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难难难拔剑四顾心茫然

从打元夕节过后,整个晋王府的气氛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豪门盛宠-总裁调教惹火妻)

王妃照旧是深居简出吃斋礼佛,郡主照旧是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后院诸位公子玉人们照旧会为了谁的袍子鲜亮些、谁的玉佩通透些比拼得不亦乐乎……可这一切又好似缺盐少油的饭菜般,再没了从前的好滋味儿……

对于众人来说,晋王便是王府里的天。现在那片天被厚重的污霾所笼罩,愁云惨雾,暗淡无光,随时都可能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又如何不教人心绪低落?

打发孙如商赶往汝宁送信不久,晋王便收到了冯卓生传回的消息。得知沈思竟是被顾名璋使了阴险手段绑走的,晋王不禁懊恼非常,他深深责怪自己当日不该一时大意任由沈思独自离开,若那时差人跟了去,或是早些着人出门寻找,说不定顾名璋的人就不会得手了,即便侥幸得手,也未必出得去晋阳城……只可惜一味叫“后悔”的药,到如今再想什么也都于事无补了。

晋王周围布满小皇帝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记录在案送往京城,故而自己不便轻举妄动,只好火速派出几队最得力的人马前去接应。对于冯卓生,他还是放心的。他将冯卓生与辜卓子、屠莫儿三人带在身边许多年,脾气秉性都了如指掌,辜卓子圆滑世故又足智多谋,屠莫儿冷漠孤僻却武功高强,但论起沉稳老练处变不惊,则非冯卓生莫属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独独挑了冯卓生潜藏在顾名璋处。置身敌营,最要紧便是有一套保命的功夫。

谁承想人撒出好几日了,却迟迟未有回音,连冯卓生也失去了联络。最初几天晋王还能强作镇定,拖得越久,他就越发心神不宁了,真可谓是行也“念卿”,坐也“念卿”,随便扯过份典籍文书来,字里行间皆是“念卿”,这一遭晋王算是彻底知道何为“入骨相思”了。

在府里困得实在难捱,晋王骑着马带人出了晋阳城。他一路向北,涉过汾水,攀上六谷山,立在两人曾经饮酒畅谈的崖顶久久徘徊。从高处张望下去,汾水弯弯曲曲环绕山间,河水在夕阳的照耀下半边橙黄,半边墨绿,宁静得恍若凝固住了一般……面对如此水光山色,他心中却无半点惬意抒怀。山路上的每一颗石子,水面上的每一片波纹,无不残存着沈思的气息,就连马蹄声声,也会使他联想到那个飞驰而过的矫健身姿。

从前晋王是孤独的,却照样过得很快活。现在晋王的日子可以过得很快活,却时时感觉自己是孤独的。

晋王会亲自去照料沈思心爱的坐骑,刷毛,添草,无微不至,将那匹名叫“战风”的小马伺候得膘肥体键毛皮亮泽。沈思收留的小狐狸他也常常去喂食逗弄,那狐狸认生得紧,屡次抓烂他的衣袖,在手背上留下了好几条血道子,他也不以为意。沈思挂在墙上的弓和剑他都拿羊油仔细擦拭过了,唯恐生出一丝锈斑,绽开半寸裂纹。他希望沈思回来之后事事都能顺心如意。

把沈小五儿弄丢这一次,他三魂七魄已经去了一半,若是沈小五儿再丢上两回,他的老命可经不起折腾了。

每每夜深人静,难以成眠,晋王总会一个人从书房出来,趁着月色在湖边散步。谁知转来转去,不自觉就走进了沈思居住的小院。(护花状元在现代)金葫芦睡得早,小院里黑漆漆的,他会缓步来在沈思平素研读兵书的长案前头,掌了灯,而后就那么默默坐着发起了呆。

这一处并未分派小丫头伺候,房里多少显得有些凌乱。笔墨纸砚一应用具都随意堆在桌上,读过的书依旧摊着,边角已经被翻弄得翘了起来,上面还有沈思随手记下的修习心得。晋王左右无事,便一点一点帮着沈思归置起来,书本分门别类搁回架子排列整齐,毛笔清洗干净收到彩瓷笔筒里,写过字的纸张都拢成一摞,用镇纸压好……在那些揉成一团团的废纸里,晋王偶然翻到一张,上头竟写满了自己的名字。

