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联合起来拍着桌子,惹得茶杯都在跳动,她翘起小嘴嚷着:“我真是想不通!那些男人都鬼迷心窍了,居然为了一时的欢愉甘愿送了性命! 姐姐,你知道吗,柳惜娇接客还有三个古怪的条件:第一,她一向只接待达官贵人;第二,她从不收客人的钱财,唯有用上等的美玉才能打动她;第三便是每个与他共度过春宵的男人必须要割腕放血!正是由于这样,但凡去惜月楼找过柳惜娇的男人最终都会因为血水流干而死…”
鲜衣的一张嘴和破了的麻袋似的,说不完的感慨像里面撑得鼓鼓的土豆咕噜噜往外涌。
她接待达官贵人无非是因为普通人不会有美玉献给她,而她的目的还不过是为了玲珑玉,狸猫的九条性命先前已经伤了数条,她需要人的鲜血尽快修复元气。
如今姻缘玉的力量已经在凡界甚至妖界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当时卓令哥哥大约是因为太迫切要帮助我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吧!我心中暗暗担心起来,这事迟早是要传到神界的,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也不能因此侥幸。
上官影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剑柄,审时度势一番之后,终是有些顾忌。
他说:“我们如今若是冒然前去与她斗法只会惊扰了百姓恐还会伤及无辜,进城之前,我发现城郊那片空旷的竹林偏僻幽静,鲜有人迹,很适合与她交涉,我们最好能将她诱出惜月楼,引入到竹林里再将她一举拿下!”
鲜衣往嘴里包了一块芙蓉糕,含糊不清地说:“公子你说得轻巧,谁见过妓女走出青楼抛头露面了?再说,我们要用什么法子将她引到竹林去呢?”
这个…确实是个问题。
须臾过后,三双眼睛殷切地望向同一个人,该是‘上官二少’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鲜衣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求救的眼神望向惊弦,语气飘忽不定:“姐姐…你时知道的,我将将才恢复了几日正常人的生活…”
惊弦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你平日不是最喜欢仗着‘上官二少’的名号在外面胡闹么,如今正是你表现的机会。”
上官影一双桃花眼媚眼如丝,神色自若,听似商量的语气:“如若不然,我去引蛇出洞,你来螳螂捕蝉?”
“哎呀,别!只怕我捕捉不到,那可是妖怪啊,又不是一般的蚂蚁精、蝗虫精!算了,本姑娘这次就再牺牲一次色相好了!”鲜衣一改悲愤的面色,故作潇洒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鲜衣女扮男装,带着上次那块玉佩去惜月楼点名要找柳惜娇,见着了柳惜娇让她见了可以乱真的玉佩之后,鲜衣喝了两口茶便扬言走人。
若是被追问,就说‘本公子来此就是想尝尝花魁娘子亲手奉上的茶,仅此而已。’而后无论有什么情况发生,鲜衣只顾着带着玉佩往外跑就是了,目的就是将柳惜娇引出来。
这不,惊弦利索地换上了一身朱红色男装,腰间挂上那玉佩,摇着题着‘上官二少’字样的纸扇子出了客栈。
“我走了!”
“去吧。”
“我真走了!”
“那个,上官,你准备好了没有?”
得不到应有的关怀,鲜衣撇撇嘴,跨着豪迈非常的步伐离开了客栈。楼下小二摸了半日脑袋也没能想起店里何时住了这样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佳公子。
鲜衣出去一会儿,上官影与惊弦也离了客栈。
上官影临行前如是说:“白姑娘,我们去去就回,希望一切顺利,你就留在客栈等我们的消息吧。”
我点头答应,不紧不慢地用了小半日茶点,算着时间,待上官影与惊弦这两只螳螂离开客栈小半个时辰之后,我这只黄雀便也悄悄尾随其后了。
上官影,其实,你的尊重终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外人,而我,也只能不顾身份地甘于做一只背后的黄雀,我不愿打破你原本的生活秩序,因此我只有默默地陪着你,帮助你,希望你能早日得道,重回仙班,那样我们才能真正地重逢,永不分离。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隐约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忽远忽近,就是早上才见着的那只妖。他虽是在跟踪我却又始终与我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是为何?
我暗自施力在袖中捏起仙诀,指间溢出微弱的光,我心虚起来,我的仙法这才恢复了三成,因此没有一点把握去对付这只来历不明的妖。
我故作平静、慢条斯理地前面走着,偶尔把玩起路边的小物什,我在卖糖葫芦的老伯面前站了许久,我身上没有银钱,可是红通通的糖葫芦上闪着晶亮的光,看着可爱,好想咬一口。
老伯递了一支又大又红的糖葫芦,慈眉善目地笑:“小姑娘,要不要尝尝?”
