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part 36

黛芙妮不想再理他, 便扬声直言道:“怀特先生,请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厌烦您。”

她满脸厌恶的神色, 奥斯顿却依旧慢条斯理, 这无礼的男人!黛芙妮气呼呼的瞪他一眼, 走到自己父亲近旁。

这次的舞会不比在巴勒莫时能随意离席, 黛芙妮身处在这漫长的晚宴里, 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心绪不宁,却没有可以排解的方法, 明明视线可以望到敞开的大门,却无法义无反顾的跑过去。

好像隔得很遥远, 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 周边的情景都变得恍惚, 眼底只剩下了那敞开的门庭,与映射着动人灯光的雨丝。

她闭上眼睛, 缓缓扶住身边的圆柱,眼帘垂着,有些黯然,她忽然又抬起头,看向舞池中舞动着的男女, 笑容满面幸福又快乐的模样, 却无法融入到她心里。

阿诺德先生……您在哪里呢。是否如怀特先生所说, 遭受了如此的打击?

黛芙妮蹙眉, 她并不真正相信奥斯顿所说的全部, 却又不得不妥协,对于自己父亲的态度, 还有从未表态的阿诺德先生的态度而妥协。

身旁的环境仿佛游移了起来,音乐也变得忧郁,黛芙妮抿了口红酒,一言不发的等待着舞会的结束。

阿奇博尔德先生见自己的女儿精神不佳,又看到方才她与怀特先生跳了舞,是怎样了他已经心知肚明,眼见着舞会便要结束,一群祝愿他生日快乐的来宾环绕着他,稍不留神,黛芙妮已经不在原地了。

趁着道喜的宾客各回各家的空档,黛芙妮叫来了车夫,想趁着混乱的场合混出去。

夜里雨还在下,结果还未形势出大门,马车便停住了,随后听到了车夫毕恭毕敬的问候:“老爷。”

黛芙妮忽然有些挫败,她走下车,站在一片细雨中看着撑着伞看着自己的父亲,夜幕中,即使有房屋□□出的灯光,他的面容却十分隐晦。

“爸爸。”黛芙妮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父亲,目光隐隐带着哀伤,春夜本就寒冷,又下着小雨,她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着寒气,声音便有些颤抖:“我……”

“黛芙妮,这么晚了出门做什么?”阿奇博尔德先生打断了她,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掷地有声,然而黛芙妮却觉得他像是个褪去了慈爱外衣的刽子手,在一点点磨砺着她的耐性。

“您该知道。”黛芙妮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发丝渐渐被雨水打湿而粘腻在颊上,她走近一步,却没有站进阿奇博尔德先生的伞内,目光冷清,声线没有了颤抖:“说实话,我不喜欢您为我安排的人生,现在,又像个几经转手的货物一样自贬身价。”

第一次听到自己一向乖巧伶俐的女儿反驳自己,阿奇博尔德先生有些惊讶,随后眯起了眼睛审视她,她眼睛里迸射出的光十分坚定,但终究只是个孩子,即使再犀利,对他也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胁。

“您不觉得您做的事情很过分吗!”黛芙妮忽然提高了声音:“妈妈在世的时候您不是这样的!”

阿奇博尔德先生申请不变,声音却霎时间没了温度:“黛芙妮,火焰熄灭了可以再燃烧起来,人死了却无法复活了,我今天也不是来与你争论这个问题,现在,立刻回你的卧室。”

“!”黛芙妮看向别处倔强了一阵子,咬了咬下嘴唇后猛地转身走入了别墅,父亲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硬碰硬吃亏的最终是自己。

四周变得寂静无比,黛芙妮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父亲在屋外安排了几个留守的仆人,她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出去,时钟在墙上滴滴嗒嗒,一晃眼,已是深夜里三点。

屋外留守的仆人们也有些昏昏欲睡,屋内早已熄灯,黛芙妮将被单系成一长条拴在窗台的栏杆上,她住在二楼,距离地面本不远,室内外温差很大,她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窗台外是一条直通后花园的小径,她自然不能从正门堂而皇之的出去,只得抹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花园一处不长用的栅栏旁。

铁栅栏上已经锈迹斑驳,黛芙妮将它搬开发出细微干涩的声响,她警惕的望了望周围,深夜的小花园里空无一人,街道上出了淅沥的雨声,亦罕见人影。

黛芙妮像做错了事被责骂的姑娘一样在大街上狂奔,她不敢看向身后,生怕什么时候便被人发现了。不出一会浑身已经湿漉漉的,然而离阿诺德宅的街区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黛芙妮扶着一处墙壁喘息,她撒气一般拍了拍,水溅了自己一脸。