卫守之,卫守之……那些字实在算不得多漂亮,横竖撇奈大都用力过猛,落笔便是一块硬生生的墨疙瘩,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稚气。晋王凑到灯下细细端详着,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还不自觉用指尖顺着笔迹走势慢慢描摹起来。描着描着,他不禁又想,当写出这些字的时候,念卿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暗自忍受过数日煎熬,晋王终于盼来了孙如商的一千五百里加急密信,可信上的消息对他来说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原本冯卓生与孙如商约好,他先将人救出,带到汝宁东北山中的一处破庙中暂避,再由孙如商联络好晋原的兵马前去接应。♀可等孙如商带着人如期赶到的时候,那座庙却被一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了,灰烬里总共找到三具焦炭一般的骸骨,根本分辨不出男女老幼,更别说确认身份了。

晋王一时竟有些懵了,不过是从顾名璋手底下救个人出来,这对冯卓生来讲并非难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失火?现而今冯卓生去了哪里?沈思又会在哪里?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沈思会葬身火海!他的沈小五一定还活着!

晋王再不能等了,他完全顾不得此举会给顾名璋抓住什么把柄,也根本不去想会不会惹来小皇帝的诸多猜忌,当即集齐人马轻装上路,留下辜卓子在晋原主持大局,自己带了屠莫儿等人打扮成一队商贾,昼夜不停向汝宁赶去。

汝宁城发生的一切晋王虽早有预料,却绝没想到会惨烈至此。他本以为,就算自己的消息无法及时送达,仅凭借沈老将军的本事和沈家军的勇猛,也万不会轻易就败在顾名璋手下。换做是他,一定先带了人杀出城去将顾名璋打个落花流水,然后再纠结各路人马竖起义旗反了这狗屁的朝廷。就算造反无望,也大可以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地界隐姓埋名落草为寇,起码可以保住性命。错就错在他低估了沈威的为人,沈老将军一身正气,耿直不阿,上要对得起家国,下要对得起万民,杀身成仁舍身取义,虽万死而不移矢志。于是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沈家父子几人悉数遇难,沈思朝夕之间家破人亡,不知如何才能挺过这一劫。连日来孙如商在汝宁方圆百里布置了大量人手搜寻沈思下落,可始终一无所获。

静下心来,晋王细细思索:若沈思真的活着,又会作何打算呢?他满门尽丧,早已无家可归,又顶着个叛臣贼子的罪名被朝廷通缉,若他想找个地方落脚安身,一定会选择晋阳城中自己的王府。可他向来高傲倔强,天不怕地不怕,就这么乖乖回去如何甘心?逼死沈老将军的人是顾名璋,虐杀了几位沈公子的人也是顾名璋,沈思一定会先去报仇。(福泽有余[重生])现时有大军重重保护,想杀顾名璋几无可能,他一定会耐心等到顾名璋返回京城,放松了警惕再行动手!

思前想后,晋王决定赶赴京城。此言一出,当即遭到了身边众人的一致反对。

他是太祖皇帝亲封的“塞王”,要坐镇晋原亲守国门,万不可未经传召私自进京。就算皇帝召他进京,也是万万去不得的,整个大周朝小皇帝最忌惮的便是这个叔叔,他老实待在晋原自己的地盘尚且要处处提防,敢踏进京城一步,简直不亚于送羊入虎口。

其实晋王很清楚,莫说沈思是生死未卜,就算沈思真的活着,能否找得到人与他是不是亲自进京并无干系。可他受够了躲在晋原等待消息的憋闷日子,他希望及时知晓有关沈思的一切,哪怕看不见彼此,也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就站在触之可及的地方。

好在过不几日就是小皇帝寿辰了,每年这时候,小皇帝照例都会颁一道旨意,召他这亲叔叔回京贺寿。他自会称病推脱掉,小皇帝也早知道他会推脱掉,说白了,不过是个过场而已。唯独这一次,他倒想来个假戏真做,借此到京城去走上一遭。