我有些难为情地摇摇头。
老伯大概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一位大家闺秀,因家教太严而不敢买路边的吃食,便笑着解释说:“我们家啊,祖上三代都是做糖葫芦的,从摘果到刷糖蜜都很讲究,一点儿不脏,做出来的糖葫芦又酸又甜,你试试!”
我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那老伯叹了口气:“管家小姐就是娇气…哎,小本买卖不好做啊…”
我心里颇不是滋味儿,我多想过和你们一样正常的生活,我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别人,他们还义务地帮我找人,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们而做。
过了好些时候,那只妖还是在某处暗暗地观察着我。
我终于失了耐心,见几个女子正凑在一处看着纸伞,于是心生一计,靠近了其中一位白衣女子并自然地撑起了一把画着柳枝的黄色纸伞。
不多时,只见一位红衣公子使着轻功自一片片屋顶上轻盈地跳跃而过,人们不住地抬头观望并诧异地议论着。
我勾唇一笑,鲜衣,我快兜不住了,你终于来了!
“让开!全部给我让开!驾!”前面传来了年轻女子尖细的声音,扬鞭声、马蹄声也随之而来。
行人慌忙地让出道来,有人摔了跤,有人撞倒了东西,更有人尖叫起来…
人群沸腾起来了,我周身的几个女子顿时也恐慌地散了开来,纸伞散落了一地,我正巧趁机扔掉伞脱了身。
“她她她…挨千刀的女魔头!我相公就是被她害死的!”
“柳惜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果然美若天仙!”
“那只骚狐狸今日怎么追男人都追出惜月楼了!”
我循声而望,只见一个美艳照人的彩衣女子手扬皮鞭御一匹黑马而来,那气势逼得路人连连让步。
我心想,这倒是位烈性女子。
待那柳惜娇飞身而过的时候,我猛然发觉她的身上竟不带一丝狸猫的妖气!我眼皮一跳,知道大事不妙,连忙转身追了出去。
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甩掉了那只跟踪我的妖,却不料想他并没有被那个同样着白衣的女子吸引而去,他只是默默立于城墙之上目送我出了城门,同样的一身白衣迎风飘扬着。
我赶到竹林的时候,鲜衣正气虚喘喘地靠在一棵竹子上摇着扇子,衣冠有些不整,面上印了几枚粉嫩的唇印,脖子上也被人抓了几条杠杠。
她斜眼瞪着追过来的柳惜娇,嘴里喋喋不休得抱怨着:“姐姐,事实与计划总有些偏差!惜月楼的姑娘们也太难缠了些,而这婆娘一见我拿出了玉佩,就立刻上来争抢,恨不能将我整个人撕碎!”
上官影道:“这次你是了不得了!”
鲜衣拍拍胸脯:“好在我溜得快,她的鞭子毒着呢!”
惊弦与柳惜娇对视着,但双方都不像蓄势待发的样子,四周也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柳惜娇的鞭子横在眼前,咬牙道:“小白脸,你说够了没有!”
我走近一看,才发现柳惜娇已经被人点了穴道,她的娇颜扭曲,美目圆睁,紧握着皮鞭的手‘咯咯’作响。她咬牙切齿叫嚣着:“废话少说,快放开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引到这里来!”
我见她安然无恙还如此气势凌人,总算松了口气。
上官影看见我,向前迎了一步:“白姑娘,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刚才见鲜衣被追得紧,不太放心,就跟过来看看。”
我眼神看向柳惜娇,哪里是什么妖物,果然只是个面相颇好的凡人。
柳惜娇见了我,秀眉一挑,语气尖酸:“呵呵,又来了一个!怎么?你们今日想以多欺少?”
“我刚才在惜月楼见着人多所以有意让着你,现在可没必要再顾忌什么,区区一根手指头就能摆平你!”鲜衣龇着牙齿,一只手摸着脖子,看来被抓得不轻,她恨恨地剜了柳惜娇一眼。
“妹妹,你今日白费力气了,她并不是狸猫。哎,你别用手乱摸,我给你上点药。”惊弦说着无奈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子,鲜衣乖乖地歪了脖子,细细的药粉洒在抓伤处,她疼地直扭腰。
我有点同情鲜衣了,假扮美少年去青楼找姑娘也不是个美差啊,伸手给钱就有人投怀送抱,一句话说得不对立刻要受皮肉之苦。