知她这两日去了何处,自然不知为何她又是一副憔悴不堪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匆匆离去后,我即便心有疑惑,与她终究也算不上是朋友,也只得转去厨房煎药了。
烟雾缭绕中,巧兮突然兴冲冲地跑进来:“姊姊,姊夫让你去书房!”
我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
巧兮却是夺过我手中的扇子,拉着我起身,催促道:“姊姊去了不就知道了!这儿交给我就好了!”
似乎带她上了一趟思过山,巧兮又变回以往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这是我意想不到的,也是令我惊喜万分的。
在她的推推搡搡下,我整了整衣襟,扶了扶发髻,才慢慢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我轻轻叩了叩门环,听到周彦华应了一声“请进”便推开门进去了。
他依旧坐在书案前,手中正拿着一张信封看着。见了我,他笑着走出书案,将那纸书信递到我手中。
“炤儿的信!”
我欣喜地接过,看过后,有些难以置信,抬头问着面前的周彦华:“这封信是何时寄出的?”
周彦华凑过脑袋往我手中的信笺上瞧着,随后,伸出细长的食指点了点信的落款处,笑着推测道:“若我没猜错,这封信炤儿在写好后便从长安寄出了。算来,她回来也是这两日的事了。”
我欣喜异常地道:“那我将她屋里收拾收拾!”
周彦华忙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随即,他又蹙眉问道:“雪莹呢?”
我不知他为何在此时打听赫连雪莹的去处,虽然心里对他如此关心她有些不是滋味,依旧轻声回答了他:“替表妹看过病之后便离开了。怎么,她离开前没与你辞行么?”
周彦华摇头,眉间难掩忧色:“她出门两日今日方回,回来便有些不对劲……”
我道:“她许是有事缠身走得匆忙,还来不及与你叙旧情呢!既然回来了,除了这里,她也只有赫连老爷府上可回了。”
周彦华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我,似想到了什么,笑道:“巧兮跟你出去了一趟,心情似乎不错。”
提起这事,我便想到了屈小姐,便将屈小姐的打算对他说了。
周彦华并未太多的表示,只道:“人各有志,聚散无踪。”
我不禁打趣道:“屈小姐离开了,也没有猫儿令你提心吊胆了。你既然不怕猫儿了,改日我也想养一只猫,平日里你不在家,我也不至于无聊。”
周彦华却是不满地看着我,冷哼一声,道:“你嫌一个儿子不够你打发时间,我们再生个孩子!”
我红着脸反驳道:“养猫怎能与养孩子相提并论呢?”
此时,周彦华却有些蛮横无理地道:“不许养猫!”
看他这般不情不愿的模样,我忙踮脚抱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准我养猫,那我日后要多做些活计,你可不能再说教了!”
周彦华却是毫不退步,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并不是反对你做这些,只是不想你不要命地操劳。”
说着,他握住我抱住他脖子的双臂,微微低头,抵上我的额头,柔声说道:“近来发生了许多不如意的事,你也别太忧心。”
他又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抚着我的眉梢,声音暗哑低沉:“看你总是愁容满面,我很心疼。”
细想来,这段时日,我似乎忽略了周彦华,以至于也忽略了他的许多情绪。此刻听到他这柔肠百结的话,我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和酸涩。
我默默无言地看着他温柔目光下疲惫的面容,仰头轻吻了吻他的眼睑,泪水沾湿眼眶,却是幸福而知足的泪水。
此刻,只要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仿佛所有的磨难都不值一提。
这样静谧的时刻,我不去想发生的不幸和即将到来的噩耗。
这一刻,只有我与他,彼此能依靠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