深思熟虑之后,晋王有了全盘计划。他先命人四处散布消息,说晋王此番击败哈里巴、全歼鞑靼骑兵气势太盛,心胸狭窄的小皇帝已经容不下他了,正要以生辰为由引他进京,实则是想摆个龙门宴除掉这颗眼中钉。如此一来,皇帝碍于情势便不得不有所收敛,即便出手,也只能倍加小心地暗里行事了。

之后晋王又派了人假扮成乌斯藏部族,前去刺杀朵豁剌惕部派往京城朝贺的使节。两部都是大周藩属,又素有嫌隙,这一来定会闹得不可开交。一旦边境形势紧张,小皇帝便疲于应对无暇旁顾,自然就没多少心力算计他了。

单单这样仍嫌不够,晋王先期派出大量人手,分批秘密赶往京城,除了进行周密布置外,还要严密监视皇帝唯一的滴亲姐姐宁阳公主,一旦有所异动,即刻动手绑架宁阳公主作为人质威胁皇帝。

至于晋阳方面,待皇帝的圣旨抵达,车架仪仗便可大张旗鼓地上路了。沿途再安排几次真假难辨的刺杀,正好可以用来证实之前的传闻。而晋王本人只需在大队人马抵达京城之前与之汇合就可以了-

由打汝宁出发,来到许州境内,众人一路都在明察暗访着沈思的行踪,可惜并无半点收获。晋王心中其实是喜忧参半的,以此推断,沈思定是刻意表现得十分低调,想来也不会留下线索给人捉住,这倒算得上好事一桩了。♀

日方正午,一行人找了家整洁素净的酒楼打火,孙如商陪着晋王同坐一桌,侍卫随从们则分别在四周落座。

这家酒楼因开在较为偏僻的巷子里,故而并没多少食客,忽然来了笔大生意,连小二带掌柜都脚不沾地忙活了起来。店门大开着,一个瞎老头撑着幡旗缓步而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着:“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成也空,败也空,浮沉黄粱一梦生。争也空,夺也空,树静不止风摇动。时也空,运也空,何如碌碌复庸庸……”

经过酒楼门口,老头狠吸吸鼻子,一步一探走了进来,摸索之下,竟直笔笔朝晋王所在的桌子靠了过去。(绝宠王牌小甜心)侍卫们见状纷纷起身,意欲上前阻拦,却被晋王一摆手全都挥退了。

手中竹竿碰到椅子腿,瞎老头弯腰摸了摸,确认真是椅子无误,便一屁股坐到了晋王对面,他一边卸下肩头的褡裢丢在桌上,一边犹自念叨着:“真也空,假也空,画皮一张敛峥嵘。名也空,利也空,王侯将相觅无踪。醒也空,醉也空,独酌不知酒淡浓。春也空,秋也空,韶华老逝白头翁……”

这瞎老头所念的“空空歌”使晋王感慨良多,直觉老头并非凡人。他也不多言,只把几碟精致小菜推到了老头面前,又抽出一双干净筷子递到老头手上。

瞎老头美滋滋吃下几口菜,又吸着鼻子将头朝前探去,晋王疑惑地皱皱眉,旋即无声轻笑,赶紧取过只杯子斟满了酒,送到老头跟前。那老头倒不客气,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地砸吧着嘴,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酒足饭饱,老头撂了筷子说道:“贵人大老爷,我老儿既吃了你的菜,也不能白吃,莫如替你算上一卦如何?”

晋王一愣,很快客气回道:“既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我等此番正打算去寻一个人,敢问老神仙可否给些提示?”

瞎老头伸出袖子一抹唇上的油汁,指头飞快掐算几下,不觉咯咯一乐:“原来是你……”

这下晋王更觉稀奇:“怎么,老神仙认识我?”

瞎老头也不理睬他,只管捻着下巴上稀疏的白须,慢悠悠念道:“故人东去入京台,半有忧危半有灾,翻起龙门三尺浪,不知何日笑颜开。”

听老头这番话,沈思应是去往京城无疑了,晋王心下更加急切:“老神仙可否告知,那人有无性命之虞?”