其实她也不知道阿诺德会不会还在那里,但她所知道的地方,就只有他家了,黛芙妮鼓了鼓腮帮子,唯今她也只得去那儿先看一看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黛芙妮加快脚步跑到阿诺德宅缩在的别墅区,偌大的建筑黑灯瞎火,门前的廊灯也灭着。

黛芙妮累的要死,喘着粗气敲了敲门,过了许久也未见有人来开,她顿时泄了气,靠在门上喘气。

黑夜的寒冷与雨水的凉意混合在一起,黛芙妮靠在门上,有些无力的滑坐在阶梯上,她本就没有抱着多大希望能见到他,但即便是早已预料到的事实也让她失落。

她在雨里静静站了一会儿,望着这栋别墅神情怔忡,随后微不可闻的叹息,口中呼出淡淡的白气也在雨里转瞬即逝了。

她抱着肩膀靠在门上,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发丝上的水流延绵到衣服里,衬衣粘腻在身上,十分的难受。

黛芙妮看着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别墅群,就好象是一个黑洞在吞噬这整个世界,蚕食着她的心,眼睛模糊得厉害,然后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上流了下来。

不过是一场被利益连接的婚姻,甚至不会长久,在那条脆弱的线断了以后,什么也没有留给她。

黛芙妮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却发现怎么抹都抹不掉,不,留给她的有很多,那是叫做回忆的东西,也许会淡化,却永远是一个烙印。

暗夜就像一张无情的大网将她束缚,黛芙妮已经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坐在这里,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她只是想见见他,如果被革职的事情是真的,便问他愿不愿意带自己走。

说白了,她就是个累赘,到哪都无法独立的人,被良好的生活条件宠坏的女人,阿诺德先生肯定到哪都觉得她碍事。

黛芙妮压抑的想着,眼泪流进口中,有些苦涩。

烟雨朦胧,却看不到心中所想的人,是多么的酸涩,她厌烦父亲这样安排她自己的人生,却又庆幸自己能够遇到阿诺德,她就是这样喜欢他,不管怎样,又或是他待她如何。

小雨划过空中,将空气洗刷的不染尘灰,黛芙妮抱着膝盖蜷缩着,她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面对那里的人,即便阿诺德先生总是冷着个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呆在他身边却十分暖心。

“先生……您在哪?”黛芙妮咬着下唇,忽然哽咽了起来,抽泣着埋下头,声音呜呜的听不清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紧紧扣着胳膊,呼吸有些紊乱。

门外的声音渐小,纹丝不动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天边露出鱼肚白,微弱的天光落在女子半边泛着红晕的面庞上,她瑟缩着闭着眼,头枕在胳膊上,睫毛不停地颤抖着,睡的十分不安稳。

阿诺德俯身将外衣裹在她身上,他临时想起有些东西落在了这里,却不想陪她淋了半夜的雨。

这个女人……真想当场铐杀了。

“先生……呜呜,带我走吧。”黛芙妮浑身有些发热,不安分的把头深深埋在胳膊里,模糊不清的呜咽了几声。

阿诺德看着她,忽然伸手拨开她颊边发,望着她的侧颜静静站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她身旁。

“学会保护自己,黛芙妮。”

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软,他望了望前方的道路,抬脚走入了朦胧的雾气烟雨之中。

黛芙妮只是打了一个小盹,很快便被冰凉的风冻醒,她吸了吸鼻子,身体微微发热,晕晕乎乎的站起来,为自己怎么在这里坐了一夜而苦恼。

她揉揉眼睛,头很痛,身上披着的衣服掉了下去,她诧异的转过身,看到了地上那件款式熟悉的风衣,以及一个木雕盒子。

她怔怔的蹲下,将盒子拿起捧在手心打开来,一把小巧的轻便□□安静的躺在里面。

黛芙妮猛地站起来,顾不得剧烈的头痛与身体的不适跑到道路中央张望,清晨的车道十分宁静,小雨依然未停,在水洼中描绘着圈圈点点的痕迹,黛芙妮跑到街道尽头,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她回到阿诺德宅前,拾起那件残留着那人清淡味道的风衣抱在怀中,有一把伞立在门边。

黛芙妮捂住脸,眼泪从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里落下,她抽泣着咬住下嘴唇,直到有腥咸的味道在口中漫开。

她回头望着水雾蒙蒙的街道,喃喃:“先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