“死不了……死不了……借得好风,遇水则行……”瞎老头晃荡着脑袋拾起褡裢,颤颤巍巍朝外走去,边走边不住念叨,“你既活着,他又怎么会死呢,唉……欠债的还债,欠情的还情,不是你欠了我的,就是我欠了你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接着还……接着还……”-

与此同时,京城的襄樊郡王府里,整桌饭菜早已冷透了,却没人动上一筷子。卫悠坐在当中一把椅子上,久久不语,身侧两个弟弟也都各怀了心事。

如今京城里的头号话题,便是龙虎将军沈威勾结逆党意图谋反之事。百姓对此众说纷纭,咒骂者有之,讥笑者有之,落井下石者亦有之。反倒是一班朝臣对此都讳莫如深,明里暗里皆不肯多言。

当初卫悠遣了尉迟昇前去送信,他因怕受到波及,不敢透露身份,只吩咐尉迟昇偷偷潜入军营,将那封示警信放在了沈老将军桌案上。他本以为沈老将军看了信便会立刻有所对策,可几日之后,还是传来了顾名璋围困汝宁的消息。

依卫悠对沈家人的了解,沈老将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定不会出城受降,拼到最后恐怕凶多吉少。得知沈二公子进京伸冤,他赶紧暗中帮忙疏通,一得知皇帝去了大学士荀英府中下棋,他便将消息传给了沈闻。(最后一个道士)只可惜好心办了坏事,沈闻御状没能告成,反倒被当做刺客乱箭射杀了。

被逼无奈,卫悠决定集结人马前去营救。几支父亲的旧部一直躲在暗处养精蓄锐,只待他羽翼丰满便可发兵起势,如今这些人手正好派上用场。

他把打算一说,不出所料,即刻遭到了两个弟弟及追随者们的一致反对。要知道多少人忍辱负重、齐心协力才熬到今时今日这般光景,若敢轻举妄动,前期的苦心经营便将毁于一旦。卫悠的生死安危已经不仅仅关乎他自己了,他是所有废太子一党的旗帜与希望,保住他就是保住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远大前程。

就在卫悠打定主意要孤注一掷之时,三弟卫谦手下的探子来报,汝宁城破了,沈老将军自尽身亡,沈家诸子惨死当场。卫悠赶紧派人前去打探沈思的下落,却一直毫无收获。

沈家人死讯传来的那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也不肯见任何人。如今情绪虽稍稍平复,却仍旧是寝食难安。

二弟卫襄想要劝慰兄长,可惜他不善言辞,一开口便是唏嘘不已:“唉,记得当初大哥在揽月山读书的时候,与沈念卿最为亲厚,情同手足。如今沈家出了这样的事,沈念卿又生死未卜,真叫人难过啊……”

老三卫谦却不以为然:“这是坏事,却也是好事。大哥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怎能有所牵念?所谓孤家寡人,不正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一人为君天下为臣嘛……想成大事,不论亲情友情男女之情,终是要斩断情根的。若我说,沈念卿若真死了,倒是成全大哥了……”-

沈思是扮做菜农混进的京城。城门口虽然贴了捉拿他的海捕文书,但那画众人贼眉鼠眼一脸奸相,本就形神皆失,再加上他这些日子消瘦许多,基本没有被认出的可能。

进城之后他本有心去联络卫悠报个平安,可转念一想,自己是朝廷亲犯不说,此行又是来报仇雪恨的,一旦杀了顾名璋,定会惹起轩然大波,要是给有心人察觉到自己曾经密会过卫悠,恐怕会因此牵连到对方,进而坏了人家的好事。

襄樊郡王府沈思是不敢去的,更不敢随便请人送信。只有一次他无意间碰到卫悠便装出府,便悄悄尾随而去,见卫悠进了一家茶楼,他有心现身相见,谁知柳家人刚好候在那里。柳家是外戚,也是皇帝的人,沈思见状立刻混进人群快速离开了。

沈思在顾名璋府邸附近观察多日,并没立刻动手。那顾名璋只要出门必定前呼后拥,实在不好下手,想杀他只能趁夜色潜进府里行事。而顾名璋的大都督气派非凡,大小足足占了整条街,据说里头亭台楼阁无数,贸贸然闯进去难免迷路。只怕还未摸到顾名璋的影子,就已被卫兵拿下遣送官府了。

正当他焦急万分无法可想之时,却意外得了个绝好机会。顾名璋此次立下大功,自然得了皇帝的重重封赏,那赏赐里头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一副皇帝亲笔题写的诗文。因诗中有将顾名璋喻做莲花之语,顾名璋喜不自胜,便打算在园中挖个荷花池出来应景。

大都督府要开工动土,当然不会随便招些集市上的闲杂苦力,自有专门的能工巧匠们给他差遣。沈思没有干活的手艺,很难混进工匠的队伍里,好在总要有人干些背背扛扛专使力气的活计,他暗中出手使一个人摔伤了脚踝,工头只好临时招个顶缺的进来。沈思手长脚长皮肤黝黑,看看就知道有一把子好力气,故而没费多少唇舌,就被工头相中了。

他每天跟了大伙进顾府干活,一路上偷偷观察着四周建筑,将其牢牢记在心里。干活的时候管家派了人在旁看着,并不许他们随意走动。等几日下来渐渐熟识了,看管也就没那么严格了,中午还单独准备出一间屋子给他们做休息进餐之用,遇到天气不好无法开工时,工头也会自掏腰包请手下和管事的一起喝酒闲聊。言谈之间,沈思有意无意探听着府内护卫配备情况及巡逻路线,也很快弄清了顾明璋日常出没的几个地点。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沈思终于要动手了。

或许是老天助他,那一日阴沉少风,月亮都隐没在了云彩后头,满眼黑漆漆一片。约莫三更时分,他来到了顾府后院墙外,那院墙高达丈余,外表光滑,徒手根本攀不上去。不过沈思也有备而来,他持弓在手,抽出一支羽箭,倒退出十数步,瞄准半人高的墙缝处“嗖”一箭射出,那箭带着凛冽破军之势,以极大力道没入墙中,只露出两寸左右。沈思平心静气站在原地,依法又射出几箭,这便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梯子。他远远助跑几步,来到近前猛地窜起老高,接着手脚并用一鼓作气爬上的墙头。

墙那边有棵歪脖老树,也是提前看好的,他站在墙头上运足了气,双脚一蹬,便灵活地飞身跃上了树梢,而后抓着枝干凌空几下挪腾,又悄无声息落到了地面。

落地后他先猫在属下观察了一番周围动静,等着一队值守的卫兵经过,确认安全之后,才紧贴墙根轻手轻脚朝了顾明璋的卧房摸潜行而去。

顾名璋房里依旧亮着灯,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嬉笑之声。门口候着两个哆哆嗦嗦的小丫,应是在等待主人随时传唤。沈思绕到屋后,踩着假山石攀上了房顶,掀开块瓦片偷偷朝里头望去……目之所及,是一架描红画翠的雕花大床,铺满罗衾锦褥,两个白花花的身影正在上头肆无忌惮地纠缠翻滚着。其中一人自是顾名璋,另一人看去二十岁上下,身材高大,骨骼精壮,双膝着地跪伏在顾名璋身上起起伏伏,压得顾名璋不时发出嘤嘤浪笑之声。

沈思万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想等二人睡下之后再动手,以免打草惊蛇,无奈顾名璋兴致太好,与那男子翻来覆去玩出不少花样,直看得沈思又是恼火又是羞涩。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那两人终于忙活完了,刚要就寝,就听见门外小丫头怯怯通传道:“老爷,杨先生有要事求见。”

顾名璋原本撑着干瘪的上身正欲吹熄灯烛,闻言动作一滞:“让他进来吧。”

床上那男子识相地留在原处未动,只顾名璋自己披起件袍子下了床,转身绕过屏风迎了出去。沈思的视线被巨幅屏风遮挡住,看不见那边的情形,声音倒是不受影响。

一个年轻的男声适时响起:“属下杨一见过大都督。”

顾名璋房事过后声音略显嘶哑:“说吧,什么事?”

那人似在笑着:“大都督得知了吗,晋王卫律此番要来京城为圣上贺寿了。”

听见提及晋王名号,沈思登时竖起了耳朵。顾明璋却显得有些不耐烦:“这算什么新鲜事?京城不同晋原,可并非他晋亲王作威作福的地界。哼哼,他以为散布些流言蜚语就能自保?切,那驿馆底下早就埋满了火药,但凡他敢越雷池一步,定送他下了黄泉去见阎王。”顾明璋打了个哈欠,“不是教你去查沈家两条漏网之鱼的下落吗,你查得怎么样了?”

“属下正为此事而来。”那人讪笑几声,飞快说道,“据当日追捕逃犯的小卒讲,他们在半路曾经遇到过冯卓生,当时冯卓生持有大都督的令牌,说是奉命办差。车上除他之外还有三人,尽皆穿着军服。而负责看管沈思、沈奺等人的几名守卫也正是在那附近遇害的。”

“照你意思……难道是冯卓生救走了沈氏姐弟的?可冯卓生为何要那么做?”顾名璋很是不解,“虽说他失踪的时机很值得怀疑,但本都督一直没办法相信他与沈家有丝毫关联,或许……是那个陈六道在蓄意陷害他也未可知,毕竟最后有人看见陈六道驮着一人逃走了。”

那人斟酌着小心进言道:“沈家姐弟被救走时,陈六道正和属下等人一同跟在大都督身边,是派去押解的人扑了个空回来禀报,我们才知道犯人已逃走的。而当时能自由出入监房的只有冯卓生一人。”

屏风后头沉默许久,顾名璋仍是难以信服:“这就没有道理了。冯卓生虽然只是个小小主簿,却混得顺风顺水,没少捞好处,不可能突然就被沈家人给收买了去。更何况当日沈威与霍端所通书信就是他缴获之后呈上的,在我这他是功臣,对沈威而言却是仇人,他但凡脑子清醒,也不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转去投奔个死到临头的仇敌吧?”

屋顶上沈思听见这话,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冯卓生将父亲与霍端的书信呈给顾名璋?冯大哥为何要那么做?他又是哪里得来的书信?父亲虽与霍端相识多年,却只是同乡之谊而已,因祖母与霍家女眷偶尔走动,父亲实不忍看到一班老弱妇孺被砍头问斩,这才冒险将她们送出了关外。至于那霍端,是父亲最为看不惯的无义贰臣,父亲从来耻于与那号人物为伍,又岂会通什么书信?

正疑惑间,只听那人说道:“据属下推断,冯卓生应当不是沈威的人。但大都督可否想过,冯卓生只是个无名小辈而已,哪里有本事搞来沈威那等机密书信?即便他言送信之人与他是八百之交,可毕竟死无对证啊。”

“你是说……”顾名璋声音即刻抬高了许多,“他背后另有高人相助?”

那人笃定回道:“大都督且细想想,当时您与沈威一个总领左军都督府、一个驻守宜府卫,相互呼应,对谁人起到的威胁最大?若您与沈威两方角力内耗,谁可坐收渔利?又是谁有足够本事截获密信在您二人之间翻云覆雨?”

顾名璋自此有了几分主意:“难道说是……”

那人紧接着说道:“虽然我们给沈威定下的罪状之一是泄露宜府卫布防机密,但大都督也该知道,沈威治军向来严谨,又极其爱惜名声,他怎么会主动将底细泄露给别人,引人来攻打自己,进而吃败仗呢?按例这布防机密图也会呈报给大都督过目,而负责抄写公文的正是冯卓生,因此除了沈威与大都督您之外,能接触到布防图的人就只有他了。这布防机密泄露出去,表面看起来是对叛军有利,可叛军拖延了朝廷在北方一线的兵力,归根结底又是对谁最有利呢?”

已经不需要顾名璋做出回答了,那个名字呼之欲出——是晋王!是卫守之!

犹如遭受到了一柄巨锤的重重敲击,沈思脑袋“嗡”的一下,整个身体都麻了,差点没从屋顶倒着栽下去。这个叫“人世”的所在,他竟有些看不懂了……l3l4

第57章 雁南飞,日暮乡关几时归第30章 佳期误疾风暗卷楼南树第21章 上元夜愿我如星君如月第13章 过阳弓背霞明剑照霜第16章 山公醉玉盘珍馐新酒焙第63章 同归去,红崖顶上长相忆第42章 忆旧容一夜乡心五处同第32章 水中月似此星辰非昨夜第3章 威名扬跃马横刀少年郎第39章 小沙洲两岸强兵过未休第3章 威名扬跃马横刀少年郎第63章 同归去,红崖顶上长相忆第48章 百炼金真作假4时假亦真第31章 霜满头应悔少年觅封侯第20章 壮志酬横戈不为封侯第53章 玲珑塔铁面罗汉盗御马第10章 临风舞塞外秋凉亲射虎第38章 游太清乐奏广寒笑语声第25章 聊一顾乱山衰草还家路第20章 壮志酬横戈不为封侯第22章 歌未已劈空一声惊雷起第22章 歌未已劈空一声惊雷起第1章 硝烟起宁城血染黄砂里第21章 上元夜愿我如星君如月第19章 马踏处擎刀所向皆汉土第21章 上元夜愿我如星君如月第17章 情谁诉纵买千金相如赋第30章 佳期误疾风暗卷楼南树第14章 笑浮沉我辈岂是蓬蒿人第7章 津州渡千里相送天涯路第58章 十年约,而今却悔当时错第30章 佳期误疾风暗卷楼南树第63章 同归去,红崖顶上长相忆第62章 回首望,归路迢迢水茫茫第46章 衷情错梦里不知身是客第21章 上元夜愿我如星君如月第41章 旌鼓响将军百战生死场第41章 旌鼓响将军百战生死场第15章 青山泣埋骨何须桑梓地第10章 临风舞塞外秋凉亲射虎第6章 君莫叹人生分合常相半第32章 水中月似此星辰非昨夜第28章 弄哀筝断肠声里忆平生第22章 歌未已劈空一声惊雷起第1章 硝烟起宁城血染黄砂里第53章 玲珑塔铁面罗汉盗御马第4章 雨森森山回路转不见君第2章 归无计长烟落日孤城闭第19章 马踏处擎刀所向皆汉土第33章 上眉梢为谁风露立中宵第21章 上元夜愿我如星君如月第3章 威名扬跃马横刀少年郎第49章 双鹧鸪一片冰心在玉壶第30章 佳期误疾风暗卷楼南树第41章 旌鼓响将军百战生死场第63章 同归去,红崖顶上长相忆第48章 百炼金真作假4时假亦真第47章 人聚散曲终歌4罢丝弦断第24章 寒烟暮天地惶惶神鬼哭第44章 乱纷纷春风一等少年心第1章 硝烟起宁城血染黄砂里第5章 寒不悔鞭挞将台前第7章 津州渡千里相送天涯路第48章 百炼金真作假4时假亦真第34章 夜未央玉碗盛来琥珀光第58章 十年约,而今却悔当时错第24章 寒烟暮天地惶惶神鬼哭第1章 硝烟起宁城血染黄砂里第25章 聊一顾乱山衰草还家路第49章 双鹧鸪一片冰心在玉壶第51章 鸿鹄恋朝朝相看两不厌第40章 一夜风花开万树边杏第43章 思何处离人空念无尺素第21章 上元夜愿我如星君如月第38章 游太清乐奏广寒笑语声第17章 情谁诉纵买千金相如赋第19章 马踏处擎刀所向皆汉土第37章 心忧止疾疾千里如咫尺第30章 佳期误疾风暗卷楼南树第31章 霜满头应悔少年觅封侯第27章 不可活披荆沥血斩阎罗第3章 威名扬跃马横刀少年郎第20章 壮志酬横戈不为封侯第23章 阎罗殿魑魅魍魉舞缭乱第35章 有情痴两处沉吟各自知第2章 归无计长烟落日孤城闭第59章 俱随风,是非成败转头空第2章 归无计长烟落日孤城闭第49章 双鹧鸪一片冰心在玉壶第63章 同归去,红崖顶上长相忆第8章 琉璃友明月空山一杯酒第16章 山公醉玉盘珍馐新酒焙第43章 思何处离人空念无尺素第8章 琉璃友明月空山一杯酒第50章 千帐灯耳边金鼓梦犹惊第3章 威名扬跃马横刀少年郎第39章 小沙洲两岸强兵过未休第61章 游故里,荒草凄凄杜鹃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